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遂軍中軍處,雖然穿着漢服,但入西域多年,韓遂身上也不可避免的多了一些胡族裝飾,看着卻是有些不倫不類。
當然,不止是韓遂如此,可以說,整個從涼州逃入西域的漢人兵馬,在西域待了這麼多年,肯定不可避免的染上了一些西域胡人的風俗衣着的習慣。
“將軍,觀奸賊之弟用兵,亦非常人,此戰恐……”麴勝看着應對己方牀弩,十分自如,戰術上應對沒有破綻的伏德軍隊,憂心忡忡的對身邊的韓遂道。
至於麴勝口中所謂奸賊,自然指的是伏泉,雖然韓遂他們是因爲反叛漢朝後,被伏泉征討打敗逃進西域的,但是在入西域後他們用的名義,卻是奸賊當道,他們這些本欲爲漢室清君側的忠臣,只能入西域,以圖東山再起,匡扶大漢。
自古以來,用兵征戰,必須出師有名,韓遂既然想立足西域,建立屬於他的政權,當然必須有自己的名義了。
因此,來到域外之地,韓遂毫無羞恥的以大漢爲奸臣掌控,需要他們等待時機,現在伏泉上臺,自然被韓遂斥責爲奸臣了。
望着還在牀弩射程外,就四散分開的漢軍騎兵,韓遂並不驚訝道:“令兩翼騎兵護衛軍陣,攔截漢騎,務必拖至西域諸國援軍到來。”
“諾!”
麴勝迴應一句,便下去四處傳令去了,獨留下韓遂一人,看着前方衝刺的漢騎皺眉。
其實,韓遂三日前下戰書,自然是有所預謀的,在漢軍入西域前,他安排在漢朝的細作,便已得到消息了。畢竟,伏泉爲了給他伏德壯威震聲勢,可是直接就在雒陽城外誓師,除非是聾子,不然整個大漢恐怕無人不知朝廷要徵西域了。
所以,在後來兩軍列陣以待前,韓遂便已派使者去西域其他諸國遊說去了,那些西域諸國深恐伏泉會讓漢軍複製他們以往征討異族的暴行,自然權衡一二,各都派出兵馬,組成聯軍援救韓遂,只是這一切需要時間,按照預計,他們應該會在今日午時前到來。
而韓遂約戰三日後,自然就是爲的等今天他的援軍來,至於提前就把他麾下步卒所用的牀弩亮出來,也不過是韓遂有意爲之而已。
終究,在見識到馬鐙、馬蹄鐵的威力後,韓遂深知,用他這數年積攢的兵馬,和數萬漢騎對陣,基本沒有勝算。即使他有這些年攢下來的幾十具牀弩,但明顯漢軍如果拼寫損失,與他死磕的話,他還是勝不了。
故而,韓遂便想出了此計,他故意和伏德下戰書,並且今日將本該在漢軍衝鋒時才亮出來的,可以造成有效殺傷的牀弩提前亮出,爲的就是使伏德投鼠忌器,逼他改變戰術,四散分兵和自己纏鬥,這樣的話,可以大大的拖延戰鬥時間,他們現在只有拖時間,才能熬到勝利。
畢竟,雖說這些年來,韓遂靠着在西域捕獲的西域各國的能工巧匠,再配上一起逃竄來的用過牀弩的兵卒口述牀弩模樣,終於試製出了幾十臺牀弩。但這些牀弩畢竟是山寨的,很多地方都與漢軍制式牀弩漢軍有偏差,所以無論是性能、威力耐用性,都比不上漢軍的牀弩。
並且,漢軍使用牀弩陣,都是以連射短弩和長弓配合使用,才發揮出步兵軍陣的最大威力,可是很明顯,軍械一直被伏泉嚴格把關外流的韓遂軍,根本沒有那麼多的連射弩,而單單靠着弓箭,顯然造不出那種保護牀弩的火力網。
一旦敵軍死命衝鋒,這些遠程火力不能用有效足夠的殺傷,壓制敵騎的話,那麼連綿不斷的敵騎攻入陣中,無疑將對於步兵一方來說是噩夢。
因此,可以說,從伏德接受戰書開始,到現在韓遂主動亮出牀弩,使得將軍混戰,一切便早就在韓遂的算計之中。
只是,韓遂心計雖厲害,但他此番,能不能戰勝漢軍,連他自己都沒把握。
本來,韓遂軍是有一些部下勸誡大家,他們實力小,打不過漢軍不如直接投降大漢的。只是對於野心不小的韓遂來說,不到萬不得已,他是絕對沒有投降,拱手讓出他拼搏至今到手的東西。
“擂鼓……殺……”
“咚咚咚咚咚……”
面對遠方那面高高掛起,隨風飛揚的“漢”字大旗,韓遂軍中諸將心裡着實沒底,可是背後如雷的戰鼓聲,不斷把他們向前推,告訴他們,向前、向前、向前……
而前方漢軍,戴上馬蹄鐵的戰馬,帶出陣陣震耳欲聾聲,戰鼓雷鳴,直有地動山搖之勢。
作爲漢軍西面最前軍,張遼一馬當先,率領麾下千騎,按照伏德命令,直奔韓遂軍後方。
而其他前面的漢軍騎兵,則分佈兩側,對於這四面合圍之計,張遼深感認同。畢竟,漢軍出塞,每一個兵卒都是寶貴的,若是學習那些只會一窩蜂衝陣的胡人騎兵,恐怕就算他們能夠完勝韓遂軍,但他們自己估計也要損失不小。
無疑,這是此番征討西域的漢軍最不想經歷的事情,因爲若是漢軍不斷被消耗的話,恐怕他們也就可能沒有繼續征討吞併西域的實力了。
“殺!”
待到漢軍將韓遂軍一步步包圍時,當下那早就被韓遂安排在兩翼的騎兵,直衝衝的衝上來,與他們對戰。
雙方打的是難解難分,因爲漢軍爲了不讓韓遂的牀弩對他們造成更大的殺傷,選擇分兵,這也導致原本騎兵數量佔據優勢的漢軍,在分兵後,竟然被韓遂軍利用局部兵力的優勢,完全化解了漢軍可能的最大攻勢。
而且,韓遂麾下的近萬騎,也都裝備了馬蹄鐵、馬鐙,在戰力上,也不會和漢軍有太多的差距,自然,他們一時之間想要分出勝負,實在很難。
張遼也在中途被韓遂軍擋下,見到敵人衝來,他也沒有繼續往韓遂軍後方走,而是直接率領兵馬。與敵對陣。
只見,張遼衝勢最猛,帶領部曲一頭扎入敵騎重圍,以手中長刀橫掃千軍,電光火石間,伴隨着兩道如噴泉涌出的鮮血,便見兩顆異域胡族頭顱被齊齊拋起,躍至空中。
而張遼部曲緊隨其後,立刻以錐形陣繼續狂飆突進,鋒不可當,直接把和他們交戰的近百人給衝散。接着,之後趕到的張遼麾下其他騎兵,也都蜂擁而至,分散開來,和那些陣型已亂的韓遂軍騎兵對戰。
不過,數萬騎兵擠在一個場地裡,使得原本空曠異族風沙之地,突然變得很狹小,縱然漢軍在外圍的騎兵多,但是也不能很快便把這些煩人的韓遂軍騎兵殺死。
外面戰事焦灼,可是韓遂軍內部的步兵陣,卻是一片安靜,漢軍騎兵爲了合圍己方,此刻都在弓弩射程之外,這讓得那些步兵根本沒了用武之地。
看着己方的騎兵,正一點一點的被漢軍蠶食,不少不清楚計劃的韓遂軍兵將着急不已,可是又因爲距離而無可奈何。
而他們的主將韓遂,卻是面目陰冷的看着陣外發生的一切,這些騎兵本來都是他用來拖延時間的炮灰,韓遂從來沒想過他手下這些就算裝備有馬鐙、馬蹄鐵的騎兵,能和漢軍硬拼,終究他的兵除了多數都是才招募不久,指望他們打打西域諸國那些弱兵可以,但對付伏泉抽調來的精銳漢騎,正面決戰,絕無幸理,所以,還是留着他們做拖延時間的炮灰最好。
戰爭慢慢推演着,張遼部在將那阻擊他們的韓遂部騎兵消滅殆盡後,便調轉方向,繼續往他們原定的方位進軍,面對有可能讓自己全軍覆滅的牀弩,他絕對不會不顧及麾下將士的性命胡來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邊的紅日已經將大地照得透亮,漢軍騎兵不知道被拖延了多久,終於把那些難纏的韓遂部騎兵,全部殺光了,沒有留下任何俘虜和逃兵。
伴隨之後的,便是約有兩萬兩千多騎的漢軍,分爲四部,各數千人不等,齊齊從四面八方將韓遂軍圍死。
伏德在漢軍陣後,看着那倒地的數千具漢軍屍體,臉色陰冷,雖然漢軍以近一比四的勝果比例,消滅敵軍騎兵,可是這明顯對於漢軍來說不值得。
畢竟,韓遂麾下那些騎兵,可都是沒經歷過多少艱苦戰鬥的新兵,如何能和他麾下的精騎比?就算這些倒地的漢軍裡,清掃戰場還能救出一些人來,但對於伏德而言還是虧得很。
只是,無論如何,韓遂這個他征討西域的最大禍害,伏德說什麼也要徹底消滅,就算他最後就剩幾千騎,也無所謂。
想想看,韓遂這傢伙靠着不足萬人的雜兵,都能闖出如今偌大的家業,他伏德麾下就算只有數千精騎,但只能有地盤,收編西域人爲炮灰,再有背後的大漢爲援助,伏德不相信,他還不能把西域征服。
“傳令,全軍出擊,擒賊首韓遂者,賞千金!孤必爲其請奏朝廷封侯!”
“殺!”
……
隨着伏德一聲令下,圍困在韓遂軍四周的漢騎,齊齊大喊,揮舞着手中兵器,眼中冒着血光,衝鋒而來。
“終於來了。”韓遂冷冷一笑,而後下令道:“各部依計還擊!”
傳令兵不斷揮舞着自己的令旗,只見得原本就很緊密的韓遂軍陣型,立馬收縮的更緊了,然後也不知何時,原本看着毫無抵抗措施的西、南、北三面韓遂軍,突然都是露出了幾具牀弩。
而後,幾乎在同時,四面的韓遂軍,皆是向着衝鋒的漢軍發射出隱藏已久的牀弩矢,與此同時,韓遂軍的弓箭兵們,也在漢騎到達射程後,向着四周的漢軍冰冷的射出羽箭。
“咻咻咻咻……”
無數支長箭弩矢,帶着刺耳的厲嘯聲,彼此交錯,飛往對面,清朗的天空,頓時出現一片黑色的陰影。
漢軍騎兵低頭靠着馬頭,埋頭衝刺,不斷有人衰落在地,收緊陣型的韓遂軍,明顯使得漢軍騎兵只能更加靠近,這種密集排列的陣型,明顯讓得那些韓遂軍的弓箭兵所造成的殺傷更加大。
而且,四處韓遂軍都有牀弩這等大殺器,對於漢軍的殺傷也更加大了,粗略估計,僅僅幾輪箭雨,漢軍就落馬數千人,而在如此衝鋒隊形下落馬,那些漢兵的下場可想而知,基本難有活路。
不過,對於漢軍來說的好消息是,韓遂軍山寨的牀弩,質量明顯不高,已經有好幾架牀弩,因爲其拉力大,弩身承受不住那拉力,竟然自己碎了不少,已經不堪使用。
“可惡!韓遂老賊,陰險之極,竟還藏有牀弩!”漢軍後方,目睹突然出現的韓遂軍左右和後方的牀弩,伏德破口大罵道,此刻他終於明白兄長伏泉讓他萬萬當心韓遂了,這傢伙,心機太深了。
“將軍勿急,韓遂縱使詭計,然其軍如此,註定爲吾所敗,待吾軍精騎衝入其陣,敵必敗也!”
一旁的司馬懿連忙勸說,伏德聽後稍稍安穩,對其所言表示贊同,畢竟,騎兵衝鋒步陣,只有捱過對方箭雨之後,殺入敵陣,才能造成殺傷。
事實也正是如此,當漢軍騎兵衝鋒到自己短工射程後,有着馬鐙之助,紛紛以各種姿勢將手中羽箭射,不斷向韓遂軍中。
連續幾番數萬支羽箭,射入己方軍陣,頓時便讓韓遂軍軍陣,不可避免的出現慌亂,毫無章法落進軍陣的羽箭,根本不用瞄準,都能射中敵人,那些沒有甲冑保護或者甲冑不算者,頓時遭了殃。
這一下子,頓時令得韓遂軍步卒,第一次出現傷亡,而且損失不小,足有數千人中箭,或死或傷。
當然,這還只是開始,漢軍騎兵該有的衝陣,也纔剛剛上演而已。那些扼守在己方軍陣外圍,用長矛和大盾組成拒馬的韓遂軍兵卒,此刻都沉穩等待着即將到來的漢軍騎兵衝鋒。
“伏德小兒,休要得意,鹿死誰手,尚未可知……”目睹這一切,韓遂目光望向,對面的漢軍後方,口中冷冷道。
外面組成拒馬的,都是他以昔日從涼州帶來的老兵爲骨幹組成的,熟悉羌鬥,經常和騎兵打鬥的他們,可不是漢軍可以輕易破陣的,而對韓遂而言,他現在只需要用各種辦法拖延時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