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銀隨即縱馬狂奔,他對着狼狽逃竄的士兵們不停地高聲狂呼着:“衝上去,隨我衝上去……”
根本沒有人聽他的,大家往後跑得更快了。上萬匹奔騰的戰馬就在後面追來,上萬件濺血的武器就在空中飛舞,不跑那是找死。
程銀的親衛營大約有千多人,他們跟在程銀的後面,迎着狂嘯而來的鐵騎衝了上去。
張遼看到敵軍大纛,縱聲狂吼:“衝上去,衝上去……,砍倒大纛,立即砍倒大纛……”
謝虎帶着中軍五百名弓箭手突然加速衝出陣列,冒着對方密集的箭雨,對準大纛之後的弓箭兵連續齊射。雙方箭來箭往,刺耳的厲嘯聲迴盪在漆黑的夜空裡,驚心動魄。
看到前面幾步遠的地方就是敵人的大纛,李弘興奮地怒吼連連,他左手盾,右手槍,又砸又刺,橫衝直撞。
“砍倒它……砍倒它……”張遼一邊狂吼,一邊舞動鉤鐮刀連斃數名敵兵。幾個執斧的親衛飛馬衝來,圍着大纛就砍了起來。
大纛轟然而倒。
黑鷹鐵騎軍的士兵們縱聲歡呼。張遼高舉鉤鐮刀,不停地吼叫着,聲嘶力竭,“兩翼收縮,兩翼收縮……”
低沉而雄渾的牛角號聲響徹敵人的大營。
正在兩翼追殺敵兵的騎兵立即收縮隊伍,一邊高速飛馳,一邊向中軍集結。
“呼……嗬……”張遼縱馬舉刀,放聲狂吼,“呼……嗬……”
親衛們舉刀呼應:“呼……嗬……”
殺氣騰騰的士兵們士氣如虹,無不縱聲狂呼:“呼……嗬……呼……嗬……”
吼聲驚天動地,直貫雲霄,整個戰場好象都在吼聲中顫慄起來。
“殺……啊……”張遼帶着奔騰的黑鷹鐵騎,以雷霆萬鈞之勢,再度加速殺向敵羣。
閻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心臟劇烈地跳動着,濃烈的血腥味幾乎讓他透不過氣來。
閻行感到了恐懼。
不到一刻時間,三萬大軍就給敵人的鐵騎殺得死傷慘重,毫無還手之力。太快了,太快了,根本就沒有時間做出反應。閻行艱難地吞下幾口唾沫,大聲叫道:“密集陣列,準備出擊。”
右軍一萬士兵以最快的速度勉勉強強地列陣完畢,但建制完全被打亂,大家僅僅就是聚攏在一起,亂七八糟的,有的士兵竟然來不及穿衣,來不及拿武器,赤手空拳地坐在戰馬上,有的士兵拿着弓卻沒有箭壺,有的揹着箭壺裡面卻連一支箭也沒有。
大營西面的左軍在黑鷹鐵騎最初的衝鋒中首當其衝,死傷慘重,沒有一個士兵逃到東面的右軍營地。戰馬比人跑得快,左軍即使還有活着的士兵,也被拋在黑鷹鐵騎的後面了。前軍和後軍的士兵逃回來許多,現在都在右軍營地的後方陸續集結。敵人中軍在程銀的指揮下,雖然進行了堅決而有效的阻擊,遲滯了黑鷹鐵騎的衝擊速度,但他們死傷慘重,僅僅逃回來一小部分。
一直沒有看到程銀撤回右軍營地,閻行心急如焚,擔心他出了什麼事,但現在已經顧不上程銀的生死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擊退黑鷹鐵騎。還有一里半的路程。部隊的生死存亡,就在這一里半的路程上見分曉了。
黑鷹鐵騎在狂奔,在一路殺戮。
閻行高舉長槍,張大嘴巴,正要發聲狂吼,突然戰場後方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閻行頓時被震得呆若木雞,面無人色,一時間腦中一片空白。
黑夜裡,上百面戰鼓同時敲響,就象上百個驚雷同時炸響一樣,其聲勢之浩大,氣勢之磅礴,令人肝膽俱裂。
黑鷹鐵騎的士兵們聽到黑夜裡的戰鼓聲,無不縱聲歡呼。大家精神振奮,士氣陡漲,喊殺聲更是一浪高過一浪。
在敵人右軍陣地的後方,在三裡寬的陣地上,密密麻麻,全部都是排成方陣的漢軍步兵。他們就象鬼魅一樣,突然出現在敵人的後面。
漢軍士兵隨着密集的戰鼓聲,踩着整齊的步伐,大步向前。
每兩千士兵組成一個步兵方陣,最外面一層是巨型盾牌兵,緊跟其後的是巨型長矛兵,再後面是刀斧兵。第二層是短盾兵,長矛兵,刀斧兵。最中間一層是四百名弓箭兵。十九個方陣快速推進,黑壓壓的巨大一片,讓人望而生畏。
步兵大軍的後面,是步兵的中軍方陣。徐庶端坐馬上,立於陣中,就着微弱的月光,望着兩百步之外的敵軍陣地。他什麼都看不到。他只能聽,靠聽覺辨別敵人的距離。
戰場上只有黑鷹鐵騎的叫喊聲,步兵前進的兵甲鏗鏘聲,敵軍沒有動。
“擂鼓…,命令各方陣逼近敵軍,快速逼近敵軍……”
戰鼓猛烈敲響,一聲緊似一聲。
韓遂軍極度恐懼,他們膽怯了。西邊是無人可擋的鐵騎大軍,東邊是步步進逼的步兵方陣,北邊是靈河,南邊呢?士兵們望望南邊那個黑暗的空間,心中的恐懼達到了極點。誰都想不到,滅頂之災會來得這樣快,這樣突然,這樣兇猛。
的確,在入夜之前,他們還在憧憬着偷襲安定,建功立業,但是僅僅幾個時辰過去,偷襲發生了,只是被偷襲的對象變成了他們自己。
閻行遠遠看見北疆軍步兵手上的武器,倒抽了一口涼氣。那是什麼矛?那根本就不是矛,是五六丈長碗口粗的樹。那是什麼盾?那也不是盾,那是兩丈高的包着生牛皮的門板。北疆軍用這種巨型武器對付騎兵,顯然是有備而來。
騎兵對於步兵,有一種根深蒂固的輕視,這種輕視,讓閻行產生了錯覺。他覺得今夜的出路,就在這羣步兵身上。對面的鐵騎,都是髡頭鮮卑人,太難對付了,還是打步兵穩妥可靠。在他看來,無論北疆軍用什麼武器,排什麼陣勢,要想阻擋兩萬騎兵的衝擊,尤其是這是西羌的兩萬精騎,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閻行斷然命令右軍的一萬騎兵纏鬥迎面撲來的鐵騎,阻止他們撲到東面戰場。前軍、後軍和中軍撤下來的士兵,大約兩萬七八千人,直接衝殺北疆軍的步兵方陣。兩三萬騎兵,衝殺眼前的十來個步兵方陣,還不是十拿九穩。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吃掉誰?”閻行咬牙切齒地說道。
西涼軍的號角聲密集而慘烈,飽含着滿腔的憤怒和殺氣,迴響在空蕩蕩的夜空裡。
西涼軍士兵全線發動。幾萬人的喊殺聲突然在黑暗裡炸響,猶若山崩地裂一般,猛烈地撞擊着黑暗中的血腥戰場。
左軍一萬騎兵成散兵陣形,在小渠帥聶嘯的帶領下,急速前進,衝向了迎面殺來的黑鷹鐵騎。
此時,張遼已經指揮大軍完成了變陣,部隊由雁行衝鋒隊列變爲錐形攻擊隊列。錐如洪流,呼號咆哮,在戰場上縱橫往來,如入無人之境,其凜冽之殺氣,猶若燎原之槍,勢不可當。
張遼一馬當先,猶如空中一支厲嘯的長箭,犀利鋒銳。
黑鷹鐵騎的士兵們縱馬狂奔,他們滿懷着沖天的豪情,用盡全身力氣,高舉着武器,縱聲狂呼:“呼……嗬……”
兩軍相接,戰場上爆發出一聲驚天巨響。殺。
“殺……”張遼怒睜雙目,鉤鐮刀揮舞間,蠶食人命。
“殺……”親衛緊隨其後,戰刀上下間,肆虐生靈。
“殺……”黑鷹鐵騎的戰士們就象從黑夜裡衝出的嗜血猛獸,他們瞪着一雙雙血紅的眼珠子,揮動着一件件帶血的武器,橫行無忌,瘋狂地吞噬着一條條無辜的生命。
西涼騎兵知道自己的背後有兩三萬戰友正在攻擊敵人的步兵,如果不能擋住敵人的鐵騎,任由他們殺過去,其後果不堪設想。
聶嘯命令一部分士兵密集聚集,直接頂着敵人的錐頭殺上去。其餘士兵攻擊敵人的錐陣兩翼,不惜一切代價,殺傷敵人,阻止敵人衝向大營右側的戰場。
“兄弟們,殺……啊……”聶嘯掄圓戰刀,縱聲高喊,“殺……”
黑鷹鐵騎的錐頭好象撞上了一塊石頭,突然之間有點步履維艱,寸步難行了。面對潮水一般衝上來的敵人,鐵錐大陣漸漸得慢了下來。
張遼眼前全部都是明晃晃的戰刀,陰森森的長矛,雖然他竭盡全力舞動鉤鐮刀,但還是來不及招架。一柄長矛刺中了張遼的手臂,接着大腿又被敵人的戰刀砍中,鮮血飛濺。張遼被巨大的疼痛刺激的兇性大發,他狂吼着拔出戰刀,雙刀並用,象猛虎一般,咆哮着,在敵陣中往來衝突。
西涼騎兵一邊沿着鐵錐的兩翼飛速前進,一邊發起了猛烈的攻勢。
鐵錐大陣又厚又硬,士兵們緊緊地集結在一起,就象一塊磐石,根本無法撼動。
西涼騎兵們一遍又一遍,瘋狂地衝殺着,無休無止,雖然他們被飛馳的鐵騎大軍無情地絞殺,殘忍地踐踏,一批批的敵人就象河沙一樣,被滾滾洪流席捲而去,蹤跡全無,但他們依然頑強地撲上去,攻擊的浪頭一個高過一個。
鐵錐大陣內的士兵對準撲上來的敵人,發出一輪輪的齊射,長箭猶如狂風暴雨一般,又密又急,極大地殺傷了敵人,減輕了外圍士兵的防守壓力。
聶嘯發現攻擊無效,部隊傷亡慘重,立即改變戰術,他命令士兵們隨着敵兵陣勢而動,採取包抄騎射之法,遠距離進攻。
黑鷹鐵騎軍的士兵們頓時感覺壓力驟減,鐵錐大陣隨即開始加速。但是負責阻擊的敵騎還在圍着錐頭撕咬,不依不饒,繼續前進的阻力非常大。張遼立即命令陣勢右轉,催動鐵錐大陣向戰場的南面殺去。他的目的是殺人,而不是去會合步兵。
西涼騎兵圍在陣勢左右,任意射擊,一支支長箭厲嘯着,就象雨點一般射進錐陣,又準又狠。陣內士兵立即還擊。雙方箭來箭往,戰況空前激烈。兩隻騎兵大軍陷入了膠着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