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璝被數名北疆悍卒困在中間,左衝右突,極力想衝出包圍和親衛們會合。
他的親衛們奮不顧身,浴血奮戰,但他們遇到了一羣更加強悍的北疆軍。
蒙思騰空躍起,戰刀帶點血花,狠狠剁向劉璝的後背。劉璝就象腦後長了眼晴一樣,突然轉身,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揮起盾牌,把蒙思連人帶刀砸得倒飛出去。蒙思慘叫一聲,張嘴吐出一口鮮血,眼睜睜地看着敵人的長矛凌空刺來。
就在這時,一杆長槍挾帶着刺耳的厲嘯超越了蒙思的身軀,把敵卒的長矛連同敵卒粗壯的身軀一起砸了出去。與此同時,一隻大手從天而降,一把抓住了蒙思的胳膊,把他在空中翻騰的身軀硬實實拉回地上。蒙思連衝幾步,勉強站住身形,接着他聽到了高覽那熟悉的狂吼,“殺……”
高覽倒轉長槍,槍尾如錘,重重地擊中劉璝的腰腹。劉璝慘嗥一聲,借這一撞之力,急退數步,竟然衝出了北疆軍的包圍。但還沒等他的親衛衝上來,高覽的長槍突然如閃電一般,如影隨附,“撲哧”一聲穿透了他的小腿。
“殺……不要停下,殺過去,殺過去……”高覽一腳將劉璝踹到一邊,血淋淋的長槍直指前方。幾個士卒上前綁了劉璝。
楊懷、高沛在白水關聽到夜風裡傳來隱隱約約的殺聲時,都有些懵了。
高沛有些忍不住了,說道:“楊懷,我們殺出關去看看吧?”
楊懷搖搖手,說道:“沒有張大人的命令,我們不能擅自行動。
高沛嗤之以鼻,“你太謹慎了。我和張魯軍打了幾年的仗,哪次吃過虧?張魯軍不過是一羣流寇而已,不足爲慮。”
“問題是,這次在和張大人他們交戰的張魯軍未必都是真正的張魯軍。”楊懷看着黑暗中的西漢水,擔心地說道。
高沛不以爲然,沒有說話。
楊懷轉頭看看高沛,“張大人急於擊敗張衛軍,但他又極度輕視張魯軍,如果他……”
楊懷的話還沒有說完,幾個傳令兵從黑夜中飛馬衝出,“張大人被圍,請兩位大人急速支援。”
張任高大的身軀有些搖搖晃晃,衣甲浴血,長髮披散,戰盔在剛纔激烈的廝殺中被一名北疆悍卒的長矛挑飛,額頭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槽。在他長長的臉頰上,鮮血斑斑,黑色的鎧甲已經被鮮血染成了紫黑色,顯得凌亂不堪。
背上的傷口還在滲血,劇烈的疼痛讓他不由自主地悶哼了一聲。自己追隨兩位主公征伐天下以來,歷經了無數惡戰,但今天這種險境還是第一次遇上。幾年來,這是最苦最艱難的一戰了。
張任朝地上吐了一口嘴裡的血水,手中戰槍輕輕駐地,以支撐自己疲憊得幾乎軟癱的身體。援軍爲何還沒殺到?難道白水關也丟了?張任回頭看看遠處若隱若現的大漢戰旗,心頭驀然升起一股苦澀。
戰場上的殺聲越來越高昂。北疆軍從兩個方向奮力突進,將士們酣呼鏖戰,越戰越勇,而益州軍士卒眼見突圍無望,傷亡慘重,士氣已經越來越低沉。
如果援軍還遲遲不能趕來,今天全軍覆沒的命運將不可避免。
就在這時,西南方向的黑暗裡突然傳來了戰鼓聲。鼓聲隆隆,聲震天宇。
張任心中震顫,全身上下猛然生出無窮氣力,“擂鼓,殺出去,殺出去……”
徐晃的一萬北疆軍咬牙支撐了半個時辰後,傷亡慘重,終於抵擋不住,眼睜睜地看着益州軍衝破防線,和張任、劉璝雷銅的殘軍順利會合。
楊懷渾身血跡,拄着一支斷矛踉踉蹌蹌地衝到了張任面前,“大人,你快走,我留下斷後。”
張任眼眶一熱,一把抓住了楊懷的手臂,“你帶着軍隊先走。雷銅還在後面,我去接應他,一起殺出去。”
“大人……”
“你快走。”張任大喝一聲,“高沛的人數有限,擋不住敵人的圍攻,如果後路再被切斷,我們全部被困,一個都逃不掉。”
張任轉身飛奔而去,親衛曲剩下的近百悍卒緊隨其後,再度殺了回去。
“傳令,各部立即調頭,殺回白水關。”楊懷舉起斷矛,連連揮手,“快,快……”
雷銅帶着三千人馬死死苦撐,以密集的長箭把北疆軍騎兵擋在了一處山坡下。
文丑連聲怒罵,指揮北疆軍士卒棄馬以戰陣相連。一面面血跡斑斑的盾牌隨即結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盾牆,長矛手集結在盾陣後面,把血淋淋的長矛從盾牌之間的縫隙裡齊齊伸出,矛尖密密匝匝,就象猛獸的獠牙利齒,恐怖而冷森。
隨着鼓聲擂響,正在前方奮力衝殺的北疆軍士卒急速撤下。
“放……”文丑大吼一聲,戰刀凌空剁下,數百名強弓手引弓向天,連續齊射,立時便把益州軍壓在了山坡上。
“兄弟們,隨我衝上去,殺……”上校項澄站在盾陣後面,舉刀高呼。厚實而強悍的盾陣在士卒們如雷般的吼聲中,高速推進。
益州軍冒着對方密集的箭陣奮力還擊,但面對象一塊巨大龜殼般的盾陣,他們毫無辦法,只能看着它飛速衝上了山坡,氣勢洶洶的一路碾壓而來,躲避不及的士卒轉眼便被長矛洞穿,掛在盾牌上血流如注。
盾陣突然炸開,北疆士卒一哄而上,長矛、戰刀象狂風暴雨一般,把敵人殺得抱頭鼠竄。坡下的北疆軍趁勢呼嘯衝上,隨後掩殺。
“殺……”火星四射中,雷銅慘哼一聲,戰刀凌空折斷,傷痕累累的身軀一連退出數步。項澄歡呼一聲,戰刀再起,劈頭蓋臉剁了下去。
“當……”一聲響,項澄虎口巨震,戰刀一分爲二。
一柄戰刀如長虹貫日,直擊而下。
項澄大驚失色,閃身倒退,他看見了張任。張任面色獰猙,怒吼一聲,戰刀迎頭再剁。項澄怒不可遏,雙手舉盾,飛身撲上,“殺,殺了張任……”
盾牌轟然巨響,戰刀倒撞而起,反衝之力把張任帶得連退兩步。項澄如遭重錘,連盾帶人倒飛而起,張嘴吐出一口鮮血。
項澄身後的北疆士卒聽到項澄的吼聲,頓時發出一片歡呼,從四周蜂擁撲上,“殺了張任……”
張任不待腳步站穩,戰刀在空中猛然劃出一道奪目血光,迎着衝上來的北疆士卒雷霆而下。一刀兩命,兩具噴血的身體翻身栽倒。
“走,走……”張任一把拽住舉矛衝上來的雷銅,飛身後退,“撤下去,撤下去……”
項澄暈乎乎的從地上爬起來,伸手拽下頭上的戰盔,狠狠地砸到地上,“張任,老子今天非要殺了你……”他高舉手中盾牌,正要振臂狂呼,突然感覺手中一輕,盾牌已經片片碎裂墜落於地。項澄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一股涼氣直衝心底。
項澄朝地上吐了一口血,心有餘悸地看看遠處正在退卻的張任,兩眼幾乎要噴出火來,“弓箭手……弓箭手……”
“帶上弩弓,圍住張任,射死他,射死他……”
北疆士卒數度衝擊,數度無功而返,十幾條生命葬送在了張任犀利的刀下。
文丑親自帶着弓箭手追了上來。長箭在黑夜裡發出驚心動魄的厲嘯,益州士卒躲無可躲,接二連三的中箭倒地。
雷銅傷勢嚴重,勉強跑了一段路,終於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大人,你走吧,不要管我了。”
“跟我走。”張任大吼一聲,伸手扶起雷銅,拖着他一邊奮力奔跑,一邊向四周的士卒高聲叫喊。“走,走,快走,不要停下,跑……”
“瞄準張任,給我射死他,射死他……”項澄嘴中不停地冒血,無法奔跑,只好讓兩個親衛架着他,緊緊追在張任後面。
長箭如雨,集中在張任的四周呼嘯而下。張任全然不顧,拉着雷銅奪路而逃。雷銅悶哼了幾聲,身軀劇烈地顫抖了幾下,接着軟軟的向地上倒去。
“撐住,撐住……”張任一把抱住雷銅,厲聲狂吼,“兄弟,給我撐住,我馬上帶你殺出去,你再撐一下……”
“大哥,我想回家,我想……回家……”雷銅衝着張任淒涼一笑,緩緩閉上了眼睛。
“好,我帶你回去,我送你回成都。”張任悲憤不已,張嘴咬住戰刀,用盡全身力氣背起雷銅,再也不顧背後的長箭,放開腳步,飛速狂奔。
長箭在夜空中飛舞,如同幽靈的利爪,在一點點吸取着無辜的生命。
張任看到士卒們在前方飛奔,看到一支支的利箭射穿了他們的身體,看到他們痛苦地倒在地上。
“走,快走……”張任聲嘶力竭地叫着吼着,懊悔就象錐心的長劍刺穿了他的心,痛得他仰天長嚎。
“咻……”長箭的厲嘯驀然衝入張任的耳中,劇痛讓張任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淒厲慘叫。戰刀墜地,張任強壯的身軀晃了幾下,但他依舊扛着雷銅,頑強地奔跑着,“兄弟,我送你回家……”
淚水從張任的眼中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