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晟以爲李延慶會立刻率軍去阻止開封府衙的胡作非爲,但李延慶卻按兵不動,一直到黃昏時分,數以萬計的憤怒百姓在太學生陳東和賈觀的率領下涌到李延慶的官衙前。
“李都統請出來!”
“請李都尉爲我們做主!”
百姓們在官衙外大喊,李延慶走了出來,他眉頭一皺,“發生了什麼事?”
一名拄着柺杖的老者顫顫巍巍上前泣道:“李都統要爲了我們做主啊!”
李延慶連忙扶住他,“老人家別傷心,我一定會爲大家做主,請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作孽啊!官府居然公開強搶民女,這是我大宋的恥辱,李都統,你一定要出面制止,不!要嚴懲他們。”
這時,旁邊另一名老者道:“據說是官家答應送給金人三萬名女子和百萬兩黃金,還包括所有的宮女,李都統,救救那些可憐的女子吧!”
“李都統,救救我女兒吧!”一名中年男子放聲大哭起來。
“李都統,救救她們吧!”
數萬民衆紛紛跪了下來,聲勢壯觀,李延慶舉手高聲道:“大家請聽我說!”
四周漸漸安靜下來,李延慶這才高聲道:“與民爲敵者,必被人民唾棄,這件事我管定了,絕不會容許官府亂來,請大家跟我走!”
李延慶大步向東大街方向走去,幾百名士兵連忙跟在身後,後面是浩浩蕩蕩的數萬民衆,與此同時,張虎率領三千精銳騎兵先一步向東大街包抄而去。
此時東大街雞飛狗跳,亂成一團,王時雍和徐秉哲採取掃街方式,兩千士兵在路兩頭一堵,數百衙役便開始挨家挨戶強搶女子、蒐羅金銀。
大街上停了二十幾輛馬車,搶到年輕女子便塞進馬車,一輛馬車可以塞七八人,二十幾輛馬車塞滿後便會送進宮去,他們從中午開始搜搶,已經搶了六千餘人,加上宮女,總數已接近萬人。
這件事的主導者是兵部侍郎王時雍,王時雍原本是白時中的心腹,被封爲殿前都指揮使,執掌知政堂的兩千殿前禁軍,白時中被罷相後,王時雍又及時保住了耿南仲的大腿。
王時雍今天得到了耿南仲的承諾,完成官家佈置的這件事後,他將接任何慄陣亡後空出來的相位,所以王時雍今天格外賣力。
另一個主導者徐秉哲也是一樣,徐秉哲也是一樣,徐秉哲得到承諾是接任孫傅的相位,他也同樣積極賣力。
“徐府尹,這家是個寡婦,家裡有三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一名地保指着一扇門向徐秉哲諂笑道。
徐秉哲一揮手,幾名衙役便快步走上去。
“開門!”
衙役用力敲打着大門,門內沒有人理睬,徐秉哲大怒,喝令道:“撞開它!”
十幾名衙役抱着撞木衝上去,狠狠一撞,‘轟!’的一聲巨響,大門被撞開了,數十名衙役衝了進去,很快便聽見了女人的哭叫聲,三個十幾歲的少女被衙役們強行擡了出來,她們拼命掙扎哭喊,卻無濟於事,後面一名中年婦女哭着追了出來,“你們放下我的女兒!”
“死婆子,滾回去,要不連你也一起抓走!”徐秉哲一腳將中年婦女踢翻在地。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騷亂,徐秉哲一回頭,只見密密麻麻的百姓浩浩蕩蕩向這邊走來,負責堵西面街頭的一千士兵不敢阻攔,紛紛向這邊奔回來。
徐秉哲頓時一慌,連忙喊道:“王侍郎,快命令軍隊攔住他們!”
王時雍也有點慌亂,急聲令道:“士兵集結,攔住他們!”
就在這時,西面路口驟然響起了激烈的馬蹄聲,緊接着哭喊聲和慘叫聲喊成一片,這時張虎率領三千騎兵殺過來,開始無情斬殺堵路的一千士兵。
這當然是李延慶下達的命令,他早就想收拾知政堂控制的兩千士兵,本來他只是想解散這支軍隊,但既然他們跟隨王時雍爲虎作倀,李延慶便動了殺機。
這些殿前禁軍雖然平時光鮮,但都是沒有經過實戰,就像一根外面塗了油彩的腐朽木頭,在騎兵的一輪衝擊下便立刻崩潰,沒命地向這邊奔跑。
這時,徐秉哲忽然看見隊伍前面的李延慶,他心中也有點害怕了,連忙命令手下放了三個少女,三個少女立刻跑到母親身邊,母女四人抱頭痛哭。
“李少保,你聽我解釋!”
徐秉哲連忙上前躬身解釋道:“這件事和卑職無關,卑職只是執行......”
話沒有說完,李延慶便冷厲喝一聲,“你們假傳聖旨,用假冒尚方天子劍禍害百姓,有欺君害民之罪,罪該當死!”說完,他狠狠一劍刺穿了徐秉哲的胸膛,徐秉哲大叫一聲,當即斃命,李延慶隨即砍下他的人頭,將他的人頭高高舉起,數萬百姓頓時一片歡騰。
王時雍嚇得轉身要逃,卻被張虎疾奔上前一把抓住他的頭髮,將他拖翻在地,拎了起來。
“都統,這裡還有一個!”
“丟給百姓處置!”
“李都統饒命!饒命!”
王時雍拼命哀求,卻毫無意義,張虎催馬奔跑兩步,將王時雍向人羣扔去,“交給你們處置了!”
人羣紛紛閃開,‘轟!’一聲,王時雍重重摔在地上,憤怒的人羣一擁而上,亂腳齊下,王時雍慘叫聲不絕,聲音漸漸消失了。
這時,另一名將領率領騎兵將衙役和部分參與搶民女的士兵驅趕到一條死巷內,李延慶回頭對百姓們高聲道:“怎麼處置他們,你們自己決定吧!
他率領士兵撤離了,忽然有人大喊道:“用石頭砸死他們!”
磚頭和石塊頓時如暴雨般向小巷內砸去,數百名衙役和士兵走投無路,被數萬名憤怒的民衆用石塊悉數砸死,屍體最後被高高吊在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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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南仲也很清楚,強徵民女和蒐羅金銀會被百姓恨之入骨,這種得罪人之事他是不會去做,交給徐秉哲和王時雍便可以了,這兩人利慾薰心,一心想當相國,讓他們賣力最合適。
不過徐秉哲和王時雍的表現還算讓他們滿意,短短半天時間就強行徵來了六千多名少女,加上三千多宮女,將近一萬人了,雖然黃金只蒐羅到十餘萬兩,白銀也只蒐羅到七十餘萬兩,只有女人數量上萬,也多多少少可以向金人交差了。
只是耿南仲有點發愁另一件大事,那就是李延慶的處理,他手中已經有了一份完整的聖旨,以擅領軍權之罪革除李延慶一切官職,將他捉拿下獄,可問題是這件事該怎麼操作?
耿南仲負手在官房內來回踱步,捉拿李延慶的事情雖然很難辦,但還是一定要辦,否則一萬女子就出不了城,耿南仲心裡清楚,李延慶絕對不會允許一萬女子出城。
這時,官房外面傳來了一陣呼喊聲,耿南仲眉頭一皺,“他們還沒有散去嗎?”
今天下午開始,一羣中下層官員便集結在一起反對強徵民女和蒐羅金銀,更反對將帝姬和宮女送去軍營。
耿南仲走出門下省大門,只見近百名中下層官員站在臺階前,爲首者是一名三十餘歲的官員,名叫吳革,官任宣贊舍人,只是一名從七品小官,雖然官職不高,卻敢作敢爲,性格剛烈,率衆反對皇帝去金營談判也是他。
耿南仲剛走下臺階,官員們立刻上前圍住了他,吳革怒斥道:“強搶民女、破宅奪財和強盜何異?身爲相國,怎麼能下這樣的命令,請耿相公立刻制止這種天怨人怒的行爲!”
耿南仲不慌不忙道:“這是事關官家能否回來的關鍵,也是官家親自下旨,我不過是奉旨行事罷了!”
“官家回來應該以正道營救,豈能用百姓的妻女去換取?還把宮女帝姬送給金人淫樂,這是大宋的恥辱,耿相公怎麼向大宋的歷代君主交代?怎麼向天下百姓交代?”
耿南仲怒道:“我說過了,這是天子的旨意,與我無關,我只是在執行天子的旨意而已!”
“不管是不是天子旨意,傷天害民之事必須停止!”
“你你說說,如果金兵殺進來怎麼辦?”
吳革硬着脖子吼道:“我們有軍隊,軍隊擋不住,我們也會拿起刀和金人拼命,大宋百姓絕不會屈服,寧死也不讓金人羞辱!”
“說得好!”遠處忽然傳來鼓掌聲。
衆人回頭,只見李延慶身披盔甲,在數百士兵的簇擁下來快步走來。
衆人紛紛閃開一條路,李延慶點點頭對百官道:“我原以爲朝廷徹底沉淪了,想不到還有衆多剛烈之臣,這是大宋之幸,是京城百姓之幸。”
李延慶又注視着吳革道:“我可以告訴吳舍人,只要有我李延慶在,就絕不會有任何一個女人送給金人淫樂,所有被抓獲的女子,我都已派軍隊送她們回家。”
衆官員紛紛鼓掌,忍不住歡呼起來。
耿南仲勃然大怒,指着李延慶大吼道:“李延慶,你會害死官家!”
“住口!”
李延慶一聲厲喝,怒視耿南仲道:“害死官家的不是我,而是你耿南仲,你明知金人言而無信,心懷惡毒,還慫恿官家去金營談判,致使官家陷於險地,無法回城,耿南仲,你怎麼向朝廷交代?怎麼向天下人交代?“
李延慶步步進逼,耿南仲心中害怕,步步後退,他忽然手忙腳亂舉起一份手諭道:“只是官家的手諭,將你革職拿問,李延慶,你現在已經不是朝官了!”
李延慶一把將手中的手諭搶過來,隨手撕得粉碎,冷笑道:“你勾結金兵,出賣京城,竟敢假傳手諭毀掉京城防禦,該革職下獄的是你,來人,將他拖下去關押起來!”
十幾名士兵衝上前,打掉耿南仲的官帽,將他強行拖了下去,耿南仲大喊大叫,“放開我,我是右相國!你們放開我,李延慶,我絕不會放過你!”
耿南仲的聲音漸漸遠去,李延慶這纔對百官笑道:“請各位相信我,我一定會守住京城,大宋絕不會屈服金人的鐵蹄!”
衆人在吳革的帶領下,一起向李延慶躬身施禮,“我們願跟隨李太保挽救大宋,恢復我漢家的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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