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光着實尷尬,逛妓院居然被三個晚輩看到了,不過好在他沒有娶妻,不用擔心被揪着耳朵去跪算盤。天 籟小 』說
李延慶把李二李三先打回去了,他還有事想問問這位四叔。
“四叔就是來聽個曲子,喜歡聽曲,呵呵!”
李大光心虛地解釋了一番,他忽然又覺得多餘了,一個六歲的小屁孩懂什麼。
“慶兒,今天第一天上學怎麼樣?那個姚老牛兒很嚴厲吧!”
“四叔,我有件事想問問你。”
“什麼事?”
李延慶輕聲問道:“我父親以前做過什麼.....不體面的事嗎?”
他怎麼也忘不了提到父親名字時,姚師父眼中那種毫不掩飾的鄙視。
“爲什麼要問這個,有人說什麼了嗎?”李大光很敏感地看了一眼李延慶。
“我是他兒子,就想了解一下。”
李大光猶豫良久道:“按理我不該說,但你遲早會知道,你父親....哎!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李大光長長嘆了一口氣,給李延慶講了一段往事。
“你父親曾是家族的驕傲,七年前考上相州解試,高中第一名,那年又娶了你母親,可謂雙喜臨門,那時他經常是知縣的座上客,第二年又進京參加省試,雖然沒有考中,但也頗得主考官的賞識,讓他好好複習,準備下次再進京趕考。”
“然後呢?”
“然後就在五年前出了一件事,你父親礙不過縣丞的面子,替他侄子去磁州參加解試,好像他們長得挺象,不過你父親還是被人認出來,從此萬劫不復,舉人功名被革除,永不準再參加科舉,成爲家族的恥辱,湯陰縣的笑談,被人揹後喚作李捉刀,他天天在家裡酒瘋,祖田也賣了,家中一貧如洗,你母親也憂慮成疾,一病不起,第二年就去世了,你父親爲此悔恨萬分,爲了贖罪,不惜舉鉅債安葬你母親。”
李延慶半響說不出一句話,自己竟然和父親是同一個命運,冥冥之間,難道這就是造物主的刻意安排嗎?
李大光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說:“現在你應該明白了吧!你父親爲什麼拼命攢錢給你讀書,爲什麼一定要你參加科舉,你是他唯一的希望,只有你才能替他洗掉他身上的恥辱,要不然他這一輩子也擡不起頭來。”
“多謝四叔,小侄....先走一步。”李延慶心中難受,轉身便走了。
李大光望着李延慶走遠,不由暗暗搖頭,大器已被州府記錄在案,如果不消除記錄,連慶兒將來也會受到牽連,大器還以爲時間久了官府就會忘記,哪有那麼簡單,大器這輩子也就算了,只是可惜慶兒這個聰明的孩子。
.......
李延慶心中象揣了個鉛桶一樣沉甸甸地回家了,他沒有任何感想,他腦子裡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也忘了李大光幾時和他分手。
走到家門口,院門還在,但家已經沒有了,只剩下一片泥牆廢墟,李延慶呆呆站了半天,竟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這時,在廢墟上找東西的大黑看見了小主人,頓時象一陣風似的衝到主人面前,急得汪汪亂叫,彷彿在告訴主人,他們的家沒有了。
李延慶這時才終於從懵懂中醒來,他們家要修新磚房了,他應該去隔壁胡大娘家纔對。
望着大黑委屈的眼神,李延慶笑着緊緊擁抱了它一下,帶着它向隔壁的胡大娘家飛奔而去。
當天晚上,李延慶便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變成了父親,宋朝父親變成了他的兒子,也叫李大器,他替同學考試而被自己嚴厲訓斥。
李延慶從夢中忽然醒來,他怔怔望着屋頂,回味他的夢,感受着千年人生命運交融的玄妙,一直到雞鳴聲響起,他也沒有能睡着。
.......
湯陰縣的東大街是縣內商業集中之地,各種招牌、旗幡掛滿了街頭,各種叫賣聲此起彼伏,人來人往,大街上十分熱鬧。
東大街第一家店鋪是一家書坊,叫做士林源,其實就是一家書店,不過前店後坊,前面是書店,後面則是印刷工坊以及抄書的場所。
雖然宋朝印刷術已十分達,但抄書行業並沒有消亡,一些私人藏書還是喜歡請人抄寫,李大器便是在這裡做事,他的字寫得很漂亮,店裡便請他來替別人抄書,李大器的雕刻也不錯,偶然也會刻一些雕版,活字印刷術雖然已經明,但因爲排版、美觀等種種原因,並沒有取代雕版。
士林源是河北西路三大書坊之一,總櫃在大名府,湯陰縣只是它的一家分櫃,但也佔據了縣裡最好的地段,書籍品種多,質量好,深受湯陰縣讀書人的喜愛,生意十分興隆。
今天正好是士林源的東主來湯陰縣書坊視察,所以書坊掌櫃和夥計們都十分忙碌,一早便起來把書坊打掃得乾乾淨淨。
東主姓楊,是個三十歲出頭的年輕人,非常精明能幹,剛剛繼承父業不過兩三年,野心勃勃,一心想把士林源做成本朝最大的書坊。
此時在二樓的掌櫃房中,羅掌櫃正在向年輕的東主彙報最近幾個月的業績,但他很快現東主並沒有聽自己彙報,而是在看一卷書稿,看得有點入迷了。
羅掌櫃這纔想起,書稿是昨天李大器給自己的,說是他兒子所寫,請自己幫忙看看,這兩天東主要來,他忙着準備各種迎接事宜,便將書稿隨手丟在一邊,再說六歲孩子寫的東西,他也沒有什麼興趣,沒想到書稿正好被東主看到了。
羅掌櫃尷尬地停住了彙報,等了片刻,不料東主並沒有停下,反而看得更加入迷了。
這時,一名夥計上來小聲道:“掌櫃,酒館已把飯菜送來了,要不要請東主下去。”
“廢話,把飯菜端上來!”
夥計連忙下去,片刻把飯菜端了上來,放在桌上。
羅掌櫃陪笑道:“東主,您先吃飯吧!”
“嗯!放在那裡,我等會兒再吃。”
羅掌櫃無奈,只得關上門退下去了,走下樓卻不見李大器,連忙問道:“大器呢?”
“李大器回去了,有同村人來找他,剛剛走!”
“要壞事了!”
羅掌櫃一跺腳追了出去,只見李大器已經走了很遠,他邊追邊喊道:“大器!等一等。”
李大器不放心家中兒子,正要和鄰居胡盛一起回去,聽見後面有人叫他,李大器回頭見是掌櫃,連忙停下腳步。
羅掌櫃氣喘吁吁跑上前,上氣不接下氣道:“大器,稍等一等,別急着回去。”
“羅掌櫃,那本書我已經抄完了,就放在你桌上。”
“我知道!不是你的事情,是....你兒子寫的那本書,好像很不錯,我們再談一談,明天回去也不遲。”
旁邊胡盛笑道:“大器就留下吧!慶哥兒有我娘照顧呢,沒問題的。”
李大器不能不給羅掌櫃面子,便點頭答應了,“好吧!我明天再回去。”
羅掌櫃便拉着他回去了,剛進店門,夥計慌慌張張迎上來:“掌櫃,東主找你呢!”
羅掌櫃連忙對李大器道:“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羅掌櫃慌忙上了二樓,推開門,只見飯菜紋絲未動,東主還在翻看那部書稿,他走上前小心翼翼道:“東主找我嗎?”
“這是誰寫的?”楊東主揚了揚手中書稿問道。
“這是我們這裡一個抄書先生的兒子寫的,昨天才拿來,我還沒有來得及看呢!”
“後面還有嗎?”楊東主急着追問道。
“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我去問問。”
“快請這位抄書先生來見我,真是本好書啊!險些錯過了。”
羅掌櫃連忙轉身向樓下跑去,他心中很慶幸,幸虧自己把大器追回來了,要不然事情就麻煩了,他還從沒見過東主這樣誇一本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