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泰叔老家叫做牽牛村,位於蔡河邊,只有二十餘戶人家,是一座寧靜祥和、民風淳樸的小村莊,村民以種田爲生,這一帶的上千頃良田都屬於外戚鄭家,周圍幾個村莊幾乎都是鄭家的佃農,不過年輕人都跑去京城謀生,就算佃農也是以中老年人爲主。
泰叔全名叫做王泰,他雖然是在京城做管家,但他家卻是牽牛村的第一大戶,擁有全村最大的一座宅子,佔地至少二十畝,目前由他妻子和老母親居住,王泰還有一個女兒和兒子,女兒早已出嫁到鄰村,兒子則在京城做營生,開了一家小吃店。
李延慶一行是在半夜時分抵達牽牛村,衆人下了船,船伕們則幫忙把十幾只大箱子搬進村去,王泰指着村邊的一座大宅笑道:“官人,那就是我家。”
李延慶呵呵一笑,“房子很大啊!至少是座大宅了。”
王泰不好意思道:“官人說笑了,這裡的房子可不能和京城比,這座房子的二十畝地最多值三百貫錢,是我家的祖地,大前年新修的房子,一共也才花了兩千貫錢。”
“但周圍很清幽,有不少大樹,而且離蔡河很近,交通也便利。”
這時,王泰的妻子出來,給李延慶行一禮,李延慶笑道:“這段時間就麻煩你們了,我會一定會重重補償。”
“官人不必客氣,先去休息吧!”
李延慶隨即帶着衆人走進村子,進了王泰家中,王泰家很大,有足夠多的空房間,甚至宅內一半的土地都空着,用來養雞種菜,還有幾株很大的柿子樹,農家的氣氛十分濃厚。
王泰將最好的一間小院收拾給主母和扈青兒居住,衆人都各自找了空房住下。
李延慶打量一下房間,雖說是最好的房間,但還是太粗陋,而且很空曠,他歉然對思思道:“先住一段時間,我再接你回去。”
思思搖了搖頭,“我沒有關係,只是夫君自己要當心。”
李延慶將她擁入懷中,在她櫻脣上吻了一下,這時,門忽然開了,青兒從外面冒然進來,“大姐,院子有水井呢!”
她一擡頭,見兩人正在親熱,頓時嚇了一跳,紅着臉轉身就走,李延慶叫住了她,“青兒,等一下!”
扈青兒扭扭捏捏走進來,“大哥,做什麼?”
李延慶也將她擁入懷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笑道:“保護好你大姐!”
扈青兒羞紅了臉,低下頭小聲‘嗯!’了一聲,李延慶這才笑道:“我走了!”
“夫君乘船回去嗎?”
“不了,泰叔帶我去赤倉鎮,張豹他們在那裡和我匯合,我騎馬回去,我走了,你們保重!”
“大哥保重!”
李延慶笑着向她們擺擺手,快步離開了院子,思思和青兒站在院門望着他走遠,思思扭頭向青兒眨眨眼笑道:“看來不用給你準備什麼嫁妝了。”
扈青兒頓時耳根都紅了,一跺腳,“大姐在胡說什麼?”她轉身便向院子裡跑去。
思思笑着搖了搖頭,這個小妮子只叫夫君爲大哥,卻怎麼也肯不拜阿公爲義父,她的這點小心思還想瞞得過自己?
李延慶趕回京城時已經是上午了,昨晚楊光出現了失誤,在半路將李延慶的馬走丟掉了,當他們找到戰馬趕到赤倉鎮時,已經是五更時分了,李延慶足足等了他們一個時辰。
三人從陳州門進了城,李延慶臉色陰冷,一言不發,張豹和張鷹則滿臉怒色,不時狠狠瞪向楊光,這混蛋整天吊兒郎當,馬繮繩鬆了都不知道,連累他們二人也被臭罵一頓,楊光則耷拉着腦袋,就像霜打過的茄子。
李延慶家裡距離陳州門不遠,雖然李延慶急着趕去軍監所,但他還是稍微繞了一下,去看一看家裡的情況。
剛到家門口,留守房宅的花匠胡老漢急匆匆跑來道:“官人,昨晚喜鵲來過了,讓你趕緊去御街一趟。”
“出了什麼事嗎?”
“好像昨晚那邊走水了。”
李延慶一驚,調轉馬頭便向御街寶妍齋奔去,不多時,李延慶奔到寶妍齋前,遠遠便看見寶妍齋周圍站滿了看熱鬧的人,十幾名衙役站了一圈,不準閒人進入。
待奔近寶妍齋,卻發現寶妍齋已被燒得面目全非,只剩下一堵外牆,裡面已經燒成了殘垣斷壁,漆黑一片,左面的李二剪刀鋪和右面的聚金銀鋪因爲隔有小巷沒有被波及,背後的幾家民舍被燒了幾間屋,但似乎損失也不大。
李延慶翻身下馬,擠了進去,只見孫大娘子正扶在喜鵲肩膀上痛哭,鐵柱帶了一羣家丁在店鋪裡翻找東西。
李延慶連忙上前問道:“是怎麼回事?”
孫大娘子哭得眼睛都腫了,抽抽噎噎道:“也不知怎麼回事,昨晚突然起火了,四周鄉鄰都來救火,還是沒有救下來。”
“那看店的人呢?”李延慶急問道:“有沒有事情?”
旁邊喜鵲道:“週二叔逃出來了,只燒了頭髮,傷勢不重,吳管事帶他去縣衙記錄了。”
李延慶稍稍鬆了口氣,“只要人沒事就是萬幸。”
孫大娘子又哭了起來,“可裡面有上萬貫的貨物,還有這麼大店鋪,這可是御街啊!我怎麼向老爺交代?”
李延慶恨得暗暗咬牙,他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樑方平、王黼或者李彥,這三人中必有一人,他一定要查出真兇,討回今天的公道。
他又安慰孫大娘子,這件事不會追究她的責任,讓她不要太自責,李延慶又讓喜鵲帶孫大娘子去虹橋寶妍齋,這邊就暫時交給鐵柱來處理。
這時,鐵柱看見了李延慶,連忙從廢墟中跳出來,向李延慶彙報道:“小東主,地窖裡的十幾箱香水和香料保住了,但倉庫中胭脂和其他貨物都被燒燬,貨物損失了大概七成左右。”
“失火原因找到了嗎?”
“應該是人爲放火,衙役剛纔找到了一隻火鐮,我們仔細看過,火就從倉庫燃起的,另外,有人在失火前看見店鋪周圍有幾個黑衣人。”
“我知道了,你接下來把剩下的貨物運回虹橋,再找人把店鋪殘牆爛瓦全部清理乾淨,把土地平整好,然後在上面搭一座上好的帳篷,鋪上地毯繼續營業,不能看出有任何被燒過的痕跡,兩天之內把它處理好。”
“不修新店鋪了嗎?”
李延慶搖搖頭,“暫時不修了,回頭我會勸說父親把這塊地賣掉。”
“我知道了,我這就去找‘方家造屋店’來清理殘牆。”
鐵柱轉身要跑,李延慶又叫住他,“回頭再給吳大管事說一下,燒掉鄰居的房子我們會賠償,讓他把關係處理好。”
“我知道了!”
李延慶安排了店鋪的後事,這才翻身上馬,就在這時,遠處隱隱傳來一陣陣呼喊聲,周圍看熱鬧的民衆都被吸引過去,紛紛向南面奔去。
李延慶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片刻,一名衙役氣喘吁吁奔來,對替寶妍齋維持秩序的十幾名衙役喊道:“太學生遊行了,杜少尹讓你們立刻回去。”
十幾名也顧不得寶妍齋了,調頭便向南面奔去,李延慶卻心中大喜,他知道自己昨天去見蔡京起作用了
太學生的遊行隊伍聲勢浩大,近兩千名太學生打着各種橫幅,不斷高呼口號:‘民生艱辛,反對北伐!、‘取消大錢,降低稅賦!’、‘嚴懲樑方平,懲處鉅貪!’
大學生的隊伍浩浩蕩蕩,沿着御街向最北面的宣德樓而來,李延慶見遊行的隊伍越來越近,他知道自己不宜在這裡露面,便對張豹三人道:“我們走!”
四人調轉馬頭,向北面不遠處的一條巷子奔去,很快便離開了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