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亮了,在水軍大營東南角外的曠野裡躺滿了一地的屍體,一共二百八十三具屍體,很多江賊原本只是受傷,但也被殺紅了眼的水軍士兵一刀砍死,屍體都被收攏在一起,李延慶則在查看他們攜帶的兵器盔甲,看得出江賊的兵器裝備十分薄弱,身上基本上沒有皮甲,所用的刀矛都比較粗糙,也就是鄉兵級別。
“這些兵器還是十年前繳獲的鄉兵軍械,居然現在還在用!”
旁邊周平認出了這些粗劣的兵器,搖了搖頭道:“我實在不明白,黑心龍王積累了大量財富,爲什麼不去買更好的盔甲刀矛?”
“或許是他認爲沒有必要吧!”
李延慶淡淡道:“畢竟他們是江賊,目標是普通商船和百姓,不需要那麼好的裝備。”
這時,張虎跑過來稟報道:“縣君,張順派人送來一批戰俘,約二十餘人。”
“看看去!”
李延慶和周平快步向江邊走去。
江邊跪着二十幾名水賊,雙手反綁,一個個驚恐萬分,四周站滿了鄉兵,這時有人大喊:“縣君來了!”
鄉兵們紛紛讓開,李延慶和周平走了上來,只見江上停泊着幾艘小船,一名張順的手下向李延慶抱拳道:“這是我們昨晚俘獲的二十幾名戰俘,首領讓我交給縣君處理!”
“昨晚水上戰況如何?”李延慶問道。
“昨晚他們只來了十幾艘小船,一百餘人,我們殲滅了一半,可惜被杜陽逃掉了。”
停一下,這名手下又躬身問道:“我家首領也想知道,昨晚貴軍殲滅了多少敵軍?”
“全殲五百人,包括杜黑心的長子杜嶽,替我轉告張順,打鐵要趁熱,這兩天我們就要出發去洞庭湖。”
“小人明白了,一定轉告!”
張順手下行一禮,兩艘小船調頭走了,這時,楊菊上前問道:“縣君,這些戰俘怎麼處理?”
“縣丞有好辦法嗎?”
楊菊想了想,“要麼就交給州里,讓州里處置!”
李延慶搖了搖頭,“州里那幫腐儒迷信教化,說不定就把他們放了,從而給鄉里留下禍患!”
“那縣君打算怎麼處理?”
李延慶沒有回答楊菊的話,又回頭問張虎,“一共有多少戰俘?”
張虎躬身道:“若加上這二十二人,一共有兩百四十人左右!”
李延慶冷冷道:“把他們捆綁起來,推到江邊全部斬殺!”
旁邊楊菊大驚失色,“縣君,他們已經投降了,怎麼能再殺?”
李延慶冷哼了一聲,“他們作惡多端,殘害了那麼多商船百姓,現在才殺已經是便宜他們。”
李延慶隨即命令張虎,“把他們分批帶走,然後捆綁起來,押到江邊斬殺!”
“遵令!”張虎飛奔而去。
楊菊嚇得臉色慘白,半晌說不出一句話,這時,周平在一旁嘆息一聲說:“雖然殺他們比較殘忍,但想想十年前他們怎麼殘殺被俘的鄉兵,想想他們怎麼洗劫商船,也是將客商捆綁起來扔進江中,還有哪些年輕女眷更是悲慘,只能說他們今天的下場也是咎由自取。”
周平又對李延慶道:“我贊成殺他們,但現在殺他們會不會使黑心龍王沒有了退路,和我們拼死一戰?”
李延慶淡淡道:“只有強悍的戰士面對絕路纔會拼死一戰,這種一戰即潰的烏合之衆,鐵的意志只會加速他們崩潰。”
周平心悅誠服,躬身道:“縣君高見!”
李延慶隨即下令,“把麥石和謝波給我找來!”
片刻,麥石和謝波兩名都頭快步上前,單膝跪下道:“參見縣君!”
“現在水軍在江面上訓練得如何?”
“一些基本的陣型已經沒有問題了,只是還欠缺一些火候,還需要再訓練十幾天。”
李延慶搖搖頭,“已經沒有時間了,今天再訓練一天,明天一早出發!”
“遵令!”
兩人飛奔而去,周平小聲問道:“縣君,是不是太急切了?”
李延慶緩緩道:“杜黑心得到消息之初一定是暴跳如雷,我就怕他冷靜下來,一旦他冷靜下來,恐怕就會逃遁了,必須要抓住戰機,一舉將黑心龍王殲滅!”
昨天晚上,李延慶親眼目睹了這支江賊的戰鬥力,根本就不是軍隊,就是一羣烏合盜賊,遇到伏擊就崩潰了,可笑自己還居然高看了他們,李延慶已決定不再等候,直接出兵剿匪。
.......
江邊即將斬殺江賊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嘉魚縣,成千上萬的百姓跑出縣城圍觀,只見二百多人被雙手反綁跪在江邊,用黑布蒙上眼睛,嘴也被堵住,不少江賊都嚇得癱倒在地上。
在他們身後,數百士兵拿着雪亮的戰刀,躍躍欲試,這時,祭江臺上鼓聲大作,張虎揮動招魂旗大喊道:“開斬!”
數百士兵舉起了戰刀,猛地一刀劈下,江邊圍觀的數萬民衆頓時一片驚呼。
按照李延慶的意思,這批江賊的人頭將與黑心龍王等悍匪的人頭聚攏起來,在江邊修建一座鎮江塔,以警告後世的江賊。
這次在江邊一次性屠殺二百餘江賊,不僅震驚了嘉魚縣和鄂州,也使整個長江中游的各州府爲之震驚.
儘管很多官府對此不以爲然,但李延慶卻贏得了中下層百姓的一致支持和擁戴,飽受江賊騷擾之苦的百姓看到長江靖安的希望,李延慶也因此被百姓們親切稱爲‘江神’。
......
三天後,長子陣亡、五百士兵全軍覆滅的消息終於傳到了洞庭湖杜黑心的耳中,杜黑心先是震驚萬分,他簡直不敢相信,一個縣的鄉兵居然能把自己橫行長江的悍匪手下殺得片甲不留,在震驚之後,杜黑心隨即暴跳如雷,他發誓要血洗嘉魚縣,讓全縣軍民爲他兒子陪葬。
但他的軍師楊兆儒卻很快冷靜下來,並意識到了不妙,他們這次偷襲嘉魚縣水軍大營原本策劃得比較精密,有內應、有探子,按理,對付一個普通的州縣根本就不用這麼費事,水軍殺過去直接就可以滅了對方。
但偏偏這一次卻栽了個大跟斗,問題出在哪裡?楊兆儒認爲問題出在他們根本就不瞭解對方的主將,從逃回來士兵的描述,他們遭遇了只有正規軍纔有的埋伏部署,楊兆儒簡直不敢相信,這次伏擊竟然出自一個縣令之手。
這個嘉魚縣縣令到底是什麼人?楊兆儒覺得這纔是當務之急要搞清楚的事情,然後才能考慮怎麼報仇。
這天中午,楊兆儒又得到一個消息,嘉魚縣在幾天前在江邊斬殺了二百多名戰俘,這個消息使楊兆儒儼如晴天霹靂一般。
他意識到這一次他們遇到了一個魔鬼般的敵人。
楊兆儒快步來到寨主所在的聚義樓,只見遠處院門口跪滿了老弱婦孺,足有兩三百人之多,都在哀哀哭喊,“我們要見寨主!”
這些老弱婦孺都是杜嶽帶去的五百手下的家眷,他們心急如焚,都想知道自己的家人的情況,倒底是死是活?但杜黑心給不出他們任何答案。
楊兆儒雖然知道答案,卻不敢去見他們,他只得遠遠繞了另一條小路,從側門進入聚義樓的院子。
離房間還有十幾步,便聽見了聚義樓內傳來杜黑心暴跳如雷的叫罵聲,門口幾名丫鬟嚇得戰戰兢兢,十幾名親兵嚇得低下頭,大氣不敢喘一口。
楊兆儒一怔,這麼多天了,寨主還在發怒嗎?他見臺階上有血跡,心中更加疑惑,便問一名親兵道:“發生了什麼事?”
親兵小聲說:“五夫人和兩名丫鬟被殺了!”
五夫人姓蔣,是杜黑心的一名小妾,楊兆儒嚇了一跳,連忙問道:“怎麼回事?”
“今天寨主派人收拾大衙內的房間,發現了五夫人的一絡頭髮,寨主大怒,便親手將五夫人和她的兩名貼身丫鬟都殺了。”
楊兆儒暗暗嘆息,其實很多人都知道杜嶽和父親的幾個小妾有染,這個五夫人正好撞到風頭上,杜黑心滿腔怒火,怎麼能不殺她?
只是.....現在什麼時候了,寨主居然還在爲這種事情生氣,楊兆儒心急如焚,不由加快了腳步。
楊兆儒走進了聚義閣大堂,見杜黑心氣得臉色鐵青,正在揮劍劈砍大堂內的傢俱,一邊砍,一邊破口大罵,幾名親兵躲在角落裡,誰也不敢上前勸說。
“敵人即將殺至,請寨主冷靜下來。”
楊兆儒大喊一聲,就像唸了一個定身咒一樣,杜黑心揮刀的手忽然停在半空,整個人都定住了。
“你說什麼?”杜黑心回頭驚訝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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