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炩放下尉犁王室八女的事,先接過了名單仔細看起來,有疑慮的地方,就問問郭嘉如此安排出於何種考慮,兩人一問一答,研究到暮色西斜,下人上來掌燈,這才驚覺天色已晚。
曾炩擱下筆道:“成了,主要的官員就這麼定了吧,再往下一層去,咱們也不要一手包辦,這些官員,也要給他們一些自主權。喔,對了,尉犁家八女,留在我的後宅充任侍婢,我聽班大人說,是奉孝把她們送過去的?”
郭嘉應道:“是啊,八女一心要留下來侍奉主公,以報答主公寬宏之恩,軟磨硬泡的,屬下也是窮於應付啊。呵呵,還是典韋將軍看着不忍,在屬下面前爲她們說了幾句好話,屬下這才照辦。難道這不是王爺的意思?”
曾炩心中靈光一閃,已是恍然大悟,他乾笑兩聲道:“沒甚麼,本王很滿意,嘿嘿,很滿意。”
郭嘉便也露出一副瞭然的神情,呵呵笑道:“屬下還怕錯會了主公的意思呢,只要主公滿意就辦。”
曾炩離開郭嘉的署衙辦公之地,回到自己書房坐下,方始苦笑一聲。
萬萬沒有想到,結果竟是如此令人啼笑皆非,原來一切緣由,盡是因爲典韋的一句話。如果旁人爲八女說幾句好話,郭嘉是不會往心裡去的,可典韋是什麼人?那是曾炩的貼身侍衛,論親近,那可是天天守在曾炩身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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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一句話,郭嘉難免要犯覈計,會以爲典韋說情,走出於曾炩的授意,身爲上官,有些事、有些話,不方便自己去說、去做,就要有善解人意的下屬精於揣摩,體會上意。郭嘉本是一個傑出的謀士,更是不能免俗。
州府民政,乃至府衙內的差使,都是太守班傑管着,班傑見是副都護郭嘉親自把人送來,自然也絕對不會刁難,很痛快地便答應下來。等他把人往曾炩身邊一送,典韋見是連曾炩也十分敬重的班傑安排下來的事情,自然一口應承。這場烏龍事鬧下來,典韋竟不知道他纔是始作俑者。
曾炩如今日理萬機,幾個丫環侍婢的事情典韋自然不會也去麻煩他,就把這幾個女子安置下來,這幾個女孩兒確也機靈,她們並不急着在曾炩身邊露面,每日灑掃庭院,製作飲食,先和府上的侍衛親兵們都混熟了,連着整個尉犁郡都知道大漢夏王收了尉犁家八美,造成了既定事實,這才由最機靈的大姐靈兒試探着去給曾炩送茶,開始公開亮相。
曾炩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雙眉不禁深深地鎖了起來。
尉犁翰海費盡心機,厚顏把八女安排在自己身邊,是因爲他知道尉犁家是否就此沒落,完全取決於曾炩。
曾炩對此早已洞燭,也不想追究什麼。說起來,尉犁家統治尉犁這麼多年,在這常年與各方勢力角逐征戰的地方,家中的子侄沒可能成爲紈絝子弟,尉犁家的男兒個個能文能文,他如今正是開疆拓土的創業階段,等他把尉犁家的勢力根基徹底消化之後,就用用尉犁家子侄也無所謂,他身邊正缺將才呢。
他真正擔憂的,是由此想起了其他的一些事情。如今,他威權日重,麾下的文官武將越來越多,他的統治,已經漸漸走上了軌道,有些問題如果現在不加以注意,他的統治勢必如曇花一現,最終必然走上窮途沒路。
今日典韋無意中一句話,就引起郭嘉那麼多的聯想,進而又影響到班傑,原因僅僅是因爲典韋是自己身邊的人,自然而然地就起到了一種曾炩代言人的作用。一個侍衛統領尚且有如此影響力,那麼霜兒呢?高雅蘭呢?其他一種妻子呢?
以前他想的還是太簡單了,總覺得身正不怕影子邪,可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最是微妙,是無法用一定之規去約束的。他的統治集團越來越龐大,上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明顯,許多事情他已不能去親力親爲,需要通過層層的下屬官僚去執行,這個時候,他這個最高領導者的親眷家屬,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必然會被許多揣摩上意的人很自覺地把她們當作他的代言人,從而想盡辦法的去執行。
郭嘉、班傑,都是清廉能幹,職位很高的官員,涉及到他曾炩的事,尚且會有這許多想法,在他龐大的官僚體系中,他能保證多少人是剛正不阿,鐵面無私的黑包拯呢?吏治崩毀,其政必亡。吏治,必須治吏。治吏,公私界限必須分明。
曾炩暗暗決定:等到打通西域商道,返回長安的時候,必須馬上着手收回賦予霜兒、樊語蝶她們的權利,以前在北疆,兵微將寡,地盤有限時,賢內助們可以站出來爲他分憂解難,同時也可以做爲鼓勵女人蔘政的榜樣。但是時移勢易,現在繼續讓她們在自己的“小朝廷”中任職,已是弊大於利了。
尉犁家八女事件,本來只是一件小事,但是由此及彼,卻在曾炩心中敲響了警鐘,使他意識到了自己治政上存在的漏洞和不足。
曾炩脣邊慢慢綻起了一絲微笑:“這個尉犁翰海,此舉對我來這一招,倒是大有裨益啊”
不知什麼時候,典韋閃進了房中,見曾炩一臉的若有所思,脣邊還帶着一絲微笑,不禁好奇地道:“主公,什麼事這麼開心?”
曾炩醒過神來,瞪他一眼道:“開心?開心個屁你這小子啊……
典韋莫名其妙地道:“我?我怎麼啦?”
曾炩哼了一聲道:“班公子送走了?”
“是,馬超將軍親自護送,絕對沒有問題。”
曾炩站起身,徐徐踱了幾步,沉吟道:“好,一俟延城有了迴音,本王就要統兵殺往它乾城,你呢,就去南河城一趟。”
典韋奇道:“主公去它乾城,不帶上我嗎?”
曾炩道:“你自己惹下的禍事,自己去解決。本王兵發它乾城的時候,你就護送了尉犁家八女往南河城去,交給高雅蘭夫人。”
說到這兒,曾炩眸中露出一抹促狹的笑意:“就說……本王給她找了八個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