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五十三章中有一處人名打錯,和徐晃、高覽一起的不是法正,是郭嘉。這裡跟大家說一聲對不起。)
大漢國初平二年八月十二,益州漢中郡。
南鄭城外,北疆軍十一萬大軍圍困了南鄭。
天上的雲很厚,深邃的蒼穹就象披上了一層乳白色的大氅,耀眼的陽光穿透雲層把自己強大的力量毫無保留地賜矛給了這片熱血土地。
勇猛的北疆軍戰士們在戰鼓的激勵下,在戰旗的指引下,高舉着犀利的武器,踏着袍澤的屍骨和鮮血,前赴後繼,酣呼鏖戰,其激昂而無畏的吶喊聲直衝雲霄,震憾天地。
南鄭城城樓上,巨大的黃色“張”字大纛迎風狂舞,它就象一頭被困在籠子裡的猛獸,張牙舞爪、咆哮狂吼,其慘厲而低沉的吼聲讓整個城池都隨之顫慄起來。
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味瀰漫在南鄭城的上空,伴隨着驚天動地的戰鼓聲、吶喊聲以及矢石撕裂空氣的厲嘯聲,南鄭城漸漸陷入了死亡的深淵。
守城將士沒有放棄,面對數倍於己的北疆軍,他們依舊浴血奮戰。他們腳下的黑色城牆就象一個受傷臥地的巨人,這位傷痕累累的巨人嚎叫着,掙扎着,把所有武器,長箭、擂木、滾石、刀槍、盾牌盡情傾瀉,竭力保全岌岌可危的性命。
攻城大軍如潮水一般,掀起一重又一重的驚濤駭浪,大浪狠狠地撞到城牆上,激起滿天血花,巨大的轟鳴聲震耳欲聾。
南鄭城搖搖欲墜,它咬緊牙關死死苦撐,任由鮮血流滿全身。
北疆軍將士四面圍城,瘋狂攻擊。
麴義指揮人馬主攻北城,激戰一天後成效甚微。麴義怒不可遏,衝着幾位上校、中校大喊大叫,“連夜攻城,給我連夜攻城……”
夜幕悄然降臨,一堆堆火焰騰空而起,照亮了城池上下。
文丑親臨戰場。他聽完麴義的部署後,搖了搖手,“南鄭城內的守軍只有一萬多人,如果不是城池堅固,城中的百姓幫忙,他們很難守到現在。繼續打是對的,但不能這麼打。”
“我們的傷亡並不大。”麴義以爲文丑要命令大軍撤下去,急忙勸道,“將軍,現在南鄭城的守軍損失很大,只要我們再攻得猛一點,今夜絕對可以拿下城池。”
文丑笑笑,看了他一眼,“我說過,二天內拿下南鄭城即可,沒有必要這麼着急。等到了葭萌關,我們還有更艱苦的仗要打。”
“我們辛辛苦苦打了一天,怎能把功勞拱手送給別人?”麴義臉色一沉,頗爲不滿,“你再給我兩個時辰,我親自帶人殺上去。”
文丑揮揮手中的馬鞭,搖了搖頭,“好,既然你一定要打,那就打吧。”
“傳令各部,趁着夜色,悄悄趕到北城集結,全力猛攻,務必於凌晨時分拿下南鄭城。”文丑轉頭看看麴義,笑着說道,“白天我們四門同攻,極大地消耗和麻痹了敵人。晚上我們改一下攻城辦法,讓一部分兵力在東、南、西三城佯攻,八千主力大軍則趁機攻擊北門,爭取出敵不意,一鼓而下。”
“大人,讓我的人馬先攻。”麴義興奮地指着城樓上的大纛說道,“一個時辰內,看我砍倒那面大旗。”
南鄭城上空鼓聲震天,激烈的廝殺聲響徹山野,瀰漫在空氣中的淡淡血腥隨風飄浮,死亡的氣息象幽靈一般遊蕩在旃然水畔,絕望而慘烈的叫喊把整個戰場悄然籠罩。
漫天長箭帶着撕心裂肺的厲嘯鋪天蓋地傾瀉而下,兩千多名攻城士卒一路高呼,飛速衝過護城河,沿着數百架雲梯奮力攀越。
上尉年君御騰身躍過血跡斑駁的牆垛,手中盾牌以雷霆之勢一擊而下。迎面衝來的敵卒長矛刺空,身形躲閃不及,被這迎頭一盾砸得頭破血流,翻身栽倒。年君御的戰刀呼嘯剁下,血光迸射間,敵卒的長腿一分爲二。慘叫聲尚未結束,一杆血淋淋的長矛從天而降,霎時把他墜地的軀體穿透。
“殺……”年君御雙腳着地,回首狂呼,“給我殺……”
戰刀揮動,帶起滿天風雷,一串串溫熱的血珠直射天空,斷肢殘臂在憤怒的吼叫聲裡隨着陣陣慘嚎迎風而舞。
年君御和悍卒們勇不可當,竭盡全力在狹窄的城牆上殺出了一片立足之地。
“兄弟們,結陣……結陣……給我守住垛口。”年君御踩着敵人的屍體,揮舞着刀盾,狂呼不止。
緊隨其後的悍卒們齊聲呼應,各佔方位,以月弧陣勢浴血奮戰,以自己的生命掩護更多的士卒們衝上城樓。
敵人的反擊越來越猛烈,短短瞬間,三個悍卒便被狂風暴雨一般的攻擊吞噬了。
年君御雙眼赤紅。仇恨讓他失去了理智,他就像一頭瘋狂的猛虎,張開着血盆大口,咆哮向前。
“弓箭手,射死他……射死他……”敵軍屯長拿着自己血淋淋的斷臂,連連倒退,嘶啞而慘厲的叫聲讓人毛骨悚然。
三名弓箭手端着弩弓衝到了最前面,弩箭厲嘯而出。
年君御躲無可躲,大吼一聲,在身軀倒飛而起的剎那,對準面前的敵人脫手擲出了戰刀。“殺……”
弩箭衝出了年君御的身體,帶着幾抹猩紅的血液釘在了城牆上。
年輕的上尉大人轟然倒地。
敵人一擁而上,戰刀長矛呼嘯而下,屍體立時四分五裂,頭顱被高高挑起。
“殺……”北疆士卒們的憤怒驀然爆發,殺聲如雷。
今夜星光黯淡,若隱若現的弦月小心翼翼出沒於厚厚的雲層裡。夜風輕拂,帶來一股清涼,間或還能聞到淡淡的腥臭。
夜幕下的西城就象一頭兇猛的巨獸,靜靜地俯臥在旃然水畔悄然酣睡。城樓上有幾堆燃燒的篝火,炙熱的火焰隨風搖曳,長長的煙柱扶搖直上,在夜空裡劃出一條長長的軌跡直至被黑暗吞噬。
“咚……”
低沉而猛烈的鼓聲突然撕裂了黑夜的靜寂,死亡的恐懼如同涌動的寒流,霎時間隨着城樓上越來越急促的鼓聲侵入了每一個生靈的骨髓。
殺聲沖天而起。
數千名民夫齊聲高呼,用力拉動拽索。三十臺投石車同時發威,裝滿了石油的瓦甕騰空而起,直衝黑暗。
北疆已經很少用火油了,在兩年前,曾炩帶着人,在華北平原上成功的掘出了一口簡易油井。不過,沒有石油提煉設備,就只能將其用於戰爭中的消耗品了。
“恍當……”城樓上的瓦甕破裂聲不絕於耳,守城士卒們驚惶的叫喊聲此起彼伏,隆隆的鼓聲驚駭不安,時高時低、斷斷續續的聲音顯得鬥志低迷。
投石車拋射的速度越來越快,城牆上瓦甕碎裂的聲音越來越密集,守城士卒們惶恐的叫聲卻漸不可聞,報警的鼓聲也漸漸稀落下去。
幾十斤的石塊被擡到了投石車的鐵窩上。一名士卒在石塊上澆上石油,一名士卒放火點燃。
“放……放……放……”
一團團燃燒的火球就象從黑暗裡突然呼嘯殺出的噬人怪獸,一個個張牙舞爪,氣勢洶洶地撲向了西城。
典韋高舉馬鞭,興奮地連聲狂吼,“擂鼓……擂鼓……”他難得上一回前線,現在曾炩的身份不同了,連帶他這個親衛將領也變了。
城下霎時鼓聲如驚雷轟鳴。
上萬支火把幾乎同時點燃,戰場頓時亮如白晝。
三千名弓箭手列陣而立,手中長箭就着燃燒的火把點燃了裹在箭頭上的油布。
“放……放……放……”
長箭厲嘯而去。漆黑的夜空上立時出現了一片火紅色的星海,絢麗奪目。
西城北城樓在瞬間陷入了火海。
高大的二層木製城樓轉眼被大火吞噬,滾滾濃煙直衝雲霄。城牆上烈焰騰空,士卒們狼奔豕突,奪路而逃,慘厲而無助的叫號響徹了黑夜,讓人不寒而慄。
典韋揮手狂呼,“傳令,東城彭烈,西城徐巖,立即攻城,攻城……”
西城城內火光沖天,喊殺聲鋪天蓋地。
“哐……”書房的門被門下督賊曹陶義用力撞開。
一股難聞的焦糊味隨之衝進書房,城內震耳欲聾的殺聲直涌而入。
“大人,北疆軍殺進來了,快走吧。”
閻圃伏案疾書,仿若未聞,連頭都沒擡一下。
“大人,快走吧。”陶義不待閻圃回答,回頭對着門外的衛士連連揮手,“快,把大人帶出去,快……
“不用了。”閻圃擡頭看看陶義,搖了搖頭,“我不走。”然後繼續低頭寫信。
陶義急得團團亂轉,跑到閻圃身邊大喊大叫,“大人,下官求求你了,快走吧。趁着現在城中混亂不堪的時候,我護着你殺出去,遲了就來不及了。”
“你們走吧。”閻圃放下筆,拿起墨跡未乾的書簡輕輕吹了一口氣,“你們目標小,容易逃出去。”
“大人……”陶義苦苦哀求道,“大人,你和我們一起走吧。下官和兄弟們誓死保護你殺出去。”
激烈的殺聲越來越近,流矢射中屋頂的聲音清晰可聞。
閻圃臉色一沉,用力推了陶義一把,“快走,快走。北疆軍未必會殺我,但這封信送不出去卻會誤了大事。”他是想讓陶義他們逃出城,將信送給張魯。只是他哪裡知道,此刻的張魯是自顧不暇,南鄭城也是搖搖欲墜。
陶義見閻圃心意已決,遂不再強求,和一幫衛士們跪地告別,匆匆而去。
閻圃站在屋檐下,目送衆人的身影消逝在黑暗裡,久久不動。
“轟……”一聲巨響,府門轟然倒塌。北疆士卒象潮水一般殺了進來。
大漢國初平二年八月十四日夜,北疆軍幾乎在同一時刻攻破了張魯割據的最主要的兩座城池——南鄭和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