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1章 不能示之能

熙寧六年,六月。

河州城,白塔寺。

這裡修起一座七層浮圖,這浮圖是爲亡於鬼章之手的智緣大師所建,他焚化後的舍利也埋葬在此。

蕃人感於智緣大師的恩德,將往昔的白塔寺內又修葺了一番,以金箔,珠子,瓔珞飾佛。

章越至河州親自至白塔寺禮佛,並拜祭了智緣大師。

在浮圖前,羣僧侍立唸誦經文,而章越率領幕僚們及河州文武官員則合十緬懷故人,立了足足了半個時辰。

祭奠了智緣大師之後,章越來到了城外所設的大拂廬內,分別見了西洲回鶻,于闐的使者。

收復河州兼之木徵降服,董氈議和後,宋朝引起了西北諸國的震動,諸國都派出了使者打着進貢的名義,問候大宋天子,同時也是試探宋朝的虛實。

首先是西洲回鶻,又稱作高昌回鶻。

另外還有賓鐵刀、烏金銀器等數百件。

章越故意問道:“爲何你們久不來朝貢?”

這名西洲回鶻的使者走後,進來的則是于闐國的使者。

西洲回鶻答道:“東至黃河,西出雪山有小郡數百,皆甲馬精習。”

當然這是聽說。

章越笑道:“你們有心了。”

這名使者喜道:“願替龍圖效勞。”

章越有些好笑。

章越問道:“何人敢阻塞你們入貢?”

甘州回鶻與青唐諸部是盟友,之前與董氈聯合對抗党項,如今的黃頭回鶻仍活動在鄯善,瓜洲沙洲之間,夏國對其非常提防,設右廂甘州路以三萬人提防。

比如董氈的養子阿里骨,其父母就是于闐人投奔青唐託庇的。

草頭韃靼便是後來的蒙古,草頭應該是誤稱。至於黃頭回鶻境內就在沙洲甘涼一帶。

他言道:“我們回鶻與契丹,夏國都有貿易,但夏人實在太兇蠻,不僅對過往商人收取十一之稅,而且還有扣押貨物中的上品。”

章越道:“甚好,你們西洲回鶻與黃頭回鶻可有往來?”

于闐國使者致書很有意思,其國王自稱是有福力量知文法黑汗王,而他們稱宋朝的皇帝爲東方日出處大世界田地主阿舅大官家。

原來這時的于闐其實早已被回鶻人一支的黑汗王朝吞併了,黑汗王朝擔心宋朝追究他們吞併其朝貢國,所以自稱于闐。

章越便問其使者西洲回鶻的勢力如何?

‘南突厥、北突厥、大衆熨(仲雲)、小衆熨、樣磨、割祿(葛邏祿)、黠戛司、末蠻、格哆族、預龍族‘等等大小部族組成。

章越問道:“你們從何道路入貢?”

其中帛有兜羅錦、毛氎、狨錦、注絲、熟綾、斜褐數等,藥則有膃肭臍、硇砂,香有乳香、安息、篤耨。

在此會有一個疑問,這于闐國從漢朝時就存在了,而且並非由回鶻組成的。

章越了嘆道:“真是殊爲不易。只要本朝能收復涼州,你們便可在涼州與我交易了。”

不過章越卻明白,對方不是瞎說,西洲回鶻就是鬆散的部落聯盟。

聽到數百帳人之語,章越這邊衆將都搖頭,這麼點人馬能有什麼用。

西北迴鶻部落名字換來換去,而宋朝的史官因爲語言的障礙,對這些名字常有記錯,或者說根本就沒上心。

可是被李元昊擊敗後甘州回鶻滅亡,其部大半分散,部衆分別被党項,青唐,宋朝吞併。而如今仍散居在甘涼古地的甘州回鶻稱爲黃頭回鶻。

于闐被吞併對宋朝而言實在是太鞭長莫及了,故而也就睜一眼閉一眼,至於章越明知於此也就不說破了。

安史之亂時,唐朝藉助回鶻之力,以公主和親,不少公主和宗室之女都嫁給了回鶻汗王。

對方斟酌了一下答道:“是契丹。”

黃頭回鶻是甘州回鶻的一部分。甘州回鶻原先勢力也是頗強,涼州府就是甘州回鶻的根本之地。

于闐使者聽了大爲詫異,但還是道:“若是甘涼道可通,我們于闐國可以一年一朝的。”

“那王子有多少人?”

于闐使者對章越道,他們于闐國曾三度遣使前往宋朝進貢,但因道路阻塞,都是半道折返。

這西洲回鶻的使者很會說話,將一切都推在了西夏的身上。

直到章越提醒在沙洲,甘州,涼州附近的回鶻部落時,這名使者方纔恍然。

這名使者到:“沙洲的回鶻與夏國世仇,之前其部落王子還言,願意起兵幫助董氈攻打涼州,反抗夏國的壓迫。”

不過這也是有淵源的。

因爲這段故事,所以回鶻一直稱中原王朝爲舅,中原王朝每賜答詔,亦曰外甥。五代之後一直到了宋朝都是沿用這個稱呼。

章越卻非常認真地道:“你可與幫我聯絡,若是成功,我保你在熙河境內貿易經商暢通無阻。”

章越聞言大喜,終於聽到了有價值的內容。

對方先向章越遞交了國書。

所以西洲回鶻的使者聽章越說黃頭回鶻時是一臉的懵逼。

聽了對方這麼說,章越下面的官員皆是一哂,認爲對方在吹牛,若真有這麼強的勢力,爲何默默無名至此。

宗哥路要經過董氈的地盤,前年宋與青唐交惡,導致對方商隊也無法過來,所以朝貢的路就這麼斷了。

“自曩霄打下涼州府後,咱們商人本是走涼州路,如今都只好改走宗哥路了。”

而真正於闐國覆滅後,其部族也多被回鶻,青唐所兼併。

于闐國在唐朝時曾是中原王朝的重要盟友,如今則距離宋朝太遠太遠。

西洲回鶻使者,帶了一支近千人的商隊,並攜有大量的貢品。

于闐使者道:“經過草頭韃靼和黃頭回鶻境內而至。”

所謂小郡數百,就是小部落衆多,從章越從禮賓院,國信所的記載來看,西洲回鶻有

使者道:“回鶻大部落的首領稱可汗,次則稱都督,也有稱王子的,應該有數百帳人吧!”

國書是用漢文與回鶻字寫的。

論勢力可能還在西夏之上,但卻是一盤散沙不足爲患。

章越安撫了幾句,便派兵馬護送他們至汴京朝貢天子。

兩名使者走後董氈養子阿里骨和鬼章部的首領邊廝波結也前來拜見。

章越對二人道:“我方纔見了于闐和西洲回鶻使者,他們皆惡甘涼道爲夏國所截,以至於朝貢之路不通。”

“所以我想若是能聯絡黃頭回鶻和你們青唐諸部,一起收復了涼州府,只要甘涼道一通,西域的商隊便可暢通無阻,此事豈非大大有利於我們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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