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情況下,何旦當然可以選擇相信謝慎。
“不難辦,不難辦,草民這便去。”
背靠大樹好乘涼,有了謝慎這個後臺,至少在潞安地界,何家無所畏懼了。
接下來的幾日,整個潞安府都在收糧。
因爲地震以及疫情的緣故,何旦很難從普通農戶家中收到餘糧。
何員外收到的糧食也大多來自於小地主。
越是災年荒年,這些小地主手中的糧食便儲備的越充足。由於知府謝慎給出的價格相較於市價還要高出不少,故而這些小地主心甘情願的把囤積的糧食賣給何員外,再由何員外匯集交割給府衙。
不得不說,謝慎拿捏人心的本事已臻化境。
他可以拿一兩個本地縉紳開刀立威,但不可能叫所有地主吐出錢來。
高價買糧自然是最合適的辦法,當然這個錢不是謝慎來出,而是朝廷來出。
國庫雖然存銀不多,但應付山西一地的糧食採買還是不成問題的。
眼下不是給朝廷省錢的時候,謝慎自然不會在這上面犯迷糊。
很快,何員外便採買到兩萬石粟米,加上大戶借出的一萬石,一共三萬石粟米由府衙官吏押解到太原府,再經過計調配送到大同。
三萬石的粟米夠一萬軍隊一個月食用。
大明一衛是五千六百人,也就是說,謝慎督辦的糧食足夠兩衛官軍吃一個月。
這已經很了不起了。
要知道潞安從來就不是產糧大戶,何況又趕上了災年,能夠收到三萬石糧食已經很不容易了。
大同府府衙內,巡視邊防,督查軍餉錢糧的劉大夏劉老大人眉間的愁雲終於消散了一些。而站在他一旁的有山西都指揮使馬安,和潞安知府謝慎。
這幾日來,各地的糧草相繼運送到大同,糧草短缺的問題得到了解決。
大同本身土地貧瘠,如果不依靠其餘府州的供給支持很難養活近十萬軍卒。
要知道光是大同前後中左右五衛就近三萬人。還有東勝衛、雲川衛、玉林衛、鎮虜衛、威遠衛、陽和衛、高山衛等環固左右。
軍人要操練戍邊,消耗本就大如果沒有充足糧草,很可能會引發軍心動亂。
起初劉大夏還擔心鎮守太監胡瓚那裡會阻撓,誰知此人竟然自始至終未發一言,連帶着大縉紳郭懷都沒了脾氣。
大同北面就是韃靼人,作爲屏障在大同屯守重兵是無可非議的。
山西都指揮使馬安上前一步到:“御史大人請看,韃靼人要襲擾大同,無非是從這幾處地方擠進來。”
說完他在地圖上點了點,翁觀山、赤兒山、再就是三不棘川。
不論是從哪處來,韃靼人都面臨一個問題,那就是如何越過長城。
大同一段的長城不同於遼東,是分段成拱衛式的。
就比如大同右衛這一段,沿着兔毛川河和團山有一扇形長城。城牆將威遠衛和大同右衛的戍守將士保護在內,完全不會受到韃靼人的威脅。
大同府北面的城防也是同理,長城沿着彌陀山、雷公山、方山修建,堅不可摧。
故而不管韃靼人從哪個方向殺來,只要進入到長城外側便喪失了機動力。除非翻過長城,不然對大同府基本造不成什麼威脅。
劉大夏卻是搖了搖頭,在地圖右上角點了點:“如果韃靼人是從這邊來呢。”
馬安瞪圓了雙眼,一時說不出話來。
“確實有這種可能,不過如果韃靼人沿着大青山一路南下,從白羊口的長城斷口進入大同腹地,我們的斥候肯定會發現......”
劉大夏嘆了一聲道:“不是發現不發現的問題。一旦韃靼人從白羊口、虎峪口的縫隙鑽進來,大同府的右肋將完全暴露在敵軍的面前。更可怕的是,如果賊酋決定東進,繞過宣府三衛直奔京師,則京師危矣。”
聽到這裡馬安直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本以爲朝廷派來的這個御史老爺不過又是一個只會紙上談兵的草包,誰知他竟然直接指出了宣府-大同防線唯一薄弱的環節。
白羊口、虎峪口之間長城有塌毀,確實是韃靼人唯一可以抓住的機會。如果他們真的長驅直入,繞開防線直撲京師,京師將無險可守!
這也是大明朝遷都後一直面臨的問題。
謝慎接道:“老大人說的不錯,此處是我軍部署的薄弱環節。如果不能有效增設關卡,必將是一隱患。”
天子守國門固然能夠激勵士氣,可問題是一旦敵軍繞過你精心佈置的防線京師就將暴露在敵軍面前。
馬安瞥了一眼謝慎,眼神中滿是不屑。
劉大夏也就算了,好歹年紀擺在那裡。可眼前的這個謝慎謝知府,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也敢在這裡妄自評說軍國大事,真是可笑之極!
謝慎也懶得和這位馬指揮使打嘴仗,繼續說道:“馬大人不妨調集臨近陽和衛守軍前往駐防,此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謹修啊,你覺得韃靼人真的會傾盡舉國之力攻向京師嗎?”
劉大夏捋了捋鬍鬚,淡淡問道。
謝慎心道這問題也太簡單了。在這些大明朝土著看來,韃靼人就如同洪水猛獸一般。但站在歷史全知全覺的視角上來看,中晚明,也就是俺答去京師外繞的那一圈有些威脅。
整個弘治朝,小王子雖然襲擾大同、宣府頻繁,但基本沒有突破防線,攻到京師外圍去。
“以下官之見,韃靼人沒有實力傾盡舉國之力與我大明開戰。”
山西都指揮使馬安這下忍不了了。
“哼,謝知府方纔明明說韃靼人可能經由白羊口、虎峪口攻向京師,怎麼現在又說不會傾盡全力攻向京師呢?”
謝慎心道我不理你,你倒來勁了?
好,既然你搶着被打臉,那就成全你。
謝慎笑了笑,極有涵養的說道:“馬指揮使此言差矣。韃靼人利用長城缺口攻向京師和傾盡舉國之力和大明一戰明明是兩件事,馬指揮使爲何混爲一談。”
馬安聽得一愣。
“這怎麼會是兩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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