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一條空中走廊,他們進入夏樓,這時,叫罵聲似乎已經停止了,李延慶遠遠看見魏掌櫃在一間雅室門口點頭哈腰陪笑:“大家儘管放心,我這就去把師師姑娘請來,大家先品嚐一下我們礬樓的眉壽酒,稍等片刻,師師姑娘化完妝馬上就來。”
“快去!快去!我們可沒有耐心。”
李延慶聽出了這個聲音,正是撒金粗野的嗓子,他心中不由暗罵掌櫃欺軟怕硬,爲了哄這羣西夏蠻子,居然把壽眉酒都拿出來了。
這時,王貴低聲笑道:“我們猜猜看,掌櫃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李延慶撇了撇嘴,“這還用猜嗎?肯定是找個人冒充李師師唄!反正這幫人也沒見過李師師是什麼樣子。”
“錯!我覺得一定是在壽眉酒裡面下藥,等他們醒來時已經被擡到官衙了,湯陰縣酒樓對付鬧事無賴就是這樣乾的。”
李延慶覺得王貴說得也有道理,找個女子假冒師師,萬一被霸王硬上弓,會壞師師名聲的,酒樓肯定不會這樣做,下藥的可能性最大。
這時,一名西夏武士醉熏熏走了出來,左右張望一下喝問道:“我要去茅廁,夥計在哪裡?”
李延慶推了王貴一把,“帶他去茅廁!”
王貴心中暗罵自己倒黴,早知道就不來了,他只得陪着笑臉上前道:“我是酒保,我送大爺去茅廁。”
“好!回頭我有賞。”
西夏武士長得又高又大,一把將王貴拖過去,摟住他脖子,將王貴當成一根柺杖,王貴被他長着黑毛的粗胳膊勒得直翻白眼,帶他向茅廁慢慢走去。
走到茅廁前,西夏武士放開王貴,令道:“在這裡等我,回頭我賞你一百文錢。”
西夏武士進了茅廁,很快便傳來嘔吐聲,不多時,只見李延慶從春樓那邊跑來,王貴滿臉不高興地埋怨他道:“你幹嘛讓我帶他來茅廁,差點把我勒死!”
李延慶不理他的埋怨,低聲道:“等他出來,你告訴他,你知道李師師在春樓雪堂,你可以帶他先去見一見。“
王貴頓時慌亂道:“可是我不知道春樓雪堂在哪裡?我是第一次來。”
“我剛纔去了,你順着走廊一直走到底,門口站着三個大漢,那就是雪堂,你告訴西夏武士,李師師就在房間裡陪酒,裡面幾個小白臉不准她去陪党項蠻子。”
“然後呢?”
“然後你跑回去報信,就說他們同伴被人打了。”
王貴呆了一下,“這這樣可以嗎?”
“你怕什麼,你的腦門又沒寫名字,這裡沒人認識你!”
這時,茅廁裡傳來腳步聲,李延慶瞪了王貴一眼,轉身便閃到一旁。
西夏武士嘔吐乾淨了,又痛痛快快撒了泡尿,頓時酒醒了不少,他走出來,見王貴還在等着自己,便拍拍他肩膀讚許地笑道:“雖然漢人無信,不過你還不錯,這個賞給你!”
他掏了把錢塞給王貴,王貴接過錢連忙躬身感謝,又擠出笑臉道:“大爺不是要找師師姑娘嗎?”
西夏武士一怔,隨即大喜,“你知道她在哪裡?”
“小人知道,要不我帶大爺去看看她,說不定還可以先親一親芳澤。”
酒壯色心,西夏武士心中一蕩,連忙道:“你快帶我去。”
王貴回頭偷偷看了後面一眼,李延慶已經不見蹤影,王貴腸子都悔青了,自己幹嘛要跟着這傢伙回來,他躲在背後,什麼都讓自己出頭,這算什麼好兄弟?
王貴心中暗罵幾聲,只得硬着頭皮帶着西夏武士繼續向前走,大約走了數十步,前面果然看見三名身材魁梧的大漢叉手抱在胸前,站在一扇華麗的大門前。
王貴指了指三名大漢,“師師姑娘就在房間裡陪幾名小白臉喝酒,剛纔師師姑娘沒來,就是因爲裡面有幾個小白臉拉住她,不准她去陪党項蠻子喝酒。”
党項蠻子是宋人對西夏人的蔑稱,屬於一種侮辱語言,西夏武士極爲好勇鬥狠,又喝了酒,聽說幾個宋朝小白臉拉着李師師不放,還辱罵他們,他心中頓時大怒,一把推開王貴,大步走了上去。
王貴趁機轉身就跑,這時,三名大漢已經看見了快步走來的西夏武士,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喝道:“這裡不準閒人靠近!”
西夏武士聽見房間裡傳來女人銀鈴般的嬌笑聲,更認定了這就是李師師的聲音,便一把推開大漢,伸手要去推房門,幾名大漢頓時大怒,一起拉住他,“漢子不得無禮!”
就在這時,一個黑瓷茶碗閃電般打來,‘啪!’一聲打在西夏武士的後腦勺上,茶碗十分沉重,頓時打得西夏武士頭破血流,他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西夏武士摸一把後腦勺,只見手上全是黏糊糊的鮮血,他心中勃然大怒,怒吼一聲,轉身便將阻攔自己的大漢按倒在地上,提起鉢盂大的老拳便向對方面門狠狠打去。
另外兩名大漢急了,衝上來便拳打腳踢,這時,正在房間裡喝酒的一羣衙內聽見外面有叫罵聲,紛紛開門出來,向琮走在最前面,只見三名手下正按着一名大漢猛揍。
向琮眉頭一豎,喝問道:“怎麼回事?”
“回稟衙內,這個蠻子喝醉了酒,上門挑釁,先動手打人。”
十幾名衙內聽說居然有人敢上門挑釁,他們頓時大怒,上前也踢了幾腳,向琮更是發狠道:“給我狠狠打,打死了我來負責!”
有主人這句話,三名大漢下手更狠,向西夏武士的各致命之處拳打腳踢,打得西夏武士連聲慘叫,口鼻鮮血亂噴。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奔來,大羣西夏武士衝來了,他們見幾名大漢將同伴按在地上毒打,同伴已被打得奄奄一息。
一羣西夏武士眼睛頓時紅了,怒吼着衝了上來,十幾名衙內嚇得魂飛魄散,大叫一聲,向屋裡逃去,嚇得聲音都變了,“快快去報官!”
就在一片哭喊慘叫聲傳來之時,李延慶和王貴已經快步走出小角門,離開了礬樓,剛纔王貴還在滿心詛咒李延慶,這會兒他又眉開眼笑讚道:“老李,這一招借刀殺人很高明啊!”
李延慶淡淡一笑,“衝冠一怒爲紅顏嘛!西夏男人也不例外。”
這時,岳飛等人迎上來,“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
李延慶笑着一擺手:“我們去高陽店喝流霞酒,我繼續請客!”
王貴也哈哈大笑,“沒事!沒事!喝酒去。”
發生在礬樓的鬥毆事件雖然最終被御街巡邏軍隊及時趕來制止,但還是釀成了三死羣傷的血案,兩名向琮的手下被西夏武士活活打死,另一名手下被打成重傷,而最初被毒打的西夏武士也因重傷不治而亡。
十幾名衙內也付出慘重的代價,多人被打成重傷,其中向琮最慘,他的兩條腿皆被打斷,蔡徵被打斷三根肋骨,樑晴鼻樑被打斷,眼睛被打出血,其餘十幾名衙內都或多或少受了傷,這還是礬樓數十名酒保夥計拼命保護他們,才使這羣衙內免遭更慘的傷亡。
礬樓事件造成了極壞的影響,甚至驚動了天子趙佶,趙佶十分震怒,勒令各家權貴約束子弟,嚴禁結黨,同時下旨免去權知開封府事鄭居中之職,免去鴻臚寺卿嚴俊之職,並令樞密院照會西夏及遼國長駐汴京使臣,在弓馬大賽結束後,相關人員必須立刻回國。
不過這件事發生在夜晚,又是普通民衆無法涉足的礬樓,礬樓事件只是在汴京上層社會偶有耳聞,加上各大權貴家族封鎖消息,使得這件事並沒有傳播開來,也沒有影響到轟轟烈烈的弓馬大賽繼續進行。
次日天不亮,李延慶再次挎弓出發,在岳飛、王貴等夥伴的簇擁下,向北大營而去,今天將是弓馬大賽的最後一天,也是最爲精彩的一場比賽,由十名最頂級的大宋箭武士拉開精彩絕倫的十強爭霸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