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及時雨來得正是時候。
此時正是土木堡內水源告急之時,因爲城中要修築防禦工事,在和泥上需要用到大量水,原本城中淡水就不夠,導致用水緊張。
此時一場大雨下來,沈溪最擔心的問題隨之解決。
城中火炮數量已經有兩百門,炮彈更是不計其數,此外還繳獲韃靼人部分馬匹和武器裝備。
這些繳獲的戰馬大多是震暈過去,又或者是馬蹄、馬腿等受了傷不良於行,只需要經過一段時間恢復,即可再次派上用場。
此消彼長之下,沈溪覺得駐守土木堡並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
沈溪正在指揮所裡看着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胡嵩躍頂着雨一路小跑過來,到了屋子裡,抹了一把腦袋上的雨水,笑呵呵地道:
“嘿,大人,下雨了,這雨下的還不小!”
沈溪沒好氣地回道:“本官眼睛又不瞎,怎麼可能看不到?還等什麼,快組織人接水,難得下場雨,這種事難道還用我教你們?”
“城裡之前不是挖了許多水窖麼,許多都進行過防滲水處理,這會兒把雨水都往那些專門整治過的水窖裡引,完了在上面搭建遮擋的棚子,一定要把寶貴的飲水妥善儲存起來!此外,其餘戰壕裡也儘量多儲存水,稍後修築防禦工事時用得着!”
“是,是!”
胡嵩躍屁顛屁顛去安排了。
在這之前,沈溪就準備得非常充分,按照土木堡的地形地貌,在城區各處規劃了四十口水窖。
這年頭沒有水泥,只能用特殊的方法,將一些泥地經過烈火煅燒後,將縫隙儘量堵上,反覆夯實之後,形成的水窖才能投入使用。
沈溪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他知道小冰河期的十月天已經很冷了,如果在第一場大雪到來前不能有一場雨,那之後水源問題將會分外突出。
好在天隨人願,大雨終於來臨。
這一天先是一場輝煌的大捷,賺回火炮和無數的戰爭物資,又將韃靼人逼退十里之外,令土木堡周邊幾裡悉數納入明軍控制之下,現在又是一場豪雨下來,似乎沒什麼比今天發生這一切更完美了。
“大人,我們自韃靼營中,抓回來一些俘虜!”
這次是劉序頂着個斗笠進入指揮所,他是在清理完戰利品過後纔過來稟告,主要目的是想和沈溪說說“俘虜”的問題。
沈溪面帶疑色,皺着眉頭問道:“俘虜?什麼俘虜?”
劉序神色有些尷尬,湊到沈溪跟前,小聲道:“大人,這俘虜……多數都是大明百姓,而且是……女眷!”
沈溪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原來韃靼人沿途劫掠人畜,將部分大明婦女劫持軍中凌虐,之前韃靼人忙着逃走,根本沒工夫帶上這些“累贅”,使得營中婦女盡數被明軍搭救。
沈溪之前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佛郎機炮上,對於其他事務沒怎麼關注,此刻聽到這個消息,立即沒好氣地喝斥:
“既是我大明百姓,豈能稱之爲俘虜?暫且……將人安頓在城東那片空置出來的屋舍裡,任何人不得騷擾!”
劉序本來還想說點兒什麼,但見沈溪態度堅決,只能點頭:“大人說的是,末將這就去安排!”
看到劉序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沈溪大概明白他想要說什麼,劉序分明想將這些女人當作俘虜對待,如此一來就可以做一些畜生不如的事情。
在這個時代,無論哪路兵馬,騷擾百姓的事都不少做。
當兵的覺得他們朝不保夕,爲國捐軀的時候能夠得到一點兒應有的“賞賜”,那是應該的。
沈溪可以容忍軍中一些潛規則存在,但決不允許士兵騷擾百姓,這是他爲人處世的原則,什麼時候都不會改變。
所以,即便沈溪覺得這麼做可能會讓全軍的士氣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也絕不會觸碰自己的底線。
而且誰碰了,他就要斬誰的頭,不會有絲毫容忍。
……
……
入駐土木堡以來的第二場戰事結束,適逢大雨,明朝士兵抓緊時間休息,只等雨一停,便會立即開始下一階段計劃,在土木堡外大規模修築防禦工事。
城外韃靼兵馬,撤出十里左右後,在土木堡以西的太平溝重新紮營。這裡以前是邊軍的一個屯田點,用幾十棟屋舍,同時周邊修築有三四米高的城垣,可以抵禦一般土匪侵襲。雖然現在整個堡壘已經破舊不堪,但勉強可以躲雨。
考慮到明軍“馬雷”的可怕,駐紮得太近,一旦土木堡城中開始往外放“馬雷”,營地必然會遭受到打擊。
第二天上午辰時,雨水漸漸停止,明軍紛紛從土木堡中出來,開始環繞城池修築防禦工事,周邊遊走的韃靼騎兵,只是遠遠地看着,並沒有衝上去打攪。
上頭的命令是圍城不打,只要城內明朝兵馬沒逃走,那他們就沒必要畫蛇添足,多此一舉。
如今,即便明軍就站在城門外讓他們去殺,他們也不會上,經過連續兩場慘敗,韃靼人愈發感覺到明軍的可怕。不是眼前這羣明朝士兵戰鬥力有多強,或者說在戰場上的配合有多好,而是城內有個變態的主帥,使用出的戰法匪夷所思,誰也不知道下一步沈溪會採用怎樣的戰術。
阿武祿站在高臺上,看着明軍在城塞外活動,心頭涌起一抹深深的怨恨:“早就聽聞大明的狀元郎沈溪絕頂聰明,十三歲時就能讓國師丟面子,之後更是令我草原部族在榆林地區遭受巨大損失……我本以爲能輕鬆將他制服,現在才知道自己是多麼幼稚可笑。”
“不行,一定不能讓大汗和國師對我失去信心,只要能堅守到大汗和國師的人馬到來,我的任務便算是完成!”
阿武祿並不打算離開,她準備留下來繼續監視土木堡中的明軍,甚至在合適的時候再進城去跟沈溪談判。
韃靼兵馬之前士氣很高,但此時偃旗息鼓,從將領到士兵都感覺一種巨大的挫敗,想到當日那些“馬雷”進入營地橫衝直撞把自己袍澤炸成碎末的慘況,這些人都感覺全身上下冷汗直冒。
之前一戰已經給這些韃靼人留下巨大的心理陰影,他們終於明白爲何驍勇善戰的火綾會在土木堡兵敗被擒了。
……
……
十月初六,當沈溪完成土木堡一場無關大局但可說是扭轉城內官兵士氣的一場勝仗時,北方的張家口堡,同樣經歷了血與火的考驗。
從初四下午一直到三天後臨近中午,一場無比慘烈的戰事才宣告結束,韃靼人頂着明軍的猛火油、墜石、狼牙拍、金火罐和佛郎機炮的打擊,在折損八千餘兵馬後,終於攻克宣府鎮北關最重要的防守要隘張家口堡。
到了這一步,大明外長城一線終於宣告失守,大明北部邊陲被韃靼人撕開了一道大口子。
作爲韃靼人負責長城內線作戰的主帥,國師亦思馬因在戰後並未立即去覲見達延汗巴圖蒙克,而是派人去搜集整理張家口堡內的所有明軍情報和戰報,他要知道此時明朝到底有了怎樣的防備,以確定下一步戰略。
十月初六,下午。
韃靼兵馬自張家口堡出發,馬不停蹄往宣府方向挺進,這是巴圖蒙克親自下達的命令,必須趁着明軍回過神來之前,一舉將宣府攻克。
韃靼人認爲明軍已經有了防備,畢竟自九月十七繞道宣府側翼,向懷安衛城發起進攻至今,宣府鎮戰事已經持續了二十天。
在韃靼人的想法中,明軍情報系統再落後,也不可能到現在還沒得到韃靼入侵的消息。
可惜正如韃靼人料想的那樣,二十天足以讓宣府鎮的消息傳回京城,可惜到如今也只有沈溪的一份戰報順利傳到朝堂,而且還未被人採納。
即便是明朝那些老成持重的大臣,也都不相信沈溪的奏報,在他們看來,韃靼人的主力分明在三邊的寧夏鎮,怎麼可能會出現在宣府?
在選擇相信劉大夏或者沈溪這件事上,所有人都無條件相信劉大夏。
畢竟劉大夏的資歷擺在那兒,所有人都把弘治十三年那場對韃靼人的大捷記在劉大夏的頭上,即便弘治皇帝肯定了沈溪在那一戰中的功勞,也只是認爲沈溪輔佐有功。
……
……
夜幕降臨,一場大雨襲擊了韃靼人南下的馬隊,亦思馬因剛不得不領兵就地駐紮,還未等他休息,從土木堡傳回來自第一線的戰報。
亦思馬因最怕的就是已經處於甕中之鱉狀態的沈溪部鬧出什麼亂子來,等他看到戰報的內容後,氣得將戰報一把摔到了地上,滿臉慍怒,渾身上下透露出的濃重殺機,讓在場的將領感覺極爲難受。
“無能,廢物,將明軍圍困起來,還讓對方如此肆無忌憚!難道我們草原上連個獨當一面的英雄豪傑都沒有了嗎?”
亦思馬因憤怒到極點,所以說出一些頗爲打擊人的話語。在場的韃靼將領聽到後個個不服氣,他們自詡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豪傑,草原上只有英雄才能成爲將領,他們可受不了亦思馬因這樣的“侮辱”。
“國師,可是宣府發生變故?”有將領問道。
亦思馬因指了指戰報,喝問:“你不會自己看嗎?”
那將領面紅耳赤,因爲他根本不識字,亦思馬因也知道他不識字,明顯是在嘲諷他不懂還在這兒瞎說。
亦思馬因道:“馬上去信大汗,告訴土木堡發生的情況……土木堡距離宣府不過一日馬程,若被土木堡明朝守軍殺出來,襲擊我側翼,宣府可能無法在短時間內攻克。若明朝在居庸關和紫荊關加強戒備,之前的計劃也會付諸東流!”
在場將領,讓他們去沙場拼命還行,讓他們聽這些戰略方面的東西就有些太難爲人了,他們腦子幾乎都是一根筋,上面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根本就不會思考。
所有韃靼將領均起身領命,亦思馬因擡起手道:“就算現在天上在下雨,我們也必須即刻拔寨起行,馬不停蹄趕往宣府。若三日內無法攻下宣府,所有將領一律按懈怠治罪!”
在場將領聽着外面“沙沙”的雨水聲,面面相覷,好一會兒才無奈地低下頭,行禮:“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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