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錢孫李，周吳鄭王。馮陳褚衛，蔣沈韓揚！”
清晨，天色剛剛矇矇亮的時候，小小的院落裡便傳來了陣陣朗讀聲，隨着一箇中年男生厚重的聲音結束，隨後便跟着兩個孩童稚嫩而清脆的跟讀。
“趙錢孫李，周吳鄭王……！”
起牀起的太早，張傑有種哈欠連連的感覺，來了大半年時間，像張傑這樣的小孩子，平時又不需要做什麼農活，因爲沒有事情幹，張傑一般都是一覺睡到自然醒，大多數是王氏什麼時候喊着吃飯了，纔會拖拖拉拉的起牀。
大半年時間的光景，已經讓張傑變得懶惰了不少，那個世界每天被鬧鈴準時叫醒的快節奏生活似乎都被這半年的舒適磨滅，猛然早起，身體一時間居然有些跟不上節奏。
不過到底是幾十歲的靈魂了，即便有再多不情願，即便仍然有些打瞌睡，可只要咬咬牙，克服最初的懶惰，早起讀書什麼的，還是可以做到的。
“朱秦尤許，何呂施張！”
記不起來上一次這般天不亮起來讀書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似乎從上了大學之後就沒有了吧，猶記得最後一次這般晨讀，應該是高三考試的前兩天，在那之後，就不知道晨讀爲何物了。
一晃，似乎十幾年過去了。
百姓家，張傑只能跟着順出來前面一二十個姓氏，至於後面的諸多諸多，卻是沒有印象的，現在跟着三叔重新學習一遍，心裡卻帶着了難得的懷念。
“孔曹嚴華，金魏陶姜！”
到這裡的時候，張傑就有些蒙了，恩，張傑就會背到這裡，後面的根本就完全沒有印象。
既然這般，那就跟着三叔好好學就是，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張浩，小屁孩和他爹一樣，讀一句，晃一圈腦袋。
即是這般，那自己也不好太另類，三個人兩個晃腦袋的，那自己也跟着隨波逐流好了。
所以，大清早的，太陽纔剛剛冒頭，就能看到院子了，一大兩小三人在那裡搖頭晃腦的讀百家姓，大人的聲音雄厚有力，孩子的聲音清脆婉轉。
王氏也起牀了，這兩天她本來不用早起做飯的，因爲傷了手，這段時間她都是大門不出的在屋裡養傷，不過等聽到院子裡自家娃兒清脆的朗讀聲時，到底還是沒有忍住的王氏在身上披了一件外衣，這便出了門。
看着端正的坐在石臺旁，一邊搖頭晃腦，一邊嘴裡唸唸有詞的小屁孩，王氏就覺得猶如夢境。
這場景她盼了好多年，從自己的夫君把進學的名額讓給老三家的時候，王氏就把所有的念想放在了自己的娃兒身上了，往日裡，看着老三家教浩子讀書，王氏總會幻想這，坐在那裡讀書寫字的不是老三家的浩子，而是自己家的小杰。
當然，這事情她只能在心裡憧憬，卻不敢往外說的，即便對自己的丈夫也不曾提起，那時候，自家孩子太淘氣，說想要自家孩子蒙學，圖招人笑話。
盼了這麼久，終於盼來了這一天，等看着石凳上的皮孩子一邊讀書，一邊朝自己傻笑的時候，狠狠瞪了毛蛋孩子一眼的王氏扭臉便回屋了。
自己站在這怕影響了孩子讀書，可不敢耽擱孩子蒙學。
當然，最重要的是，在進屋的瞬間，王氏這才用力擦乾淨眼上的淚花，讓小孩子看到自己這個孃親流眼淚，那就太羞人了。
打着哈欠的三嬸子瞅了一眼院子裡的一大兩小，微微怔了怔，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讀書的爲什麼從兩個變成了三個，好一會兒，似乎才反應過來的三嬸子狠狠瞥了撇嘴，這便去廚房裡忙活去了。
小嬸子起來的也很早，當然，她不是被院子裡的讀書聲驚醒的，而是被小妮鬧醒的，屋子裡的小叔睡的跟死豬一樣，怎麼踢都踢不醒，無奈，揉着惺忪眼皮的小嬸子這便抱着小妮出門轉轉。
等看到石臺上的兩個讀書的孩子的時候，回頭看了自家金蛋一眼的小嬸子無聲的嘆了一口氣，神色似乎落魄了不少。
自家金蛋今年也五歲半了，按照老夫子的規矩，五歲就可以去蒙學了。
百家姓一連讀了兩遍，三叔便停了口，然後讓兩個孩子自己背誦，張浩背的很順利，雖說中途偶爾也掉了兩次鏈子，不過三叔稍加提醒，便磕磕絆絆的背了出來。
等輪到張傑的時候，張傑卻傻了眼。
什麼情況，就這麼囫圇的教了兩遍，然後就讓背出來？這不是坑人是什麼？
張浩這小子百姓家背多久了？起碼得小半年了吧，就這，他背的也是磕磕絆絆，現在一早上跟着讀兩遍就讓背出來，三叔你確定這不是強人所難？
抽了抽嘴脣，等張傑趙王孫李的開始背起來的時候，手裡拿着小木板的三叔還差異的一瞬，不過等三句五句背完，到了後面的時候，張傑卻絲毫不會了。
看着嘴角漏出冷笑的三叔讓自己伸出手，然後拿着他的小戒尺冷着臉問打幾下的時候，張傑這才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好嘛，三叔這是準備用這種方法讓自己自覺退出啊，怪不得大清早的就起來讀書，以前可從來沒有見過三叔大早起就起牀教張浩唸書的，這是做給自己看的啊。
不用問，換做普通的小孩子，說不得三叔這招就成功了，二話不說，先打兩板子，等打疼了，恐怕小孩子自己就哭着喊着不願意去蒙學了吧。
撇了撇嘴，自覺伸出自己小胖手的張傑隨意道：“隨便，愛打幾下打幾下。”
既然本身就是爲了讓張傑屈服，那三叔的板子自然會打下去。
‘啪啪啪！’
三下子下去，張傑的小手頓時就腫了，這時候才體會到張浩爲什麼那麼恐懼他爹的板子，這你母的，太酸爽了。
生生承受了三下，狠狠吸了好幾口涼氣纔算緩過來，和這三下板子比起來，前幾天爺爺用手指打的三下根本就是撓癢癢。
肯定不能這麼就算了，捱了三下的張傑仰着小臉，然後恭恭敬敬的問道：“三叔，是小杰愚笨了，您教的文章定然要儘快背出來，您能把書本借我抄下來嗎！”
這個時候，老頭子也從家裡出來了，對於眼前發生的事情似乎毫無察覺的老頭直直的出了院子，老頭子早上起來有滿村子溜達一圈的習慣，正是因爲這個還算不錯的習慣，所以才造成了老頭的身體一直不錯的原因吧。
老頭臨出門的時候，似乎有意無意的瞥了三叔一眼，不過就這一眼就夠了，只見猶豫半晌，三叔還是將自己的書遞給了張傑手裡。
不過一瞬間，三叔的嘴角便微微勾起，一個屁字不認識的小屁孩，給你書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