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角長鳴。
鸇陰河邊,五千將士飛身上馬,整裝待發。
曾堯嚥下嘴裡的食物,仰頭喝下一口涼水,接着他高舉水囊,任由冰涼的河水灑了自己一頭一臉。
“兄弟們,隨我殺敵去……”
於夫羅帶着五千匈奴精銳從西涼人的側翼突然殺出,好似一刀斜切,把西涼人打了個措手不及,立時一分爲二。
“急速攻殺,急速攻殺……”於夫羅高舉戰刀,縱聲狂吼,“切斷他們,切斷他們。”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諸篤。諸篤正帶着人馬逆向殺來。於夫羅沒有絲毫猶豫,戰刀歸鞘,拿起角弓就射。
一弓三箭,厲嘯而出。
諸篤藉助戰馬的速度,一矛刺向了匈奴騎卒。那名匈奴騎卒眼明手快,手中圓盾斜向撞中矛尖,同時身形側翻,卸去了長矛上的力量。諸篤大吼一聲,長矛橫行,正欲一矛將其拍下戰馬,就見三支長箭凌空射來,猶如閃電一般“咻……”一聲鑽進了他的胸膛。
諸篤高聲慘叫,身軀在急速奔行的戰馬上搖晃了兩下,然後仰身墜落馬下。
“小帥死了……”羌人又驚又怒,放聲狂呼,“殺了匈奴人,殺了他們……”
羌人一擁而上,圍着匈奴人瘋狂砍殺,陣形大亂。
“撤,撤出去……”於夫羅看到大軍衝擊速度越來越慢,戰陣在羌人的猛烈撕扯下也漸漸鬆散,急得連聲吼叫,“向東南方向撤,快,快……”
匈奴人在戰場上突然轉向。此刻羌人的陣形已經亂了,無法組織起有效的反攻。匈奴人乘機殺出了敵陣,向戰場的東南方急馳而去。
諸篤的手下緊追不捨。
“追,追上去……”莫勝和狼浪擔心他們遭到匈奴人的反擊,毫不猶豫地下達了追擊命令。
在紅彤彤的朝陽下,羌人吹響了嘹亮的號角,數千人如同颶風一般氣勢洶洶地殺向了遠處,揚起的沖天煙塵遮蔽了燦爛的彩霞。
樑興和馬玩大驚失色,急忙命令手下吹響號角,阻止羌人追殺北疆鐵騎。但羌人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他們眼前只有倉惶奔逃的匈奴人,恨不得立即追上去把仇人撕成碎片,對後方的軍令置若罔聞。
“快,請馬騰大人立即指揮大軍殺進戰場,包圍右翼北疆軍。”樑興望着迅速消失在金色朝陽下的羌人,氣急敗壞地連聲怒吼。
馬騰沒有下令進攻。
北疆軍的鐵騎雖然被西涼人成功誘了出來,但他們在還能支撐的情況下突然逃離戰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匈奴人追隨曾炩打了很多年的仗,軍紀嚴明,不可能在混戰一番後擅自逃離戰場。也許他們另有圖謀。
馬鐵憤怒地揮動馬鞭,怒聲說道:“羌人發瘋了,竟然不顧軍令離開戰場。樑興和馬玩手上只有四千鐵騎,如果對面還有北疆鐵騎的主力,我們就很難全殲對方。”
“也許北疆軍的左翼只有這些匈奴人。”馬騰遲疑着說道。
“那他們爲什麼突然脫離戰場?”馬鐵疑惑地說道。“難道他們的大單于死了?或者也是爲了保存實力?”
“必有原因,的確還是謹慎爲好。”馬騰搖搖頭,“急告樑興、馬玩兩位大人,讓他們帶着剩下的鐵騎保護我前軍兩翼,幫助夏昭大人繼續進攻,迅速逼近敵軍方陣。”
“急告韓大人,我們打算以主力出擊,圍殲右翼戰場上的北疆軍。請他即刻派出鐵騎,保護我們的兩翼。”
戰場中路。
馬超、姜峰、王戎各帶鐵騎三面圍攻。北疆軍利用堅固的盾陣、鋒利的長矛和密集的長箭奮力還擊。
北疆軍的防守猶如鐵桶一般,讓馬超和數千士卒無從下手。他們只能沿着方陣四周打馬飛奔,向方陣內射出一輪又一輪的長箭。
朝陽升起,北疆軍陣前兩千面黑色長盾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下,就像一片密不透風的黑森林,更像一座黑色的堡壘,讓人望而生畏。在這些一丈兩尺高的長盾後面,一支支斜指向天的長矛如同嗜血猛獸嘴中的利齒,發出冷森森的光芒。戰陣中的五百臺連弩車排成了一個四方車陣,連弩車和車陣內的強弓手向着車陣外的敵騎肆意射擊,阻止敵騎衝擊戰陣。
馬超一籌莫展,連連向後方韓遂求援。要想擊破敵陣,必須得到步卒的幫助,如果僅靠自己的力量強行攻擊這座恐怖的“堡壘”,其結果必然是慘敗而歸。
韓遂回告馬超,既然打不動,那就暫時不要打了。我手上一萬大軍要用在刀口上,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絕不能動。現在你把中路的這一萬敵軍拖住,不讓他們支援其左右兩翼。等到我們圍住了敵人的左翼,整個戰場上的局勢就會發生變化,其中路大軍極有可能撤陣支援,到那時你就可以統率鐵騎展開攻擊了。
馬超聽從了韓遂的建議,立即命令鐵騎從四面八方包圍北疆軍的方陣,把它撤往鸇陰城和支援左右兩翼的通道全部切斷。
就在這時,北疆軍的方陣內鼓聲雷動,堅固的“堡壘”突然在東面裂開了一條大縫。
“大哥,敵人要向後撤了。”馬岱指着方陣內高高飄揚的令旗,驚喜地叫道,“他們要撤散方陣,要後撤了。”
“打,立即打它,把它堵住。”馬超揮動長槍,帶着一隊親衛騎向東狂奔而去,“命令楊非,立即攻擊,攻擊……”
這道長長的“裂縫”就象猛獸張開的血盆大嘴,正等着獵物自投羅網。
楊非毫不畏懼,帶着五百騎如同離弦長箭,厲嘯而入。
“轟……轟……”幾聲巨響突然響徹了戰場,剛剛衝進去的西涼騎卒和他們的戰馬就象秋風中的落葉一般,猛然飄了起來。戰馬仆倒在地,馬上的騎士們倒飛而起,紛紛墜落在地,轉眼他們就被隨後飛馳而來的鐵騎踐踏成了血肉模糊的肉餅。
“殺,殺……”西涼人被仇恨的烈火點燃了,他們揮舞着武器,前赴後繼,一往無前。
連弩車車陣前,郝昭帶着一隊精銳執盾而立,“立盾……舉矛……”
“殺……”士卒們面對飛奔而來的敵騎,怒聲狂吼。此刻這條通道中佈滿了戰馬和西涼人的屍體,西涼鐵騎的速度被嚴重製約,戰馬根本跑不起來,只能搖搖晃晃地憑藉着本身的體重撞向擋在自己面前的“盾牆。”
北疆士卒們用手中的短柄武器,用強壯的身體死死頂住盾牌。與此同時,他們身後的長矛兵們蜂擁而上,用三丈長矛狠狠地戳向敵人和他們坐下的戰馬。車陣內的弓箭兵近距離射擊,一時間箭矢如蝗,象狂風暴雨一般把敵人和他們的戰馬射成了馬蜂窩。
西涼人被激怒了,拼死鏖戰,試圖把這道裂縫撕得更大。但北疆軍的防守太堅固了,裂縫不但沒有增大,反而越來越狹窄了。
“嗖……”裝填完畢的連弩車突然咆哮起來,“轟……”一百臺投石車也開始發射巨石。擠在“通道”中的西涼人頓時鬼哭狼嚎,無一倖免。
“快撤,撤……”楊非撥轉馬頭,聲嘶力竭地吼叫着,“撤出去……”
他吼聲未落,身後的“盾陣”驟然裂開。一面丈高的盾牌忽然“裂”成了四抉,三支長矛、兩張弩弓同時發難。楊非慘嚎一聲,身中九箭,身軀也被長矛高高挑起。一柄戰斧凌空剁下,頭顱帶着一蓬鮮血飛了出去。
馬超殺到,長槍如電,連擊四面長盾,挑殺十幾員北疆悍卒,最後他搶到楊非的頭顱,扛着楊非的無頭屍體,從方陣中奮勇殺出。
高覽迎面堵上,把馬岱和十幾員西涼悍卒擋在了陣前的方寸之地。雙方“咬”在一起,殺得血肉橫飛,人頭飛舞。
高覽一槍刺中馬岱的坐騎,馬岱躲閃不及,栽倒在地,被死去的戰馬死死壓住。高覽舉槍再刺,馬超突然從他的背後殺到,長槍直刺他的背心。“去死吧……”剛剛帶着人馬衝過來的郝昭發現高覽危急,對準馬超脫手擲出了手中長矛。馬超略略躲閃,長槍歪出數寸,在高覽的肋下拉出了一道長長的血槽。高覽慘叫一聲,仰面栽到馬下。
馬超厲聲怒吼,長槍再刺高覽。郝昭情急之下,把手中圓盾狠狠砸了出去,“護住大人,護住他……”馬超躲閃不及,被圓盾砸中腦袋,頓時眼前一黑,金星亂舞。馬超大駭,顧不上擊殺高覽,俯身抓起地上的馬岱,如飛而去。
“大人,韓大人急令,請你即刻調撥一千鐵騎,支援右翼戰場上的高幹,以保護他側翼的安全。”
“讓他見鬼去吧。”馬超怒不可遏,一巴掌把傳令兵打得從馬背上飛了出去,當場暈死。
“重整隊列,重整隊列……”馬超高舉長槍,縱馬狂呼,“殺進去,隨我殺進去……”
北疆軍以極其猛烈的箭陣把馬超趕了回去,同時“堡壘”東側的那道“裂縫”也迅速消失了。馬超看到的依舊是那座無懈可擊的堅固“堡壘”。馬超氣得團團亂轉,眼珠子都紅了。這時王戎派人來報,方陣西側出現了“裂縫”,是不是展開攻擊。
馬超不假思索地脫口叫道:“殺,給我殺進去……”突然他想到什麼,舉手連搖,“傳令,後撤兩百步,後撤兩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