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陽謀,只要大將軍府評定了廣信衛是“叛軍”,那麼廣信衛就是“叛軍”,不是也是。
既然是叛軍,那麼大將軍府就不必再爲廣信衛以後的行爲負責。
而廣信衛進入鳳陽南,攻佔定遠等一系列的操作,都將與建新朝無關。
只要建新朝不派兵增援,這不必爲此負責。
反之,清軍剿殺廣信衛,建新朝也不能追究。
以一衛兵馬去賭三府之地,成與敗僅限於這一衛之內,這就是吳爭千思百慮之後,想出的變相戰爭。
按理說,吳爭這場賭開頭是贏了,廣信衛入鳳陽府,攪亂了一池春水。
三方勢力的糾葛,讓這場戰爭打不起來。
這很好!
只要拖着,拖下去,清廷就無法安下心來搞內政和戰備,可反之,戰爭陰雲因一江之隔籠罩不到建新朝的地盤裡。
可接下來,吳爭失算了,人算不如天算!
……。
吳爭第一個失算,是天長方向,陳勝留在那的千餘“土匪”。
因爲天長雖然與揚州府鄰接,但隸屬鳳陽府,所以,當初雙方停戰之後,北伐軍撤離,陳勝不甘心,留下了這千餘人,喬裝成“土匪”繼續存在。
可事實上,這支隊伍接受着揚州方向的補給。
原本與鳳陽城相安無事,可阿濟格到了鳳陽城,其部後續源源不斷地涌入鳳陽府,各部駐地漸漸攤了開來。
阿濟格鑑於當時錢翹恭突襲泗州,劫掠了一批戰馬,於是阿濟格分出一支三千人的精兵,入駐盱眙。
這樣一來,天長方向的那支隊伍活動範圍瞬間被壓縮了。
原本也沒事,反正這支軍隊退入揚州府,也就安全了。
可阿濟格顯然有除之而後快的心理,或者他是想殺雞儆猴,給李過一些壓力。
他下令圍剿這支隊伍。
這支隊伍面對強敵到來猝不及防,只能選擇死守天長小城。
於是,鳳陽府大戰的序曲,讓人意想不到的第一槍,沒有在定遠暴發,竟是在天長打響了。
……。
吳爭第二個失算,是海州城。
不得不說,在吳爭挑起鳳陽府之變時,吳爭的眼角餘光確實是瞄到了遠在東北角的海州。
同時,吳爭也令錢翹恭率新練“風雷騎”北上。
但吳爭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這才令錢翹恭在一個月內入駐雲梯關,況且,雲梯關至海州的距離尚有數百里地。
一個月的時間,讓錢翹恭奉令之後,想到的還是先去見見父親錢肅樂和妹妹錢瑾萱。
也就是說,沒有人意識到,海州的危急。
當然,此時確實不危急,因爲鳳陽府大戰尚未暴發,甚至連天長方向的戰鬥也沒打響。
這種情況下,千里之外的一個小城,誰會去看到它?
但將領可以沒想到,做爲主帥的吳爭應該想到。
戰略和戰術的不同在於,戰術是打贏眼前這場仗,戰略是解決打這場仗引發的所有變局。
就象海那邊一隻蝴蝶扇動翅膀,可能在那的這邊某處引發海嘯一樣。
可惜的是,吳爭想到了,但因疏忽沒有盯住它。
而幾天後,天長方向突然暴發的戰鬥,吸引了吳爭最大的精力,海州方向,更加被忽略。
這兩個失算,改變了吳爭攻略鳳陽府的整個謀劃,許多原本不會發生,或者是應該在數年後纔可能發生的事,都提前暴發了,由此,改變了這個時代的進程。
或許,這就是天意。
……。
都說月黑風高,纔是殺人之時。
可清軍大舉進攻天長,卻是陽光明媚的正午。
泗州清軍,集結三千人馬,明目張膽地出兵。
分爲兩路,一路悍然直逼天長,另一路經白塔鎮北面轉東,形成兩面夾擊之勢。
這符合阿濟格的心性,他打慣了順風仗,對敵向來是大開大合。
就象是漠北平叛時,阿濟格動輒就是全軍盡出,雖然讓蒙古叛騎聞風而逃,但阿濟格大軍也是徒勞無功,滿世界地追着打,結果,一年時間,一萬多騎兵愣是沒有剿滅不到五千的叛軍騎兵,清廷不得不令沈致遠的新軍增援,最後沈致遠以逸待勞,在一處沙丘後伏擊了叛軍騎兵主力,一戰功成。
對於阿濟格而言,是藝高人膽大,鳳陽府如今大軍雲集,還忌憚你區區千把土匪?
同時,阿濟格也想借此來誇耀武功,殺雞儆猴給寶坻城的李過瞧瞧。
當然,最關鍵的是,阿濟格判定了建新朝不會出兵干涉。
也是,如今正是鳳陽府各方勢力錯綜複雜的時候,剿滅一股土匪,礙誰的事了?
由於是“土匪”,天長駐軍的斥侯無法前出太遠,所以直至清軍前鋒逼近三十里,才察覺到不對,於是,駐軍就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向東撤入揚州府境內,二是固守城池,擊退來犯之敵。
但三千敵人分成兩路,一路騎兵來得快,天長駐軍的斥侯首先偵察到的只有一路數量不多的騎兵,那麼這就給駐軍造成了嚴重的誤判,認爲依仗已經經過加固的防禦,可以擊退來犯之敵。
駐軍向城內收縮,造成了再沒有斥侯偵察到另一路敵軍。
就這樣,一場本不應該發生的激戰發生了。
阿濟格打這一仗,是臨時決定的,這本不在鳳陽府主要勢力的視野之內,清軍南下,長年戰亂,哪州哪府,沒有土匪盤踞山林?
或數十、或成百上千,到處都有,不足爲怪。
所以,除了交戰雙方,幾乎沒有其它勢力預測到會發生這場戰鬥,甚至連相距不太遠的定遠李過,也是直到第二天午時,纔得到情報。
而這場相較整個局勢並不起眼的戰鬥,幾乎改變了鳳陽府整個戰局,更影響到了隨之而來的北伐。
……。
海州是個古城,始建於南北朝梁武帝蕭衍年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