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老根這次買田地的事情談下來了,那邊官田的事情也有了消息。
新來的謝縣令往上面遞了個摺子,現在還在等上面的消息,最遲下次播種前應當能夠得到消息了。
這次來接羅素去羅家村,也是羅大山的注意。
官田雖然還沒下來,但是日子還得過。所以羅大山想着能不能把這稻田養魚的法子先拿出來,大夥先種着。這次雖然你趕不上了,好歹過幾個月就能播種了,咱先把該準備的準備上,免得到時候耽誤工夫。
一路上羅老根很是高興,趕着牛車也特別有勁兒。
羅素帶着個氈帽坐在牛車上,邊搖着自己做的芭蕉扇,邊對自己老爹道,“這事兒我倒是無所謂的,反正誰種都不礙着咱。只以後大夥別出了什麼事情都怨我就行。
“咋能怨你的,咱閨女這不是也是有福氣了,才整出這個稻田養魚的法子嗎?”
“爹,你一個人說的不算,這次咱村裡人要是想種,得讓村長把大夥都叫出來,咱好好的說道清楚。咱做好事,也不想給自己惹麻煩,您說是不?我是個怕麻煩的,寧願別人不感激我,也不願意以後被人埋汰。”
羅老根不以爲然的擺擺手,“得了得了,待會和村長說去。”
羅家村的人早就得了消息,羅老根家的閨女大丫要回來教大夥搞啥子稻田養魚了。羅老根家裡的那稻田養魚就是她閨女整出來的。現在趙家村的人可都把魚苗都放上了。聽說過陣子就能收幾千金的魚呢。
不信?咱二姑家的表叔去集市上就看着他們村裡的女人去賣魚了,那就是羅大丫婆家養的魚。
村裡人對這個很是期待。
不過也有些難免有些抱怨。大丫好歹也是在羅家村長大的,有好事不早點說。這會子都來不及之下秧苗了。白白的耽擱了一陣子。
這些人自然也沒想到,要是羅素早點過來說了這事情了,他們當時肯定要笑話這二愣子的。
羅素坐着羅老根的牛車進了羅家村的時候,就見着大夥各種各樣的表情。
甭管好的壞的,她都當着沒瞧見。
反正教大家種田地,她也沒打算得到多少人的喜歡。只不過是問心無愧罷了。
羅大山作爲村長,平時雖然威嚴,這會子倒是對羅素十分的看待,親自來羅家這邊接羅素去家裡商量這事情。
幾個村裡平日裡說話有些能耐的,也跟着去了。
羅素直接表態,“這事情不難,反正只要大夥覺得沒問題,我把這法子說出來都無所謂的。我爹現在就已經會種了,你們問他就行了。不過只一樣,甭管種出好賴來,咱都不負責。法子都告訴大夥了,你們自己折騰,能答應不?”
“你這話說的多見外啊。”羅大山打着哈哈道。他對羅大丫這說法還是有些不喜歡的,這也太直白,太傷感情了。之前還以爲是個聰明的,咋這會子人情世故的都不懂了。
羅素笑道,“我在趙家村那邊也是這麼幹的。各家各戶的田地肥瘦都不同,長出來的東西當然有差別的。再說了,萬一有人自己嫌麻煩,在其中一個關節躲懶了,到時候田裡出問題了,這找誰去?”
“這當然是找各家了。”羅大山對這個還是很明白的。“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咱對懂。”
羅素道,“這就是了,與其以後找責任,這會子咱先把話說在前頭了。我也是個嫁出去的姑娘,我爹孃還在這邊呢,我可不能讓我事情影響他們過日子,您說是不是?”
說實在的,她確實有些不大信任羅家村這邊的人。記憶中的羅家村和趙家村確實很大的區別。
羅家村打架鬥毆的事情是很常見的,小偷小摸的也存在。這也是因爲羅家村的人不是一個祖宗,以前逃難過來的,官府爲了好管理,把幾十戶同姓的分在一塊地上,大夥自己過日子。
這也就造成了羅家村的人不可能像趙家村的人那樣不齊心。
如果真的出事了,羅大山這個村長不一定能壓住所有的人。她可不想爲自己的爹孃找麻煩。至於以後旁的村子,離着遠了,她也不用理會人家是不是怨她了。
看羅素把話說的這麼堅決,羅大山雖然覺得有些過了,卻也不好擺臉色,只好找了各家各戶的當家的過來商量。
羅素讓羅小虎幫着寫了契約。
“真是麻煩,還得按手印,這又不是做買賣。”
有些人抱怨着。
羅素也沒理會。反正這種事自願。她也不過是先表態罷了。
不過還是有很多人高高興興的過來按手印,按了手印後就拉着羅老根去自家聊聊去。大夥種了一輩子的田地,對會種莊稼的人還是很高看的。那就是大師傅啊,得捧着。
羅大丫畢竟是個晚輩,又是個寡婦,所以還是得捧着羅老根。
拿好了契約之後,羅素就把這稻田養魚的法子給大夥講了一遍,又找了一塊小塊的田地,在上面做了規劃,讓大夥好好看看。
“要是弄不明白的,就問我爹,他都做過了。”
說完後羅素又趁機給趙大木做了宣傳。要是要魚苗的,就來趙家村找趙大木,物美價廉還送貨上門。
羅家村的村民們看明白了,立馬回去找工具,準備把自家的農田好好侍弄一番了。
遠處一個穿着綢緞袍子的胖子中年男人正揹着手四處的看。旁邊一個彎腰駝背的小廝道,“大管家,咱看着這些佃戶們動靜挺大的,管還是不管啊。別把家裡的田地給廢了。”
林來福道,“管啥子,不是說是學趙家村那養魚種稻子嗎,反正到時候是給咱家加收成的,老爺知道了也高興。”
“是,您是的是,我這也就是擔心他們瞎折騰。這稻田裡能養魚?”
小廝一臉不行。一羣佃戶們,還真敢想的。
林來福聞了聞鼻菸壺,轉動他那精明的眼珠子,笑道,“我早就查過了,那趙家村確實在弄那什麼稻田養魚。而且我還知道,那趙家村有人種黑耳朵。”
“種黑耳朵?”小廝吃驚的看着林來福。
林來福道,“這個是已經確信的,這黑耳朵賣價比糧食高,要是咱們家的田地都種上了,你說如何?”
“自然,自然是賺個滿鉢了。”
“到時候這些田地也不用給佃戶們種了,買些家奴回來好生侍弄,也省得給那些低三下四的佃戶們分什麼收成了。”
林來福狠狠的吸了幾鼻鼻菸壺,臉上露出奸詐的笑意。
毗陵縣衙裡。
謝成楠正穿着淺綠色的官服,正滿臉憂愁的看着近兩年的賦稅收入。
從本朝建立以來,這賦稅就沒有漲過。每年收上來的賦稅,連一個糧倉都堆不滿。
且之前還出現一次小旱災,百姓們沒有糧食,官服不得不開倉放糧。這就讓整個毗陵縣更加捉襟見肘了。
若是其他的郡縣倒是不擔心,畢竟是受過戰亂的,沒有幾年時間是恢復不了的。
但是毗陵縣可不同。當初可是屬於大後方,從未接受過戰亂。
如今這份政績要是往上面放了,皇上肯定不滿意的。
一個小小的縣令都做不好,日後怎能立足於朝堂?
謝成楠陷入了深深的憂愁中。
周縣丞在旁邊見着他這神色,滿臉堆笑道,“大人何必發愁,若是這次官田果真能拿出來給百姓們耕種,稅收自然是比往年要增多的。”
“也不能只指望這一個法子。本官後來也想了想,那些佃戶們日後租種了官田,卻不種地主的田地,這最後算下來,情況也不見得有多好。”
“那大人的意思?”
“看看能不能再開荒,再讓那些地主們把租子給降一成,鼓勵這些佃戶們租種。”
“這些百姓們只怕種不了這些田地。”
畢竟整個毗陵縣就這些人,各村各戶的原先也好些男丁徵用出去了,留下的這些壯丁也不多了。
謝成楠卻笑着招了招手,“周縣丞,你還不如本官瞭解這些百姓。本官前些日子出去走動過,也問過一些農人。都是勤勞樸實的百姓啊。他們現在最缺的就是田地。若是給他們田地,不管多少,他們都能想法子給種下了。糧食是百姓生存根本,爲了多種糧食,多少苦頭都是吃得的。”
周縣丞雖然不以爲然,見他這樣的興致,卻還是笑着道,“大人說的極是,只不過……”他面色有些爲難,“只不過下官擔心,那些當地的地主們,不大會同意降租子。咱們官府也不能強迫他們。”
“嗯——”謝成楠點了點頭,摸了摸自己的美須,片刻才笑道,“那就先不找他們,先開荒種地,這些開了荒的地,以一半的價格賣給農人們。到時候也是縣裡的一份收入。”
“那這開荒的人?”
“當然是誰買了誰開了,咱們只出地方,至於最後是做水田還是旱地,那就是他們自己做主了。”
周縣丞聞言,當即面露笑意,眼中帶着幾分敬佩,“大人這招可真是妙極了。”
拿荒地白白的換銀子,真是一份力氣都不用出。
自從從羅家村回來之後,羅素又開始在家美白了。現在田裡地裡的活計可都忙完了,唯一的要忙活的就是去給村裡的各家各戶的黑耳朵撒藥水。
當初爲了嚴格控制黑耳朵的種植,雖然將培育黑耳朵的法子告訴了他們,但是一些讓黑耳朵正常生長的藥水卻沒告訴他們。
當然,村裡人是不知道這事情的。只以爲她是過來幫忙照看黑耳朵的,還順便幫忙施肥。
忙了幾天,羅素又準備開始抓起趙林的功課了。
文學方面她是教授不了了,卻可以盯着他自己看書練字。
“林子日後說不得也是個考秀才的坯子。”
羅家的樹蔭下,趙二孃邊做着針線,邊高興道。
旁邊正在練字的趙林頭也不擡,十分專注。
羅素笑道,“若真有那一日便再好不過了。”又道,“最近怎麼沒見着大木叔,可在忙活什麼?”
自從上次的賣魚結束之後,趙大木就經常不見人影。
趙二孃笑着看了看旁邊,見着也沒外人,才低聲道,“他不是和那些打魚的熟悉了嗎,先前賣魚苗掙了點兒本錢,如今就帶着大海和小海去燕子湖收魚,去隔壁縣販。”
“大木叔這是做起了營生?”羅素微微的驚訝道。
她還以爲這裡人都不大看得起商人的。
趙二孃道,“也不算正經營生,反正能掙銀子就行了。我也勸他在家裡老老實實的種田,如今日子好了,也沒過去那樣難,不用這樣折騰。他偏偏不聽,說是大海和小海的媳婦沒進門,心裡不踏實,要多掙銀子,在置幾畝田地。”
羅素聽了暗自想笑。看來甭管哪個時代,生男孩子都是最費錢的。現代是買車買房。古代是買田買地。真是異曲同工之妙啊。
兩人正說着話,就聽着村裡的那口大鐘被敲響了。
“這是有啥子大事了,趕緊去看看去。”
趙二孃趕緊將手裡的活計放下。
趙母也聽着動靜從屋裡出來,後面還跟着搬着小板凳的趙木棉。
一行人到了村裡的祖祠前的小廣場上時,已經到了許多人了。好些人身上還帶着泥巴塵土,臉上滿是汗漬,顯然是從田地裡一路飛奔回來的。
老族長站在前面滿面紅光。
“今兒個告訴大夥一個好消息。”老族長聲音異常的洪亮。
說完這話,就精神抖數的看着前面黑黝黝的一片人羣。
果然,大夥都伸長着脖子看着他。
滿足了心裡的小小的虛榮心之後,老族長輕咳兩聲,“今日衙門裡來人給通知咱們,咱村裡的荒地都能開荒了。大夥只要想買田地的,就來我這裡登記。每畝田地的價格只要一兩銀子八百錢。”
聽着這話,下面頓時鬨鬧聲一片。
平日裡的田地,都是四兩銀子一畝了,今兒個這麼好的事情?
要是以前,大夥可不敢想買田買地的事情,畢竟家家戶戶的都有地,對地的渴望沒有旁的村子那樣的強烈。但是現在可不一樣了,大夥手裡都有銀子了,有了這麼好的機會,自然是不會錯過了。
村長這邊才把消息說完,大夥已經商量着買幾畝地了。
趙二孃也是一臉的激動,“這可真是太好了,咱可以多買幾畝了。雖然這荒地頭幾年種出來的東西不成,可種幾年以後不都一樣嗎?”
羅素也在暗自沉思。
她也很想要土。
但是很顯然,這點便宜也不好佔。家裡有壯丁的還好,可以自己開坑土地。但是自家就不一樣了。自家要是買了這土地,光是開荒的工錢就不低了。
這樣算下來,也沒佔多少便宜。
村裡的荒地都集中在山腳下。
離着水源和村子都遠,要是買下來了,管理下來的心思也要花不少啊。
羅素這邊還在猶豫,那邊的人已經熱熱鬧鬧的搶了起來了。
趙二孃也趕緊去登記自家的情況去了。
趙母道,“大丫,咱家就算了吧,纔買了那些水田都夠了。”
關鍵是家裡的銀子不夠了。
兒子趕考的盤纏她是如何也不能動的,兒媳婦這邊之前買了田地,應當也是沒多少了。
羅素想了想,道,“娘,還是得買。”土地啊,誰也不嫌多啊。
“可……”
趙母還想再勸,羅素卻笑道,“沒事,咱家沒銀子,可官府有啊。我待會去問問族長,能不能先賒賬,等種出東西來了,再付銀子。”
“這能同意不?”趙母有些不看好,誰也沒聽過欠官府的債啊。
“試試看吧。”羅素覺得這個能行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官府這麼多年沒動靜,偏偏現在這個新縣令來了就有動靜了,可見也是想提高毗陵縣的賦稅收入的。如果後面有賣不出去的荒地,她再去談也能更加容易了。她可是知道的,在以前那個世界,只有靠貸款做生意,發財的機率才大。靠自己的本錢,那得存多少年啊。
等村裡人都忙活完了之後,紛紛回去各忙各自的了,羅素才和趙母一起去找老族長。
老族長忙着一臉紅彤彤的,滿頭的汗水,卻異常的高興。
這次買賣田地,也是官府給各個村子下的任務。沒想到自己這村裡這麼積極,才說了一嘴兒,大夥就定了這麼多地,只等明日開始丈量土地了。
羅素和趙母找到他的時候,他正樂呵呵的笑。
見着婆媳兩個了,笑道,“你們家咋沒買地?這次可是個好機會啊。”
他可是知道的,如今趙城家裡可是村裡的富戶了。這賣糧食賣魚的銀子可不少呢。
羅素笑道,“之前買了幾畝田地,二弟又要趕考,花銀子的地方多着呢。現下有想法也不不敢隨便的花銀子呢。”
趙母也點頭,“辭兒要去省府那邊考試呢。年後沒準還得去北都那邊。”
提起支持,老族長很是欣慰,“這是咱趙家村的驕傲啊,待他去趕考,咱就開了祠堂好好的拜拜祖宗,保佑咱趙家子孫高中。”
羅素婆媳兩個連忙說了一番感謝的話。
羅素又笑道,“現在村裡賣了這些田地,可不知道還有哪些地方沒人要買的?”
“山腳下的倒是賣的差不多了,就是半山腰那些地方,大夥都嫌太遠了,費力氣呢。”
羅素一聽,眉頭挑了一下,帶着幾分靦腆道,“族長,要是大夥不買,能不能讓給咱們。咱現在手裡雖然不大寬裕,但是咱家的情況你也知道的,等過個半年就寬裕了,到時候就把這銀子給還上。”
族長吃了一驚,又爲難道,“這隻怕衙門裡不好說啊。”
“衙門裡也是想大夥多開荒種地,與其荒着,不如種了,趕明兒還多給點稅呢。再說了,也不是不還,族長您幫忙給衙門帶個話,也就那幾畝地的事情,咱毗陵縣這麼大,誰還盯着這幾畝地啊。”
“這……”
“咱也不告訴其他人。就咱自己知道。”羅素滿臉誠懇道。
趙母也在邊上連連點頭。
族長想了想,那山上一直荒則,平日裡也就撿點柴火少少,還真是白瞎了那麼大的地方。
反正左右也就那點兒土地,趙城媳婦又給大夥幫襯這麼多,難得找着他辦個事情呢。
越想,越發覺得沒啥大事了,“那行,明日你寫個欠條,我帶去衙門裡去。”
“那可先多謝叔了。”羅素趕緊道謝,又道,“我可要不少了,靠咱村裡這面的,三十畝我全要了。”
“三十畝,這麼多,你種的過來不?”老族長滿臉擔憂的道。“你這是要做地主?”
“這可不敢想,就是地多不愁。有地了以後總是不捱餓的。”
老族長聞言看着趙母,“這事情你也同意了?”
“同意同意。”趙母雖然驚訝,卻也不給自己媳婦拆臺。
她這媳婦,可精明着呢,不會做吃虧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