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現在想好沒有,是入江湖,還是戰沙場?”楊帆看着陳王廷,佩服他的身手,如果到了軍中,絕對拔擢得飛快。
陳王廷看向楊帆,道:“我想跟着爵爺,不知爵爺您看不看得上我這身手?”入了沙場,終究還是籍籍無名。哪個男兒不想功成名就,但又有多少人,到最後能夠萬人景仰,舉世無雙?少得可憐。大將霍去病、衛青,驚豔了整個漢王朝,身後扎堆的將軍,又有幾人,爲人熟知?一將功成萬骨枯,不是說說的。
死後名,活着沒活好,卻總想着死後的名聲。有些可笑,又有些可嘆罷了。陳王廷看得通透,與其混江湖,戰沙場,倒不如在楊帆身邊。他不是個蠢人,混個錦衣衛千戶的,也被楊帆差來使去,就是孫毅、李鬱歡這樣的官宦子弟,都對他敬重有加,那他何必要捨近求遠呢?
“跟我?你可想好了。”楊帆對於這樣的高手,自然不會有什麼拒絕理由,“我可不能給你加官進爵,但有我楊帆一口吃的,絕對餓不着你陳王廷。”對於這樣能在不知情的黑夜,出手相救,江湖口碑又好的高手,楊帆自然不會嫌礙事。
陳王廷長笑一聲,道:“在下是不是已經賣身給爵爺了?”
楊帆淡然一笑,轉了轉春秋大刀,“我可不會給銀子。”
“哈哈。”兩人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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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如一張網,恩怨牽扯。總能拉扯到一塊兒。金州一處營寨,迫近日落,便有不少的守軍扛着長槍。往營寨中走去。秋風送來的不是爽,是蕭條。大淩河之戰後,野豬皮稍有了收斂,但小規模的衝突還是偶有發生。今日你埋伏几個小隊,明日我殺幾個哨兵,都是小打小鬧。東江軍在遼南算得上是大明最後一支勁旅。
青衣書生身後的十人,帶着斗笠。沉默不語地站在箱子邊上。稍時,幾騎飛來。十個錦衣衛稍稍揚起斗笠,看向那個鐵衣邊將。來人仔細盤問。青衣書生便一一回答,然後將手中的令牌遞了上去。
騎馬將軍看過令牌,點了點頭,隨後掃視了一眼青衣書生後邊帶着斗笠的十人。狐疑道:“你們幾個。帶着斗笠作甚!”
青衣書生一滯,連忙賠笑道:“將軍見諒,這幾個人,還有其他事要辦,不便露面,所以……”馬上之人眉頭一皺,喝道:“還有何事?”
青衣書生眼珠一轉,笑道:“在下幾趟過來。都是侯將軍接應。這次舵主說了,有一筆買賣。要和金州的將軍們分上一杯羹,特地命在下與諸位商量則個。”
“哦?上頭怎麼沒說起這個事?”
青衣書生訕訕一笑,道:“在下說了,只是單純舵主想和將軍們做筆生意。侯將軍也清楚,歷年這每一趟,將軍抽成不過這個數,此次舵主給將軍們的卻是這個數再翻上一番,所以……”
小鬍子將軍眼珠一轉,怦然心動,道:“什麼生意?老巖溪要和我們金州的幾個人分,才能吃得下來?如果行,我侯勇一人便吃下來。”今日執哨的,都是侯勇的心腹,這個營寨門口,空無一人。等到夜裡,野豬皮便會派人過來,交易火器。
青衣書生上前,示意侯勇湊近點。侯勇扯了扯肚子上的腰帶,俯身下去。青衣書生在他耳邊碎語幾句。聽得侯勇呼吸都急了起來,勒馬翻下身來,抓着青衣書生的肩,道:“此話當真?”
“在下有幾個膽子,敢騙將軍?”
侯勇定了定心,放開青衣書生,冷哼道:“諒你也不敢。這麼筆單子,我確實吃不下。就按老巖溪說得辦。今夜我會派人通知金州的線人,不會對你們有什麼阻礙的。”
“那邊謝過將軍了!”
侯勇拍了拍青衣書生的肩,笑道:“謝我作甚?賺銀子罷了。唉,你這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剛纔揹着光,侯勇沒看清青衣書生的臉,這次湊近看仔細了,便問道。
青衣書生拿手遮了遮,憨憨一笑,道:“哦,這傷啊。說出來怕將軍笑話,還是不說了。”
“怎麼?”侯勇臉色一變,問道。
“登州城裡的娘們抓的,將軍,都是男人,你懂的。”青衣書生胡謅道。侯勇仰天一笑,拍了拍青衣書生的肩膀,道:“你啊,這瘦竹竿的身板,就不怕那些婆娘把你吸乾了?哈哈,這次撓花臉,下次別傷着腰就好。汝等且在此地稍候,待會兒自會有人過來接你們!”
“那就勞煩將軍了。”青衣書生躬身一禮。
侯勇翻上馬,緩緩離去。
夕陽灑在這片營寨上,戰爭與和平,此刻交融了。站在那個青衣書生身後的錦衣衛這才擡起頭來,口中呢喃道:“金州千戶,侯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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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不落雨,五月不沾水,六月河牀幹,七月龍王走,八月魚翻眼,到了九月,龍王還未歸。顆粒無收,整個山西,成了個烤饃,乾癟得水都擠不出來。陝西的戰事去年剛剛平息,然而農民起義又延綿到了山西。
御史張宸極上書朝廷說:“賊寇是從陝西來的。陝西將領曹文詔素有威名,士紳百姓爲他編歌謠稱讚說:‘軍中有一曹,西賊聞之心膽搖。’,而且他曾經在山西立過功,陝西的賊寇已消滅殆盡,應該下令讓他進入山西幫助圍剿賊寇。”於是朝廷命令山西、陝西的各位將領一同受曹文詔指揮。
朝廷軍打泥腿子,還是可以的。太原的泥腿子,不出兩個月,便被平定了。接下去,便是移兵討伐。這時候的李自成,還未成氣候,自然不是朝廷的對手。農民軍啥樣子能打贏,十打一,用人數上的巨大優勢,纔打得贏朝廷的軍隊。在山西的時候,一個個佔山爲王,少的五千人,多的不過萬餘人,那曹文詔剿滅他們,還不跟切菜一樣。
甭管你是混世王也好,還是滾地龍也罷,名字氣得霸氣點,還真當你是天神下凡了?照樣死的死,被攆着跑的還是得跑。錦衣衛的兩路探子,到了太原府,便各自分開去了。
太原府,縣城裡甭管亂世當頭,還是太平清明,該做生意的晉商依舊開門做生意。相比較泥腿子,商人們還是對朝廷的官兵好感多一點。雖然平日裡,孝敬、打點的銀錢總要有一點,但至少他們不會搶啊。
泥腿子一來太原城,就跟土匪似的。見着好東西就搶,看見大姑娘就擄,這年頭,造反迫不得已,但迫不得已成了習慣,那就是自然了,到後來某些混世魔王,走到哪裡搶到哪裡,甚至沒人覺得這樣子做反而是將苦難蔓延開來。那些以替天行道自居,幹得和土匪沒兩樣的匪類,在北邊討不到好,便逐漸地往南退着。
朝廷的軍隊也在曹文詔的帶領下,朝南追趕,準備在河南剿滅這股農民軍。山西戰亂漸漸平息,中原地區,似乎如同蜂窩一樣,千倉百孔。這邊叛亂,那邊造反,朝廷軍隊一方面要堅守山海關,一方面又得鎮壓叛亂。然而天災又不斷,除了南邊稍安穩點,整個大明朝已經開始動搖起來。
劫後餘生的太原縣城,稍稍得到了一絲喘息。九月裡,青幫來了單大生意。不是官家的,卻是塊肥肉,肥得流油那種,對與剛剛被攪黃了好幾個月的青幫來說,無疑是塊肥肉。
只不過肯不肯得下,還得看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