在衆人的同情或幸災樂禍的眼神中,朱平安完成了報道,在差役的引領下去了自己今後工作的地方藏閣。一看??
藏閣坐北面南,從外面看是上下兩層,其實裡面是三層,在檐腰中間還有一個暗層。藏閣佔地很大,有六間房大小,用青色的石磚砌成,上面是黑色的琉璃瓦,整個藏閣沒有一點的木製結構,爲的就是防火,就是黑色的琉璃瓦也是爲了防火,在古人眼中黑色主水,以水滅火保護藏閣安全。
藏閣的外面鑿了一個水池,裡面碧波盪漾,一旦藏閣有什麼火情,便可從池中就近取水滅火。
這地方很好啊,爲什麼衆人都是用同情和幸災樂禍的目光看自己呢?朱平安站在藏閣外,有些不解。
差役領着自己進了藏閣,在藏閣廳堂左側有一套桌椅,就是朱平安以後辦公的地方了。在藏閣除了朱平安外,還有三位不入流的差役小吏負責照看圖典籍,基本也就是負責清掃看護的職責,主要的歸檔整理等任務還得由朱平安來做。
進了藏閣,朱平安大約有些明白爲何其他人是用同情或者幸災樂禍的目光看自己了。
藏閣內果然浩繁如煙,多得數不勝數,光是這一層的圖都得有數萬冊,擺放也有些雜亂。閣內的有些是整齊的放在櫃上,但是卻有很多是一摞摞的堆放在櫃中,看上去沒有次序,甚至還有一些圖散亂堆在櫃中。另外着這藏閣的金絲楠木櫃美則美亦,有一種參差美,但是卻不實用,不像現代圖館的架那般容易搜尋好用。
朱平安上下三層大體看了一下,永樂大典系列冊相對擺放整齊,但是其他冊擺放就不敢恭維了。要看?總之,相對於現代井井有條的圖館,這個藏閣就像一羣無頭的蒼蠅。
朱平安在藏閣纔剛安頓好。張四維和另一位翰林院編修聯袂而至,這位翰林院編修年紀約爲三十餘歲,在翰林院摸爬滾打了近三年來,算是老手了。這人名叫張博。和張四維是老鄉,張四維也算幸運直接和老鄉分在了一起辦公。
“咳咳,怎麼這麼亂啊。”張四維進了藏閣後,看着眼前浩如煙海的圖,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三樓更亂。要不要帶你開開眼。”朱平安笑了笑。
“別了,以後我來幫你收拾的時候,有的是機會看。”張四維搖了搖頭,然後對朱平安介紹了下他的前輩老鄉。
朱平安動手涮洗了下茶杯茶具,泡了一壺茶,招待兩人坐下品茗。茶是翰林院給每人配備的普通茶葉,如果自己不喜歡的話,也可以從家中自帶茶葉。朱平安對茶沒有多高要求,覺的翰林院的茶就足夠了。不過張四維在喝茶的時候,說了句下次他從家中帶些好茶過來。分一些給朱平安。朱平安也沒推辭,笑着提前謝過了。
“子厚,你可是跟李大人有過節啊?”張博端起茶杯問道。
朱平安搖了搖頭,將自己猜測的在金鑾殿的那一幕講了出來,這也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沒必要藏着掖着。
“原來這樣啊。”張博聞言點了點頭,然後小聲的對兩人講,“也難怪,咱們院長最是與嚴閣老不對付了,先入爲主。你即便是解釋了或許還會適得其反,不過李大人也並非不通情理的人,等以後誤會解開了,子厚也就可以離開這個流放之地了。”
“流放之地?”朱平安看了看藏閣的圖。還是有些不解,“這藏閣雖說整理歸檔要累一些,耗時也會久一些,但是有這麼多圖爲伴,也不至於叫流放之地吧?”
“呵呵,你還年輕啊。”張博聞言笑了。
“何解?”朱平安更是疑惑。
“這裡除了圖典籍還有什麼?”張博解釋道。“再說了,我等十年寒窗看得還少嗎?你還年輕,剛步入官場,你以爲現在做官後還堅持的能有幾人?很多人孔孟之道都快忘了,做官後事情多着呢。”
“咱們翰林院是個清貴之地,可是不是我打擊你子厚,你這個典籍歸檔可謂是十足的流放之地。咱們翰林院爲什麼叫做儲相之地,就是因爲咱們翰林院的日常工作,可不僅僅是日常工作,它表面上看是處理政事,實際上更是鍛鍊政務能力、增長見識的。”
張博是個愛聊天的,喝了一口茶後,又深入淺出的給朱平安和張四維講了下翰林院工作中的門道。
“舉個例子來說吧,比如說我現在負責的起草敕,嗯,對了,令堂敕封誥命安人的敕就是我起草的。”張博說着放下了茶杯,看着朱平安一臉笑意。
“多謝張兄了。”朱平安連連道謝。
“哪裡哪裡,都是份內之事。”張博客套的笑了笑,然後繼續解釋道,“言歸正傳哈,咱聖上頒的敕,這種事情應該是由內閣起草的,不過實際上也都是咱翰林院負責的,我也負責其中一部分。這種起草敕,他就不是一個簡單的起草任務,這種工作可以可以幫助我們適應政務,加深閱歷,時間久了對於咱大明的事務就瞭解熟悉了。”
聞言,朱平安和張四維不由的點了點頭。
看到張四維和朱平安的反應,張博覺的很滿意,講起來更有勁了,“再比如現在子維負責的宋朝實錄,編修宋朝實錄這種工作可以增加對宋朝爲政典故的深入瞭解,瞭解的多了也就懂了如何爲政。另外還有咱們翰林負責的經筵侍講,又可以增加我們對朝廷儀制和國家要政的瞭解領悟,同時這經筵侍講還可以增加咱們和聖上的關係,在聖上那留了印象,日後對於我們可是大有好處。哦,對了,在咱翰林院還是接觸鴻儒、權貴的好機會。有時,我們也會參加廷議、政事研討,可以加深我們對政局時事的認知。”
“這些都是我們積累經驗,鍛鍊能力的好機會。”張博又喝了一口茶總結道。
朱平安適時的給張博又將茶杯滿上,張博滿意的點了點頭,又繼續說道:“在咱翰林院當差有數不盡的機會,可是唯獨子厚你這個差事有些例外。沒有油水、差事繁瑣辛苦不說,蹲在這藏閣,連接觸外界的機會都沒了。歸檔圖典籍能鍛鍊什麼,在這藏閣也沒了接觸聖上和權貴的機會。”
“哦,對了,你也看到這有多亂了,有些找起來難如大海撈針。咱們聖上有時會傳來一張紙片要我們翰林院提供某某籍,嘖嘖前兩任負責典籍的翰林被罵的很慘啊。前任劉翰林費了天大的力,幾乎傾家蕩產才託關係調換了職位。”
沒有油水,沒有機會,沒有鍛鍊,又累又繁瑣,關鍵是還會捱罵挨罰。
嗯,這就是其他人同情或者幸災樂禍的根源了吧。
“不至於吧。”朱平安聽完後,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說。
“不至於?”張博聞言張大了嘴,搖了搖頭感慨道,“初生牛犢不畏虎,唉,年輕真好啊。”
“子厚,且忍忍,等過些時日,我託舅舅給你說說情。”張四維還以爲朱平安是在安慰他,不由拍了拍朱平安的肩膀安慰道。
呃,我說的是真的。朱平安有些無語。
“也不是完全流放吧,聖上不是還會傳紙條找嘛。”朱平安說了一句。
“打住,你最好祈求聖上不要找。”張博放佛看到了瘋子一樣看着朱平安,誇張的伸出了三根手指,“實話告訴你吧,就我知道的這三年,聖上傳了三次紙條找,每次都是難如登天,別說是你一個人了,前幾次我們翰林院都上了,最短的也花了一天一夜才找到。每次都是被罵的狗血噴頭,最可憐的一次是劉翰林,還被打了廷杖嘖嘖,那個慘啊”
但是
不管怎麼說,我在大明做了圖管理員,朱平安看着滿樓的經史子集無聲的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