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慶一怔,岳飛不是在濟州跟隨宗澤嗎?怎麼又回湯陰縣了。
王貴嘆了口氣,“他父親病重,喪失了勞力,兄弟又年幼,家中不能沒有他,他又回湯陰縣出任團練,掌管湯陰的鄉兵和弓箭社。”
“那他豈不是變成你的下屬?”
王貴搖搖頭,“只是名義上的下屬,實際上是跟隨知縣,我其實只能管管安陽縣和林慮縣,臨漳縣和湯陰縣我管不着。”
沉思片刻,李延慶又問道:“那湯懷和牛皋呢?”
“具體情況不太瞭解,不過聽湯圓兒說,她哥哥上個月給家裡寫了一封信,他和牛皋現在在杭州,應該在圍剿方臘造反,好像好像他頗得童貫重用。”
“他升官了?”
王貴點點頭,“我是從一個細節推斷出來的,他在信中說他要管兩千人,雖然非常辛苦,但也很值得。”
“這是好事嘛!能得童貫重用,對他仕途有利。”
“可這不是走到我們對立面去了嗎?”
“那倒未必!”
李延慶給王貴斟滿酒杯,安慰他道:“阿湯資歷還淺,還當不了童貫的左膀右臂,最多是重點培養對象,就像當年我一樣,他不至於爲了童貫和我們翻臉,你可是他大舅子啊!”
王貴咬一下嘴脣,“可是他寫信回家,竟然是強烈反對我和阿圓的婚事,說這門婚事會阻礙他的前程,你說這是什麼意思?”
李延慶無語了,他儘量不把從小的好友往壞處想,可湯懷爲什麼突然反對他妹妹和王貴的婚事,原因不言而喻,李延慶苦笑一聲道:“最多是童貫憎恨我,阿湯就算受童貫影響,也是針對我,應該和你沒有關係。”
“我和你是鐵桿兄弟,老湯會不知道?婚姻這種事情不是吃頓飯,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的,那是一輩子的事情,他已經在考慮十年後了。”
“但湯家還是決定把湯圓兒嫁給你。”
“那阿圓以死相逼,他們纔不得不答應,和湯家沒有關係,成婚那天,只有他大伯來出席婚禮,湯家其他人都沒有來。”
李延慶拍了拍王貴的胳膊,笑着安慰他道:“阿湯應該是受了童貫的蠱惑,等童貫倒臺後,他就會明白過來的,畢竟我們之間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王貴苦笑着搖搖頭,等童貫倒塌,那要到什麼時候?
這時,王貴想起一事,笑問道:“聽說你納了一房小妾?”
“很奇怪嗎?”
“是有點奇怪,一般人是先娶妻後納妾,你卻反過來了。”
“很正常啊!我又不去青樓,不納妾我怎麼解決自己的問題?”
“可是”
王貴看了李延慶一眼,肅然道:“你應該考慮自己的婚姻大事了,老湯在去年就成親了,他娘子已經懷孕,五哥上個月遵從他父親之令迎娶了我們村保正劉文福的女兒,牛皋聽說家鄉也有意中人,就你一個人沒有家室,你現在是文官,也算穩定下來了,應該考慮自己的婚事了,你們家就你一個單傳,你爹爹很急啊!”
“好吧!”李延慶喝了一杯酒,笑眯眯道:“看在你難得一本正經的面上,我會考慮考慮。”
王貴這次進京主要是要求朝廷增加相州鄉兵訓練軍費,按理他應該向河北西路轉運使申請,但轉運使樑方平明確告訴他,他們已經沒有多餘的錢糧,如果他能向朝廷申請一筆軍費,那就把他申請到的軍費分一半給相州。
王貴帶着一線希望來到了京城,他希望鐵桿弟兄李延慶能幫自己的忙,懇請朝廷撥付這筆錢給相州,王貴要的軍費不多也不少,每月一千貫錢,一年不過一萬兩千貫。
既然是訓練家鄉相州的鄉兵,這個忙李延慶當然要幫,他心裡清楚,申請這筆錢說難也不難,關鍵是採用什麼名頭,如果說訓練鄉兵,門都沒有,一文錢也休想拿到,可如果說是備戰徵遼,意義就大不相同了,拿到這筆錢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
不過李延慶心裡有數,光靠個名頭是很難糊弄住兵部,他還得找關係,這年頭不走上層路線,幾乎什麼事都辦不成。
李延慶便和王貴兵分兩路,王貴按照流程向兵部提出申請,李延慶則一早去找了樑師成,請他幫自己這個忙,給兵部打個招呼。
不過樑師成不在府上,李延慶給他留了封信便返回了御史臺,一進御史臺,御史中丞鄧雍便找到他笑道:“剛剛皇城那邊傳來消息,聞登院已經接下了三千太學生的聯名伸冤書,轉給了刑部,也就是說這個案子和我們御史臺沒有關係了。”
鄧雍做出一個大大鬆口氣的表情,拍了拍胸脯道:“我就這樁棘手之案丟給御史臺,給刑部最好,讓刑部頭疼去。”
“我還以爲聞登院不肯收呢!”李延慶笑道。
“我也以爲不收,但居然是三千太學生聯名伸冤,事情太大,聞登院不敢不收,而且”
說到這,鄧雍向兩邊看看,壓低聲音道:“而且聽說太學生還找了樞密副使鄭居中,懇求他出面做擔保。”
李延慶故作驚訝道:“這和鄭居中有什麼關係?”
鄧雍有些困惑道:“估計是因爲鄭居中也是江夏人,和自殺的太學生張蒲同鄉,希望鄭居中能看在同鄉的面上做這個擔保。”
“那鄭居中擔保了嗎?”
鄧雍搖搖頭,“這種事情怎麼好隨意做擔保,萬一不是冤案,鄭居中豈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中丞高見!”
鄧雍呵呵一笑,拍拍李延慶肩膀,“這年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今天有事出去一趟,可能就不回來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說完,鄧雍渾身輕快地走了,鄧雍三天兩頭都有事,大家都清楚他是去畫院了,那裡纔是他的歸宿,不過他不在御史臺,大家也樂得輕鬆。
李延慶也快步向樓梯走去,他走進自己的官房,卻感覺房間裡有點異樣,幾個人都神情古怪地望着自己,包括莫俊。
“出什麼事了?”
劉方指了指裡屋,“御史有個客人!”
“難道是王貴?”
李延慶快步走進裡屋,卻一下子愣住了,只見茶童應哥兒正蹲在地上陪同一名小娘玩懸絲傀儡,小娘正是曹嬌嬌,她怎麼進得了御史臺?李延慶不解地回頭望去,莫俊苦笑一聲道:“是我帶她進來的,她說是你妹妹,有急事找你。”
曹嬌嬌正拿着一個懸絲小人玩得入迷,完全沒有意識到李延慶就在門口。
“嬌嬌,你找我有事嗎?”
曹嬌嬌擡頭看見李延慶,頓時高興得跳起來,“李大哥,我等你好久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是小三郎告訴我的,我就讓車伕帶我來御史臺,我說找李延慶,有個莫大伯就帶我進來了。”
“你倒是挺聰明,找我做什麼,是不是讓我帶你去買貓食?”李延慶蹲在她面前笑問道。
曹嬌嬌小臉一紅,“貓食還有呢!人家就想跟李大哥出去玩玩。”
有點亂彈琴了,這裡可是御史臺,一個七歲小娘居然跑來讓自己陪她出去玩,若傳出去自己的官威何在?
李延慶回頭瞪了一眼莫俊,莫俊嘿嘿一笑,把頭轉過去了。
這時,李延慶心念一轉,便笑眯眯對曹嬌嬌道:“李大哥還有點事情要處理,你先跟莫大伯去茶樓等我一下,我回頭過來請你喝茶!”
“好呀!我現在就去。”
李延慶又給莫俊使了個眼色,莫俊這才無奈笑道:“好吧!我先帶她出去。”
“嬌嬌走吧!莫大伯先帶你去喝茶,你李大哥馬上就來。”
曹嬌嬌跟着莫俊走了,李延慶心中煩亂,曹家怎麼可能允許六七歲的小娘子亂跑出來,不用說,一定是她偷偷溜出來,自己得立刻把她送回去。
李延慶看了看屋角的時漏,離午休還有半個時辰,他便對劉方和王教道:“我下午回來,有什麼事幫我記一記。”
“御史放心吧!”
李延慶搖搖頭,取了錢袋便快步出去了。
莫俊剛帶曹嬌嬌進了茶館,李延慶便匆匆趕來,莫俊笑道:“那沒我的事了,嬌嬌,我先走了。”
“謝謝莫大伯!”
莫俊向李延慶眨眨眼,便快步走了。
李延慶帶曹嬌嬌上了二樓,現在還沒有到午休時間,茶樓裡十分清靜,幾乎沒有客人。
“先吃點東西吧!”
李延慶要了兩盞茶,又要了幾色上好的點心,曹嬌嬌立刻眉開眼笑地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說:“真香啊!家裡也有一樣的點心,但爲什麼這裡的點心就比家裡好吃得多!”
“嬌嬌,你出來家裡知道嗎?”
“小三郎知道,我要他陪我去買東西,他說他沒空,讓我來找你!”
李延慶搖搖頭,曹性這個混蛋也太過份了吧!自己的妹妹怎麼總丟給朋友?難得是
李延慶看了看曹嬌嬌,見她稚氣十足,又吃點心又喝茶,一臉心滿意足的樣子,他心中好笑,自己怎麼會有這麼荒誕的念頭。
“嬌嬌,你要買什麼?”
“我家大書娘過幾天就十六歲了,我想給她買個禮物。”
李延慶一怔,“你阿姊已經十六歲了?”
“是呀!她比我大九歲。”
李延慶這纔有點回過味來,那天曹府文市,曹性是故意誤導了自己,讓自己以爲曹蘊才十歲左右,原來已經十六歲了。
他忽然又想起曹評的暗示,曹評不會是想把她許給自己吧!也不一定,說不定是高家或者潘家的女兒,那個‘山抹微雲’也有可能。
“那你想給阿姊買點什麼禮物?”
“大書娘只喜歡書,當然是買書了,李大哥,你等會兒陪我去大相國寺好不好!”
李延慶算算中午時間還來得及,便點點頭道:“好吧!我陪你去大相國寺買書,但你要答應我,買完書就回家,不準在外面逛了,還有,下次不準再一個人偷跑出來,當心遇到啞婆婆把你背去賣了。”
曹嬌嬌吐了一下舌頭,只管拼命吃點心,裝作什麼都沒有聽見。
【最後一天,求月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