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兗州,東郡濮陽城。
在黃河附近一個河汊裡,張飛坐在一棵大樹下,舉竿垂釣。
幾個親衛聚在遠處一個土坡上,或躺或坐,低聲說笑。戰馬悠閒地啃着岸堤上的青草,悠閒自得。
急驟的馬蹄聲突然由遠而近飛速傳來。親衛們懶洋洋地站起來,極目遠眺。一隊鐵騎出現在人們的視線裡,猶如旋風一般席捲而來。
張飛盤腿坐在草地上,目不轉睛地望着飄在水面的魚浮,仿若未聞。隨着蹄聲越來越大,地面的抖動越來越激烈,他的眉頭皺得越來越厲害了。
“大人,吳雄大人和管亥大人到了。”親衛急忙過來稟報。吳雄是北疆元老吳懿的長子,也就是大元帥夫人吳莧的大侄子,今年已經十七歲了。
張飛哼了一聲,揮揮手,示意親衛退下,絲毫沒有站起來迎接的意思。時間不長,吳雄的叫聲遠遠傳了過來,“三將軍,你現在還有閒情雅緻在這裡釣魚?”
張飛坐在那裡紋絲不動,也沒有理睬吳雄。吳雄扯着嗓子又叫了幾聲,“你是不是聾了?聽不到我喊你?”
“你鬼嚎什麼?”張飛猛然扭頭,一臉怒色,“來了就來了,搞這麼大架勢幹什麼?顯擺啊?你沒看到我在釣魚?”張飛有三大喜好,第一就是打架,第二是書法,這第三麼,就是現在他正在做的事情——釣魚。
“釣魚有什麼希罕?魚兒被嚇跑了?”吳雄笑道。
張飛瞪了他一眼,不滿地說道:“你能不能小聲點?我在這裡坐了一上午,才釣了兩條魚,你誠心來壞我興致啊?”
“不敢,不敢。”吳雄連連搖手,“你接着釣,接着釣。那兩條魚在哪,給我看看。”
張飛指指浸在水裡的魚簍。“今天還不錯,第一條就是大魚。”他正要向吳雄吹噓兩句,忽然看到管亥還站在身後,急忙衝着他招招手,“管將軍過來坐,過來坐。你們速度根快啊,這麼早就趕到了濮陽。”
管亥謙虛了幾句,然後恭敬地說道:“三將軍,大軍已經到了離狐城,準備進入指定攻擊位置。我們什麼時候發動攻擊?”
“快了,很快就要開始了。”張飛說道,“只待大元帥命令一下,七萬大軍立即渡過濮水,直殺陳留。”
“聽說將軍馬上要到行轅去?”
“對,去參加符翌將軍的迎親大禮。我和太史慈將軍都去。文丑將軍將指揮司隸的各路大軍攻擊南陽郡和潁川,徐晃將軍則指揮東郡的各路大軍攻擊陳留。”張飛轉頭看了他一眼,“希望我們能在許昌城見面。”
管亥連連點頭,正打算說兩句豪言壯語,就聽見水邊的吳雄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叫,張飛和管亥同時扭頭看去。
“砰……”一聲響,只見一條大魚一頭鑽進水裡,四濺重重水花。
張飛失聲狂吼:“魚,我的魚……小兔崽子,你想死啊。”
吳雄一手提着魚簍,一手在空中做着抓魚的姿勢,神情極爲尷尬,“魚太大,我一時沒抓住……”忽然,他臉色一變,指着水面狂呼,“有魚,魚上鉤了……”
張飛顧不上罵人,手忙腳亂地爬起來,雙手抓着漁竿小心翼翼地往後拽,嘴裡激動地連聲高叫,“大魚,這是條大魚……”
吳雄大爲興奮,隨手把魚簍往水裡一扔,三兩步躥到張飛身邊,一把抓住了漁竿,“拽……快拽啊……”
“不要太猛,慢一點,慢一點……”張飛看到吳雄動作太大,連聲提醒。誰知話音未落,那繃得緊緊的漁線“啪”地就斷了。
“小兔崽子,你幹什麼?你把我兩條魚都弄沒了。”張飛這下火大了,他瞪着眼晴衝着吳雄高聲吼道:“兩條大魚,我的兩條大魚啊……”
“不就是兩條魚嗎?你瞪什麼眼睛,我賠給你就是。”吳雄把漁竿往地上一丟,輕描淡寫地說道。
“你說什麼?賠給我?你能賠給我兩條一模一樣的魚?”
“魚還長着模樣嗎?”吳雄不耐煩地說道,“回頭我弄兩條魚王給你,讓你吃個飽。”
“你……”張飛怒不可遏,正想咆哮幾句,突然看到淹沒在水邊的魚簍,頓時臉色大變,飛一般直衝而去,“魚,我的魚……”
吳雄也是臉色一變,轉身就跑,“快走,快走,三將軍要發瘋了,快……”
管亥看到吳雄神色緊張,落荒而逃,當然不敢獨自留下,跟在吳雄後邊撒腿狂奔,跑得比吳雄還快。
張飛撈起魚簍一看,哪裡還有魚,連魚鱗都看不到一片。他肺都氣炸了,轉頭狂吼,“吳家的小兔崽子,我要打斷你的手……”
吳雄一路飛奔,聽到張飛的吼聲,他急忙回頭叫道:“三將軍,我賠你兩條魚……”
“三條魚,你要賠我三條魚……”張飛一手拿着空空如也的魚簍,一手提着光禿禿的漁竿,咬牙切齒,奮力猛追,“不要跑,再跑我剁了你。”
“兩條魚,是兩條魚,第三條魚你根本沒釣起來。”吳雄遠遠的衝着張飛高高舉起兩個手指頭,“我只賠你兩條魚。”
“小兔崽子,我殺了你……”張飛睚眥欲裂,放聲咆哮。
吳雄、管亥大驚,飛身上馬,亡命而逃。
一幫親衛們目瞪口呆,不知道三位將軍大人怎麼突然翻臉了。
張飛看到兩人絕塵而去,氣得站在土坡上破口大罵。
張飛在那裡爲丟掉三條魚直罵娘,曾炩也在同一時候也差一點暴走。因爲他接到龍組傳來的消息,孫尚香的船隊在歷陽城下游遭遇曹操的攔截,船隊全軍覆沒,孫尚香生死不知。但是死亡的可能性很大。
這天,曾炩正在行轅中和戴霜享受着難得的寧靜安逸的時光,卻被突然而來的消息將他的好心情破壞殆盡。
近衛首領任意急匆匆的跑進來,說道:“主公,卞秉大人急信!”
曾炩也不多話,接過卞秉的傳書看了起來,上面的消息很簡單:曹操在歷陽城截江,孫尚香夫人下落不明,疑爲死亡。
信紙在不知不覺之間掉到了地上。
戴霜發現了曾炩的不正常,她費勁的彎下身撿起了掉落地上的信紙。
戴霜也呆住了。
戴霜很清楚,曾炩對這個孫堅的女兒很在意。要不然他也不會在六年前,在逃犯董卓的路上,將陪伴他十多年的那張弓送給她,要知道,那張弓可是曾炩很喜歡的,在小時候,自己向她要他都沒給自己。雖然這不排除他將這張弓送給孫尚香時他已經不再用這張弓的因素,但是她還是發現了曾炩對孫尚香這一份特殊的感情。
之前,曾炩得到趙風擅自和江東聯姻的消息,戴霜知道,曾炩其實一點都沒有生氣,甚至他對趙風說的話都是故意板起臉來說的,那隻不過是面子的事情,也就是說,那根本就是做來給外人看的。戴霜知道,在曾炩的心裡,對趙風做的這件事情他其實很高興。
可是,現在這樣的噩耗傳來,曾炩怎麼能夠再保持鎮靜?戴霜很清楚,要是自己和自己的姐妹們誰出了一點意外,曾炩也一樣會發瘋的。這是戴霜愛着曾炩的原因之一,也是她容忍曾炩將一個個姐妹帶回家裡的原因。自己得到的,雖不是他全心全意的愛,但是卻是真真實實的愛。戴霜很清楚,曾炩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她更清楚,自己打一開始就已經註定不可能獨享這一份愛。所以,她一直只是做好自己該做的,全心全意的去愛他,幫他。
戴霜走上前去,僅僅的抱住曾炩,她希望自己的柔情能夠讓曾炩保持一份冷靜。大戰在即,曾炩絕對不能失去冷靜,否則,那將是一場大災難,一場整個大漢國都不能承受的大災難,更是如今千瘡百孔的大漢國所不能承受的災難。大漢國已經傷痕累累,再也承受不住那樣的後果。
在戴霜抱住曾炩的那一刻,曾炩已經處於暴走的邊緣。在那一刻,他的心中只剩下一股戾氣,一股充滿殺戮的戾氣,他甚至想毀滅掉一切。
當戴霜抱住他身體的那一刻,處於迷失邊緣的他感受到了女人的深情,感受到了女人肚子裡的小生命的脈動,他想起了遠在千里之外的自己的家人以及多位即將出生的生命。
曾炩總算是慢慢的安靜了下來。
曾炩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轉身看着戴霜,認真的說道:“霜兒,謝謝你!”
戴霜溫柔的一笑,說道:“夫君,你是我和衆位姐姐們一切的依靠,是我們的天,也是我們的孩子的天。夫君,你要記住,不管什麼時候,你都不是一個人,我和姐妹們,還有孩子們都和你在一起。”
曾炩點點頭。
戴霜說道:“夫君,我知道,現在你需要發泄。但是我不希望你的怒火罪及豫州的百姓,不管怎麼說,他們是無辜的。”
曾炩說道:“霜兒,我知道,我曾炩不是一個不明白事理的人,大漢的百姓在我的心中一直是很重的,我不會讓他們因爲曹操而遭殃。我的爲人,霜兒應該很清楚,我絕對不會做出曹操那樣的事情。”
戴霜放心的點了點頭,說道:“夫君,你想做什麼就放心的去做吧!我們姐妹和孩子們都支持你!”
曾炩用力的給了戴霜一個擁抱,然後大踏步向行轅會議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