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翹恭木着臉答道:“是。”
沈致遠忙糾正道:“吳爭是下過此令,但不是必須,而是盡力。”
錢翹恭道:“上有所命,盡力即是必須。”
錢謙益不由得沉默起來,他心裡突然有了一種疲憊,自己是真的恨吳爭,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嗎?
沈致遠瞪着錢翹恭:“讓一個女人冒險,這事你能做得出?”
錢翹恭哂然道:“不知是誰,成天說,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沈致遠急喘了幾口,“……容我再想想。”
……。
“在你心中,她……真有這麼重要嗎?”
東莪直直地看着沈致遠,眼中的幽怨之意,已經顯露在外。
沈致遠欲言又止,他確實爲難,因爲無法解釋。
“比我還重要?”東莪執拗地追問道。
沈致遠依舊沉默。
許久,東莪幽幽一嘆,“就算我去打探出方位,可王座之中,數百府衛,你要如何救人?”
說到這,東莪聲音顫抖起來,“今日錢將軍重新執掌拱北城新軍……你是想率軍強攻阿瑪王府?”
瀋陽遠生硬地道:“如果格格能探出方位……可以不攻,只須潛入救人便是。”
“你休要哄我……怎麼潛入?”
東莪不傻,如果王府能隨意潛入,那多爾袞這些年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要殺他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這其中,除了漢人,也不乏滿人。
沈致遠在東莪面前,完全沒有往日的隨意揮灑,他遲鈍地、乾澀地說道:“若格格爲難……就當我沒來過……告辭。”
告辭?
東莪心中一痛,這是你的家啊!
“且慢。”東莪咬咬牙,喊住了已經動步的沈致遠,“你能保證……不會藉此謀反嗎?”
沈致遠愣了愣,點點頭道:“我只救人,不……反。”
“好,我幫你打探。”
在東莪看來,或許只有這樣,才能阻止沈致遠做出強攻王府的大逆之事,也只有遂了瀋陽遠所願,才能讓沈致遠平安地活着,也只有這樣,她才能不負阿瑪的囑託,等到阿瑪回京。
可惜得是,東莪終究年少,她想得太天真。
這種事,要麼不做,做了就是決裂,怎麼可能停得下來呢?
就算沈致遠等人真只爲了救人,那救了人之後呢?
從睿親王府救出人,天一亮,這京城不亂套了嗎……不反,怎麼出城?
……。
此時淮安府的黃河段,一場激戰已經持續了兩天。
多爾袞六萬大軍,以清河、草灣、赤晏廟、安東四個方向,對南岸發起了全面進攻。
不得不說,多爾袞的魄力很大,要麼不戰,戰則決戰!
可惜這是黃河沿岸,如果換作是長江沿岸,這種攻勢,只要沿江水師炮艦橫向炮擊,配合岸防炮,可以讓吳爭分分鐘教會多爾袞怎麼打仗。
但在這裡,吳爭做不到,因爲沒有岸炮,水師戰艦也到不了河道。
好在吳爭在攻破淮安城時,反應得快,開戰前三天時間,開始令吳淞衛、泰州衛進駐清江浦、劉伶臺等處,否則,這這種敵軍四路齊進的態勢,吳爭也就只能下令兵力收縮,固守淮安城了。
可就算如此,只有火槍和小炮的北伐軍,在敵軍的全力強攻下,也打得非常艱苦。
因爲敵人進攻的突然,開戰第一天時,劉伶臺一度失守,清晨時,駐守劉伶臺的三千北伐軍,面對着二倍於己的渡河敵軍,以血肉之身硬抗滿身皮甲的敵人,戰至午後,三千北伐軍幾乎盡沒。
劉伶臺一失,淮安城的北大門就直面敵人的兵鋒了,好在魯之域及時從東門調出六千人趕去增援,雖說沒來得及救助三千守軍,但終究是堵上了缺口,用了一個下午,纔將敵人趕回了黃河喝泥水。
事實上,如果多爾袞不是將兵力分散四個方向,那麼劉伶臺一旦失守,就很難再奪回。
但這個突發事件,引起了吳爭的警惕。
多爾袞究竟想做什麼?
傷十指不如斷一指的道理,多爾袞會不知道?
吳爭在地圖前轉悠了好些時候,眼睛無意中落在洪澤湖時,才突然醒悟到,不對,南面騎兵可以從鳳陽府穿插,那麼,徐州敵軍,爲何不能從洪澤湖進攻?
這個想法,讓吳爭冷汗滲出,蔣全義的泰州衛守西、北二門,由於攻淮安城時,泰州衛傷亡巨大,實力已經摺損不少,如果敵人真從洪澤湖來,那麼泰州衛肯定頂不住。
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將泰州衛撤回城中。
可問題是,一旦泰州衛從清江浦撤退,劉伶臺的吳淞衛便會獨木難支。
如果將吳淞衛也撤回,那麼淮安城,就會被敵人三面合圍,如果祖瘋子南向的騎兵遭遇不測,待敵騎北上,淮安城真就成了一座孤城,到時十萬計的敵人圍攻,恐怕第一軍援軍抵達,也無法解淮安城之圍了。
一時間,吳爭陷入了極度的爲難之中。
……。
魯之域、蔣全義被吳爭急召趕來。
吳爭將自己的猜測述說了一遍之後。
看着二人疲憊的臉,吳爭苦笑道:“兩天打下來,多爾袞給我挖下的坑,已經基本上顯現出了全貌。事實上,真正的屠刀是兩把,一是黃河對岸的這支駐防旗軍,二是徐州八萬人馬,西、北兩路夾擊,加上南面的鳳陽騎兵和東面鹽城的那支火器軍……我軍還真得陷入了四面楚歌了。”
魯之域悶聲道:“既然如此,末將以爲,當收縮兵力撤回城中,再不濟,二衛加上原淮安、大河二衛降軍,也足有三萬餘人,守上十天半月,想來是沒問題的……。”
“不成!”蔣全義立時反對道,“淮安城新附,民心本就不穩,我軍一撤,無形中就給了民衆我軍敗退了的暗示,如此一來,想要守城就更困難了。況且,有清江浦、劉伶臺兩個突出部,淮安城至少暫時還能安全,真到了固守城池時,很難想象,城中百姓會在四面被圍後,還能象現在這般安靜……王爺,絕不能撤,若此時一撤,我軍必會陷入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