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於鄴城招兵買馬,與此同時,曹軍卻是正在逐步蠶食着鄴城周邊的城池。
幾乎每天,袁紹都會得到周邊城池傳來的告急戰報,不過十數天,便有一座城池淪陷。
因逢紀與審配和好,心情稍稍有些好轉的袁紹,得到這一輪輪加急戰報時,頓時又是滿心的惱怒與驚慌。
官渡之戰,三十萬大軍,追隨他返回鄴城的不過區區八百人。
十數萬將士被曹軍俘獲,而後悉數遭到曹軍屠殺,河北戰力已是大不如前。
鄴城之中,可戰之兵不過區區數千人,其餘均是新近招募的兵勇。
新兵未有接受過訓練,就連戰陣都還擺列不齊整,這樣的隊伍如何同曹‘操’展開決戰。
心內憤懣,可袁紹也是曉得,假若任由曹軍攻城略地,用不多久,鄴城將會成爲一座孤城。
坐在屋內的鋪蓋上,聽完衛士向他呈稟城池丟失的事情,袁紹朝那衛士擺了擺手說道:“去將正南與元圖請來!”
衛士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就在衛士剛出‘門’的那一刻,袁紹只覺着‘胸’口一悶,“噗”的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
在屋內伺候着的‘侍’‘女’,見袁紹吐血,頓時‘亂’作一團,有兩個‘侍’‘女’甚至還想跑出去通稟幾位夫人!
“都站住!”那兩個正打算往屋外跑的‘侍’‘女’還沒到‘門’口,袁紹就向屋裡的衆人喊了一聲。
聽到他的喊聲,屋內‘亂’作一團的‘侍’‘女’全都停了下來,一個個躬身面朝着他,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着難以掩飾的慌‘亂’。
‘侍’‘女’與衛士們不同,她們承擔的職責,就是照料好袁紹的起居。
城池丟與不丟,和她們沒有半點關係。
可袁紹急火攻心吐出血來,對她們來說便是天大的事情。
“收拾一下,莫要告知任何人!”環顧着屋內神‘色’慌‘亂’的‘侍’‘女’,袁紹對她們說道:“若是誰敢將此事說出去,‘亂’‘棒’打死!”
袁紹一句話,把屋內的‘侍’‘女’們都說的渾身‘激’靈靈打了個冷戰,紛紛應了一聲,其中幾個趕忙上前,收拾起他吐出的那灘鮮血。
‘侍’‘女’們剛剛收拾妥當,得了袁紹召喚的審配和逢紀就來到了屋外。
眼看着一個‘侍’‘女’端着水盆走了出去,審配小聲問了句:“怎了?”
若是平日,被審配攔住詢問,‘侍’‘女’也是不敢不答,可得了袁紹嚴令的‘侍’‘女’,在被審配攔住後,只是向他福了一福,便端着水盆走了。
審配和逢紀是何等人!
從‘侍’‘女’的神‘色’中,他們便已是看出袁紹定然有些不妥,也不及通稟,趕忙進入屋內。
吐了口鮮血,袁紹渾身都覺着倦乏,二人進入屋內時,他已是又沉沉的睡了去。
見袁紹睡着,審配和逢紀相互看了一眼,逢紀湊上前去,抱拳躬身輕輕喚道:“袁公……”
沉睡的袁紹並沒有聽到逢紀的輕喚,閉着眼睛,鼻息也是十分的均勻。
回頭向審配看了一眼,逢紀臉上流‘露’出了一抹無奈。
和逢紀對視了一下,審配也跨步走到袁紹的鋪蓋前,聲音要比逢紀方纔略大一些的喚道:“袁公……”
這一下,袁紹聽到了他的呼喚,兩眼猛然一睜坐了起來。
坐起之時,袁紹神‘色’中還流‘露’着難以掩飾的慌‘亂’。
扭頭朝一旁看了一眼,見站在身旁的是審配和逢紀,他才深深的吸了口氣,像是心頭一塊石頭落了地似得,朝二人擺了擺手說道:“坐下說話!”
袁紹的‘精’神靡頓,審配和逢紀都已看出他心內必定是十分鬱結。
倆人雖然看出袁紹心內鬱結,卻並沒有挑明,只是向他謝了一聲,便在屋內坐了。
“曹軍奪取平陽,你二人可曉得?”待到二人坐下,袁紹扭頭看着他們,語氣很是輕描淡寫的問了一句。
他的語氣很淡,可審配和逢紀還是能從中聽出,袁紹對此事是十分的關心。
畢竟平陽就在鄴城以東,曹軍佔據平陽,便可以平陽爲依託,隨時進伐鄴城。
袁紹的語氣平淡,不過是他身爲一方梟雄所必備的沉穩。
心內再是如何焦躁,在麾下幕僚及將軍的面前,也是不會表現出忙‘亂’。
主家都已是‘亂’了,更不用說追隨他的這些人了。
當袁紹問起審配和逢紀可曉得平陽已經被曹軍奪取的時候,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逢紀才抱拳對他說道:“我二人也是方纔曉得!”
“兵敗如山啊!”仰起臉望着房樑,袁紹的臉上現出一片失落,悠悠的說道:“曹軍佔據平陽,某當如何是好?”
這句話袁紹沒有對情緒加以絲毫的掩飾,逢紀和審配聽了,也是覺着心內一陣陣的不是滋味。
官渡之戰以前,二人是一力慫恿袁紹對曹軍開戰。
在戰爭的過程中,又並未給袁紹獻出太有效用的計謀,以至於袁軍大敗,河北元氣大傷。
袁紹還在仰臉望着房樑,逢紀站了起來,抱拳躬身說道:“袁公莫急,不過是區區平陽,我軍當可奪回!”
“如何奪回?”扭頭看着逢紀,袁紹輕嘆了一聲說道:“我軍兵力不足,新近招募兵馬缺乏鍛鍊,將士未有經過戰陣,即便是人數不少,又如何是曹軍對手?”
被袁紹這麼一問,逢紀愣了一下,抱拳躬身便沒有言語。
一旁的審配見逢紀被問住,趕忙站了起來,抱拳對袁紹說道:“袁公,曹‘操’大軍奪取平陽,我軍若是與之強爭,怕是未必會得到好處。不過若袁公捨棄平陽等地,大軍出城,一路經陳留趕赴許都,又當如何?”
聽了審配這句話,袁紹的眸子陡然一亮,連忙向他問道:“正南此計何解?”
“曹軍主力正在我河北地界,我軍繞道而出,留部分兵馬死守鄴城!”抱拳躬身,審配對袁紹說道:“大軍一路南下,渡過黃河,先行奪取陳留,以陳留爲根基,再圖許都。不出數月,曹‘操’可破!”
自從官渡之戰以後,袁紹一直是鬱鬱寡歡,雖說前幾日因審配和逢紀和好,他的心情有所緩和,可每每想到在官渡戰敗之事,心內還是難免一陣鬱悶。
平陽失守,更是讓袁紹有種袁氏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想法。
可審配的一番話,就猶如在他最爲靡頓的時候,陡然給他吃了一顆可使得人‘精’神百倍的良‘藥’。
看着審配,袁紹朝他招了招手說道:“正南過來,好生與某說說,如何出兵,又如何奪取陳留?”
站起身,先向袁紹抱拳躬身深深行了一禮,審配跨步走到離他只有三四步的地方,再度抱拳說道:“袁公,常言道秋守‘春’戰,而今我軍乃是新招募兵馬,假若依照常理同曹‘操’決戰,斷然不會是那曹‘操’對手。既是新兵,我軍便是應以奇兵制勝!”
“正南的意思莫非是冬季開戰?”袁紹也是領兵多年的梟雄,審配話剛出口,他便曉得究竟是何意思,擡頭看着審配問了一句。
放下雙手,審配點了點頭說道:“冬季苦寒,各地守軍也是多有疏忽。我軍若是突然發難,想那陳留守軍尚未明白髮生了甚麼,陳留便是已經入了我軍之手。只須奪取陳留,我軍將士便是在戰場上廝殺過的猛士,且又有陳留爲根基,進伐許都,當無懸念!”
微微蹙起眉頭思索了片刻,袁紹並沒有給予迴應,而是扭頭看向逢紀問道:“元圖何意?”
自打爲審配開脫以來,逢紀和審配之間的隔閡早已消除,二人整日便是如同一個人一般,關係好的是讓許多袁紹麾下的幕僚和將軍們都羨慕不已。
審配提出的計策,在平陽被攻陷之前,便是同逢紀做過商議。
對這個計策,逢紀也是覺着可行,只不過計策是審配想出,方纔袁紹向他們發問之時,他便沒有先行提及。
待到袁紹扭頭看向他,逢紀趕忙站了起來,抱拳對袁紹說道:“袁公,正南所言,與某心中所想不謀而合!”
聽了逢紀這句話,袁紹嘴角牽了牽,‘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逢紀和審配昔日針尖對着麥芒,二人每每有計,對方總會從中拆臺,可如今,審配提出計策,逢紀不僅不會說出計策中的疏漏,反倒是一味的贊成,讓袁紹對他們說的話,多少也是有些不好斟酌。
沉‘吟’了片刻,袁紹向逢紀和審配擺了下手說道:“你二人且去吧,召集衆人,稍晚一些,我等於前廳議事!”
“諾!”曉得袁紹是不肯輕易做出決斷,審配和逢紀雙雙抱拳應了一聲,退出了他的房間。
二人出了袁紹的房間之後,屋內的袁紹站了起來,雙手背在身後,走到窗邊,望着窗外後園的景緻,輕輕嘆息了一聲。
官渡一戰,袁軍敗的太慘。
顏良、文丑相繼折損,雖說活着從戰場脫離,卻已經是投效了秦王。
至於張郃,更是乾脆投靠到了曹‘操’的麾下,與他正式決裂。
當年的河北四庭柱,四庭如今只餘下了高覽一個,而一柱,與四庭相比,卻又是弱了許多,一旦同張郃在戰場上遭遇,根本不可能是張郃的對手。兵是新招募的兵,昔日猛將,也是十亭去了九亭。與曹‘操’再度開戰,袁紹已是沒了官渡之前的那股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