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督學,您這就不用揣着糊塗裝明白了吧?我倒想問問,曹懆曹大公子當前所在何處啊?”
丁管家眼皮一擡,聲調雖不算高,但一說出來,曹長河臉色頓時就變了。
就連三夫人的表情也極不自然。
丁管家呵呵一笑:“老督學,要想救令公子回來,不僅要花錢,更需要關係。曹大公子也是年近四十的人了,雖擅長武藝,但終究不年輕了,若在姑蘇府關出個好歹來,弄出一個老來喪子,想必您是不願意見到的吧?”
“我我……”
曹長河顫顫巍巍地將茶杯放到桌上,嘴脣動了兩下,不再淡定。
“你究竟想說什麼?”
曹長河有氣無力道。
一說起自家長子曹懆,曹長河不禁也是恨得直咬牙。
他大兒子曹懆本去姑蘇府會友,怎知,莫名去了姑蘇的青樓,去就去吧,竟還爲了一個當紅姑娘,和別人打了起來。
曹懆本就會些武藝,把對方打了個半死,被關進府牢,實在是把曹家臉丟了個乾淨。
他一生治學,對家族管理嚴格,誰想臨老了,長子卻發生這樣的醜事。
因此。
此事自發生,他對外界宣稱,曹懆外出遊學久久未歸。
他當然也派出人想把兒子從姑蘇大牢撈出來,怎奈對方不僅不肯善罷甘休,還要求賠一大筆銀子,最重要的是,也不知道怎麼得罪了府臺典判的二公子劉仁和,只怕付了錢,都不一定放得出來。
“很簡單!”丁管家深吸一口氣,強打精神道。“想必您也知道,我家老爺和新來的狀元縣令楊逍之間有些誤會。您又是清河縣德高望重的老者,我家老爺自然是希望您能出面說和說和。”
“哼!你是要讓我替黃世仁當說客?”
曹長河咬了咬牙,激動得差點站了起來。
“沒錯。”
“其實,並不是我家老爺怕了那個新來縣令,只不過,黃老爺本着民不與官斗的原則,不想把臉面撕得難看。”
“之前,因爲一些誤會,兩邊鬧得不可開交,如果有德高望重的老督學從中斡旋,此事定可解,我家老爺是絕對不會虧待於您的。”
丁管家呵呵一笑。
“那你們……”
曹長河眯起眼睛,看了看他。
丁管家看到這副表情,心中大定,語氣淡然道:“關於報酬方面,您盡請放心,不僅是曹大公子包在我家老爺身上,禮數上也絕對不會虧待您老的!”
“不說別的。”丁管家伸出一根手指。“我聽說老督學很喜歡在三生酒館和朋友喝茶聊天,我家老爺有心盤下酒館,若是斡旋成功,可拿出其中一成乾股送與老督學,每季分紅,優先給予曹家。”
“您知道三生酒館賺錢不少,這樣一來,不僅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聊天之地,更是可以隨意使用酒館三樓。我可是聽說,您和三生酒館的老闆聊得很來,用過三樓,非常喜愛高處風景,但若不是老闆來,三樓不向外開放。”
“我想,這樣的條件,你應該是滿意的吧?”
丁管家捏着鬍鬚,意味深長的笑道。
“嘶……”
曹長河倒吸了一口涼氣。
籌碼不小啊。
首先是解決了自己大兒子的事。
隨後竟還細緻地關注到了自己對三生酒館的喜愛,不僅能有娛樂之地,還能賺錢,何樂而不爲呀?
按照三生酒館老闆透露,每一年至少能賺個一萬多兩,分成就是一千了!
他不禁眯着眼睛,腦海中想了想楊逍。
其實。
楊逍來這幾天,他早就打算去認識對方了,不過一直有些端着上官和長輩架子,寄希望於對方來拜訪當地名人尊者,包括自己。
不過。
貌似楊逍來了有幾天了,這方面卻沒有絲毫打算。
老實說。
他有些沮喪。
畢竟。
在整個清河縣,他也是數得着的名流賢達,楊逍要想在清河縣立穩腳跟博一個尊重賢達的名聲,必然是要來拜訪自己等人的。
不過。
他覺得,因這件事情主動去找對方,似乎怪怪的。
曹長河捋着花白鬍須,一會兒點點頭,一會兒又搖搖頭,頗爲猶豫。
丁管家眉頭微皺:“老督學,這麼好的條件,可是跟我家老爺爭取來的,您還不動心嗎?而您所要做的不過就是勸勸楊縣令,緩和和黃家關係,爲舒朗公子案件立案,不要對我家老爺過於逼迫而已,於您又沒有任何損失,順水人情罷了。”
“真這麼簡單?”
曹長河心動了。
他也很無奈。
曹家本是富農,不會做什麼生意,無非也就靠着祖上幾十畝田產和自己退休後的皇糧過活。
他當督學時,倒是明裡暗裡的收了一些錢,可架不住幾個兒子坐吃山空啊,不說別的,光是自己的幾個小妾夫人,每一年就是一筆不小開支。
更不用說接濟親戚朋友鄉里之類。
雖然這些錢放在票號裡可以吃些利息,但每年獲得的利息遠遠比不上消耗。
這段時間,他一直猶豫着沒去姑蘇,其實更多的就是囊中羞澀。
他猶豫着。
丁管家眼睛一亮,朝旁一個小廝點點頭。
黑衣小廝立刻捧着一個托盤,走到了曹長河面前,掀開了蓋着的紅布。
“這……”
曹長河眼睛賊亮。
木盤裡。
竟是三根閃閃發光的金條和一塊絕美環魚崑崙玉佩!
初步估算。
至少值個四五百兩!
這可不是一個小數字……
曹長河不禁嚥了一口口水,和站着的三夫人互換了一個眼神。
三夫人張了張嘴,眉頭微皺,正要搖頭,曹長河卻緩緩拉起綢布,將木盤蓋上了。
“老督學,您看……”
丁管家試探性問道。
“什麼時候去?”
曹長河問道。
丁管家心中大喜,臉上淡然一笑:“如果可以,就這兩天吧,不然誤會越來越大!一位是本縣父母官,另外一位則是本縣富紳賢達,真鬥起來,必將給清河老百姓帶來不必要的損失……爲了百姓計,爲清河計,還請老督學多多用心了。”
簡單寒暄。
丁管家帶着人離開了。
曹長河打了個哈欠,一臉頹態。
三夫人走了過來,看了一眼那木盤,不禁擔憂:“老爺,你真要給黃世仁當說客?”
“怎的,不妥嗎?”
曹長河擡起頭。
“妾以爲,楊大人一上任就和黃世仁對着來,爲本縣百姓出了好幾口惡氣,這時您上門爲黃說和,此事傳將出去,只怕對老爺名聲不利呀。”
三夫人想了想,輕聲道。
“……”
曹長河沉默了。
三夫人繼續道:“原本,縣令大人和黃世仁之間必有矛盾,那楊大人年輕氣盛,又是狀元出身,絕不會坐任黃世仁爲非作歹於鄉里,必有重拳!您這時卻幫黃家說話,想必楊大人會有其他想法,甚至……看輕於您爲老不智……”
“夠了!”曹長河猛地一擡頭,眉頭高挑,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之上,那木盤都跟着顫了一顫。“這官場上的事,豈是你一個小婦人所知?再說了,不管怎樣,都要把懆兒救出來纔是,總不能讓他在姑蘇青樓打架的消息傳回清河吧?這樣一來,我的老臉面往哪裡擱?哼!”
“老爺……”
“好了……你無需多言,等下喚小四陪老夫吧,夜深了,你自去休息!”
曹長河面無表情,將手一揮,徑直往側門走去,不再搭理三夫人。
三夫人看着他背影,雙手慢慢放下,長嘆一口氣。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且說楊逍和蕭河兩人有說有笑的喊醒了老陳,進到了後院。
蕭河休息。
楊逍伸了一個懶腰,回了廂房臥室,點亮燈燭,往椅子上坐了坐。
他想起今晚所發生的事,陷入了沉思。
過了一會兒。
月光下。
一個身影倏地出現在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