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軍頓時崩潰。
列陣在新城西方的曹軍士卒率先調頭逃回城內。隨即,南面戰場的曹軍也堅持不住,當即也四分五裂。戰場東面的曹軍看到己軍戰陣大亂,突然失去理智一般,瘋狂地大喊大叫着,一鬨而散。北疆鐵騎從四面殺來,根本沒有可逃之處,曹軍士卒隨即呼嘯衝向新城城中。
“殺進去,殺進去……”曾炩看到曹軍大亂,當即下令各部放棄騎射,直接衝陣。
“擊殺,任意擊殺……”
四萬五千鐵騎大軍氣勢磅礴,呼嘯殺入,霎時間血肉橫飛。
曹軍士卒全無還手之力,他們在鐵蹄的踐踏下悲慘死去,斷肢殘臂伴隨着片片鮮血漫天飛舞。
隨着鐵騎大軍的不斷殺進,戰場上的包圍圈越來越小,曹軍士卒逐漸被擠到了距離城中心一個長寬不足千步的狹窄地帶。戰場越小,士卒密集程度越高,鐵騎的攻擊速度也就越慢,而失去了速度的鐵騎爲了把密密麻麻擠在一起的敵人消滅掉,最後不得不棄長取短,下馬象步卒一樣層層殺進,象剝繭一樣把對手的性命一一吞噬。這不但會給自己帶來很大的傷亡,也會大大延長殲敵時間。曾炩不想浪費士卒們的性命,更不想在這裡耽誤太長時間,他希望搶在天黑前結束這一場戰役。
“吹號,吹號,命令正東方向的難樓立即讓出通道,讓出通道……”曾炩高舉血淋淋的長槍,回頭衝着跟在自己身後的號角兵們連連狂叫,“把敵卒趕出城去,沿途掩殺,沿途掩殺……”
“嗚……嗚……”近百個牛角號先後吹響,低沉而急促的聲音穿透了戰場上的巨大殺聲直衝天際。緊貼在胡騎營左側的匈奴人聽到訊號,馬上吹響號角把這個訊號再度放大。號角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在短短時間內迅速傳到白山烏丸人的耳中。
難樓絲毫沒有猶豫。十幾年前他就追隨曾炩征戰天下,他對曾炩的每一個命令都深信不疑忠實執行,從不打任何折扣。
“吹號,命令各部,讓開通道,讓開通道。”
白山烏丸人正殺得酣暢淋漓,突然聽到大單于要求自己撤下去,頓時破口大罵。攻擊之前,大元帥曾有命令,戰後憑人頭領賞,賞賜豐厚。現在眼前就是毫無還手之力的敵卒,是搶人頭的最好機會。如果匆忙撤下去,本來就不多的人頭轉瞬就被其它人搶去了。衆人千里迢迢南下中原本來是想發點財的,結果卻落個空手而歸,白跑一趟,這種虧本的事誰幹?
難樓看到自己的部下無動於衷,一個個佯裝沒有聽到,還在大呼小叫殺得不亦樂乎,氣得臉都白了,“告訴他們,立即撤到通道兩側,否則,我砍了他們的腦袋。”
牛角號聲越來越急促。曾炩連番催促,難樓的威脅越來越厲害。如果再不給我撤下來,我回去殺了你們全族。
和戰後的賞賜比起來,自己的腦袋和族人性命當然更重要。衝殺在最前面的大帥度連牧率先指揮騎卒向戰場東北方移動。各烏丸部落小帥緊隨其後,帶着軍隊衝下了入城通道。
被圍在城中的曹軍士卒自知必死,他們在經過了最初的恐懼之後,在鐵騎大軍的攻擊速度連漸慢下來之後,開始在上官的指揮下陸陸續續拿着弓箭肆意亂射。雖然這樣不能改變他們的命運,但死到臨頭了,求生的慾望迫使他們把最後一絲生存的希望寄託在了手中的長箭上。即使死了,也要拉一個做墊背。就在這時,他們發現了一個奇蹟。
本來嚴嚴實實的包圍圈突然出現了一絲縫隙,這對陷入絕望中的聯軍士卒來說,如同在波濤洶涌的洪水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曹軍士卒們瘋狂了,他們像野獸一般發出慘厲的吼叫,全然不顧任何危險,一頭扎進了這絲縫隙。這絲縫隙受到猛烈的衝擊後,越來越大,逐漸形成了一道細小的洪流激射而出。
號角聲猛然密集起來,整個戰場都注意到了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
曹軍撕開了缺口,突圍了。
曾炩連續下令。白山烏丸人沿着馳道右側追殺,符翌率軍沿着馳道左側追殺,其餘諸部,繼續圍殺。
有了一處宣泄的口子,原本被擠得厚厚實實的曹軍頓時鬆散了,所有人都爭先恐後地向東方狂奔。
攻擊速度正在減慢的鐵騎只覺得對面越來越強的抵抗力突然消失了,大軍氣力陡漲,悍卒狂呼,戰馬長嘶,一時間威力再現,殺聲震天。
曹操望着前方的缺口,望着奪路而逃的士卒們,絕望地嘆了一口氣。那不是求生之路,而是求死之路,是帶着五萬大軍一起死亡的絕路。
“主公,快走,快走……”孟岱打馬衝到曹操身邊,大聲吼道,“我們護着主公衝出去,快啊……”
“那是東面,是東面,你看清楚沒有?”曹操激動地叫道,“曾炩的意圖明顯,他想把我們趕到陽樑聚,利用我們撕開前鋒軍的戰陣,大軍會因此全軍覆沒的。”
孟岱愣了一下,他顯然在忙亂中沒有辨清方向,但他接着就一把拽住曹操的手臂,奮力拉着他向前急馳,“主公,士卒們已經衝出去了,我們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了。主公你還是乘着這個機會衝出去吧。要麼和大軍會合,要麼在途中尋找一個機會突圍而去。”
曹操長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由孟岱和兩百親衛騎保護着,隨着逃亡的洪流衝出了包圍。
張飛率軍呼嘯殺進中陣,擋者披靡。
陶義指揮一隊人馬拼死阻擊。此刻時間寶貴,能擋住一刻就能讓更多的士卒逃離戰場。雖然逃出去的士卒難免也會死於鐵蹄之下,但逃出去總比困在這絕死之地有更大的生存機會。
張飛快如閃電,一矛挑飛陶義手中長矛,跟着猿臂輕伸,一把將他高高舉起,“曹操在哪?”
陶義怒吼一聲,伸手拔出背後戰刀,狠狠劈向張飛。張飛不待他戰刀落下,單手用力,將其奮力拋向空中。丈八蛇矛如虹,“撲哧”一聲凌空洞穿了陶義的身體。
張飛再吼一聲:“曹操在哪?”
陶義張嘴噴出一口鮮血,當即氣絕。
張飛怒不可遏,一矛將其挑飛,仰首狂呼,“找到曹操,給我找到曹操,務必不使其逃脫”
新城西門的曹軍潰敗之後,戲志才和程昱帶着近千人堅守在車陣裡。
這個車陣擺在戰場的東面,本來用來阻擊北疆鐵騎的衝殺,但由於北疆鐵騎從四面包圍而來,這個車陣沒有發揮阻擊作用。不過,現在它的作用大了,它成了戲志纔等人抵抗北疆鐵騎圍殺的一個堅固堡壘。
公孫瓚率軍從這座車陣附近衝過去的時候,擔心車陣內伏有叛軍的弓箭手,命令公孫範帶兩百騎卒把它解決了。
公孫範剛剛接近車陣,就被車陣**出的密集長箭射得暈頭轉向,一不小心掉到馬屁股後面去了。公孫範摔得眼冒金星,吃了一嘴的泥土,狼狽不堪,氣得臉都紫了,“燒了它,點火燒了它。”
想點火燒掉車陣還真不容易。公孫範一連想了十幾種辦法,死了幾個士卒,都沒能把輜重車點燃。公孫範火大了,命令士卒們脫下身上的重鎧包在戰馬身上,自己也全身包上重鎧,然後帶上幾個火把就衝了出去。曹軍的長箭就象下雨一樣,但就是射不死這一人一馬,眼睜睜地看着公孫範在車陣前一路狂奔而過,把幾十輛輜重車都點燃了。
火借風勢,轉眼便烈焰沖天,幾百輛輜重車隨即陷入火海。車陣內的士卒忍受不了,紛紛四散而逃。車陣外的騎兵毫不手軟,縱馬狂追,把他們殺了個一乾二淨。
戲志才和程昱此刻在車陣內苦苦支撐,飽受煙熏火燎之苦。程昱痛苦不堪,把心一橫,“我不行了,我要去投降了。”
戲志才連連搖頭,“出去就是死,再撐一會兒,看看敵人會不會走。”
“再撐下去我們就要死了。”程昱恐懼地叫道。
從新城到陽樑聚的馳道上,數千曹軍士卒亡命飛奔。
馳道兩側百步外的原野上,北疆鐵騎不急不慢,和他們保持着幾乎一致的方向和速度。遠遠看上去,他們不象是敵對雙方,反倒更象是一起奔赴戰場的同一支軍隊。
曹操夾在逃卒中間一路飛奔,汗流浹背,氣喘吁吁。
跑了一會兒他就不行了。他年紀大了,雖然一直在軍中,但疏於訓練,從來就沒這樣奔跑過。現在他後悔聽了孟岱的話,不應該棄馬步行。孟岱說騎在馬上目標大,很快就會成爲活靶子。所以他也就照他說的,丟了戰馬與鎧甲。曹操轉頭四處看看,發現前前後後都是孟岱的人,這些人過去都是黃巾軍,而自己的老部下除了一直跟着自己的數百親衛,其他的卻一個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