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焦急的等待當中,天終於亮了。
整個北大營已經蕩然無存,除了遍地的死屍,坍塌的轅門,倒地的柵欄,一個帳篷都看不到,全部被鐵蹄夷爲了平地。
從北大營一直到西大營附近,到處都是敵兵的屍體。
鮮于輔、王濡陪着張燕趕到了北門城樓。閻柔和王侗跟在他們的身後。
三個人看到昨天還是旌旗飄揚,帳篷林立的聯軍北大營,如今一片狼藉,就象是一個血肉模糊的屠宰場。他們驚呆了。
王濡看了一下,大概受不了瀰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味和令人作嘔的戰場,一連後退了好幾步。
他望了身邊的鮮于輔一眼,搖搖頭,感慨地說道:“血狼鐵騎的威力,的確不是血肉之軀可以抵擋的。吳將軍用兵,神鬼莫測,非常人所能及。韓遂這下碰到對手了。”
“人人都曉得血狼擅長夜襲,卻怎麼都防不住他。西涼叛賊這下子遭到重創,一夜死了幾萬人,估計韓遂暫時無法攻城了。”張燕走過來,笑着說道。
“現在他考慮的不是能不能攻城的問題,而是能不能逃出司隸的問題?”閻柔誇張地說道。
鮮于輔指着他說道:“子玉,現在韓遂在司隸戰場上還具有相當的優勢,你千萬不要輕敵。”
“你們不相信我說的?”閻柔笑起來。
“吳熾真有本事留下韓遂?”因爲打了勝戰,暫時解決了長安城的燃眉之急,王濡的心情非常好。他看到閻柔自信的樣子,不禁懷疑地問道。
“當然。”閻柔肯定的說道。
王濡輕鬆地笑起來。
鮮于輔望望遠處的戰場,嘆了一口氣,神色凝重地說道:“吳熾一支孤軍,偶爾襲擊是能得手,但可一不可二,很難再有什麼機會了。要想擊退韓遂,把聯軍趕出司隸,還是要靠幷州和冀州的軍隊解決問題。”
“可惜鞭長莫及,只能求天幫忙了。”王侗小聲說道。
韓遂坐在草地上,神情落寞。
黃沙神情沮喪,呆呆地望着樹梢,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如果夜裡不調防就好了,也不至於損失這麼大。”黃沙喃喃自語道。
“北大營還是要被他一掃而光的。死三萬人和死二萬人有什麼區別?既然給他盯上了,損失總是有的。”韓遂站起來,心情沉重地拍拍黃沙,安慰道:“在司隸戰場上,我們還是佔據明顯優勢。雖然攻城暫時有困難,但只要馬騰的十萬人馬趕到,什麼問題都能解決,包括這隻血狼。”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有些心有餘悸。血狼,恐怖的血狼。
血狼鐵騎軍在空曠的平原上飛奔,戰馬奔騰的巨大轟鳴聲震耳欲聾。
吳熾帶着侍從們停在路邊,談笑風生。遠處,各部軍官們打馬如飛而來。
“孝直,很累吧。”吳熾看到一臉疲憊的法正,關切地問道。此次作戰,所有的計策都是出自眼前的這個柔弱的年輕人。要不是他,自己怎麼可能打得如此順利。
吳熾不由得暗自將這個年輕人和幾個軍師作比較,雖然他沒有親自和幾個軍師共事,但是根據自己所瞭解的事情,眼前這個年輕人相比幾個軍師,並不會遜色多少。
吳熾知道,這樣的人才一定是主公喜歡的,他決定等主公來了長安之後,一定要將法正引薦給主公。
“只要打勝戰,天天不睡覺都可以。”法正高興地大聲說道:“不過,我們的補給不多了,必須想辦法。”
看到部下們一張張興奮的臉,吳熾笑着說道:“這次夜襲我們大獲全勝,不折一兵一卒,也算是奇蹟了。”
“大人,下一戰我們打誰?”蔡無極叫道:“這戰打的太過癮了。”
“聯軍此次折損嚴重,攻城的事大概要耽擱下來了。”王石笑吟吟地說道:“大人,我們是不是再去打馬玩?”
吳熾搖搖頭。
“爲什麼?現在聯軍遭受重創,正是我們展開反攻的時候。”燕飛一臉奇怪。
“聯軍遭到重創,防守會更加嚴密,根本不會再給我們機會。我們暫時回池陽休整。”法正替吳熾回答道。
“將軍,纔出來幾天就回去?”蔡無極詫異地問吳熾道。
“是的。我們的目的基本上達到了,現在也沒有什麼更好的機會。部隊連續行軍作戰,士兵們的體力消耗很大需要休息,補給現在也困難,需要補充。”吳熾說道。
“聯軍在短短几天的時間內連遭打擊,折損嚴重。現在聯軍的部隊雖然佔據很大優勢,但他們已不具備一戰而定的能力。爲了儘快拿下長安,他們必須增加兵力。所以我估計他們的援軍馬上就要趕到了。”法正說道。
吳熾輕輕拍了幾下手上的馬鞭,擔心地說道:“馬玩留在定興渡口不走,估計就和這批援軍有關。如果援軍趕到,和馬玩的車隊一塊趕往長安城,路上我們根本沒有下手的機會。我們一直處於劣勢,即使贏了兩戰,也是如此。長安戰場上雙方兵力差距還是很大。你們都看到,聯軍不好打,。他們的援軍一旦趕到長安城,形勢對我們相當不利。”
“我們回池陽靜觀其變。命令鮮于銀在渡口附近小心觀察,儘可能過河探察敵人援軍的消息。”
“將軍,你說戰局的發展對我們不利,是不是意味着我們不論怎麼努力,京兆尹都要失去?”王石聽完吳熾的解釋,打了勝戰之後的喜悅不翼而飛。他立即接着吳熾的話問道。
“是的。”吳熾無奈地點點頭。
“沒有辦法?”燕飛問道。
吳熾沒有回答,他望着灰濛濛的天空,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渺小了,無能無力。
不過,他在心中暗暗說了一句:“要是大將軍的援軍能夠提前趕到,一切都不再是問題。”
聯軍的部隊只剩下了五萬多人。
他們集中在西大營,停止了攻城。部隊因爲連番受挫,士氣遭到了致命的打擊,一蹶不振。
韓遂一日三書,催促馬騰大軍急速南下。
馬玩接到長安城的消息,目瞪口呆。
七萬人,爲了攻打一個長安城,幾天之內聯軍損失了七萬人,而且還都是主力,令人不可思議的事情。
韓遂在長安城大敗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開了。
馬騰和成宜接到聯軍的消息,都很震驚。
攻打司隸的部隊損失一半多,這戰已經很難再繼續下去。兩人隨即對是否增兵司隸產生了激烈的爭執。
成宜當然要求馬騰率領大軍繼續前進。但馬騰不願意。
結盟之前,他就對韓遂在今年夏天攻打司隸持反對意見。他認爲韓遂太急了,完全沒有必要在根基未穩的情況下,冒險攻打司隸。馬騰和麾下一班將領認爲韓遂輕視了司隸各郡的官府和軍隊,錯誤的認爲司隸各郡不堪一擊,輕易可下。對自己的實力估計過高,沒有正確認識到當前西涼聯軍的真正實力和需要解決的問題。
馬騰他們認爲今年西涼聯軍還是打基礎的時候,實力脆弱,不宜耗力遠征。部隊人數雖然多,但真正能打仗的精兵少;攻佔的許多縣郡都沒有建立府衙,無人治理,一片混亂;因爲打仗造成了數十萬的流民,這些人需要安排,需要糧食。今年的糧食都是搶來的,明年怎麼辦?明年的糧食必須要自己解決,再搶的話境內的百姓就要造聯軍的反了。
所以馬騰等人堅持認爲,未來幾年西涼聯軍在戰略上還是以西涼爲依託,牢牢掌握西邊的隴西、金城、武都、漢陽、武威、張掖、酒泉和敦煌等郡,打下紮實的根基,然後再做其他的事。
以聯軍目前的力量,即使打不過北疆軍隊,還可以退守西涼,保存實力。而出征司隸等地,一旦部隊陷在司隸戰場上,長時間不能取得勝利,就要連續投入大量的部隊。這樣一來做爲後方的武威、張掖、酒泉、敦煌等郡就沒有足夠的防守力量。如果漠北都護府軍隊趁機來攻,部隊就會陷入兩面作戰的窘境,失敗就是一件必然的事。但後果是,司隸不但打不下來,後方幾郡也會丟失,而隨着軍隊數量的劇減,西涼聯軍可能再一次失敗。
如果一切如韓遂所想,部隊一路所向披靡,從涼州的安定郡一直打到司隸的洛陽,隨之而來的問題就是因爲路途遙遠,糧草補給很難跟上;一路打下的城池,還要派部隊駐守,攻擊的兵力會越來越少,阻力會越來越大。而且一旦大雪下下來,十幾萬部隊的補給立即成了頭等大事,僅僅解決禦寒的衣服都會成爲問題。
韓遂和一班極力主張攻打司隸的將領不同意他們的意見,認爲聯軍應該吸取前年的教訓。
假如今年以主力開闢司隸戰場,奪取司隸、安定郡和北地郡,聯軍在西疆站住腳,那麼聯軍至少可以得到半年時間的發展和擴大。冬天,北疆的軍隊對遠在司隸和涼州的聯軍鞭長莫及之下,可能只好放棄剿殺。到了明年的春天,聯軍在司隸扎穩了根基,就不用怕北疆軍的圍剿了。打下司隸和涼州,先割據一方。他認爲憑着聯軍的實力完全可以實現這個目標。況且,一旦這個目標實現,對聯軍的發展和將來都具有決定性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