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夜晚悄悄過去,當黎明的第一抹晨曦從地平線盡頭升起的時候,曹軍軍營內升起道道炊煙。,: 。
青藍‘色’的炊煙升騰而起,猶如盤龍一般,裊裊上升,在軍營的上方,形成一條條青‘色’的長龍。
曹軍起火造飯,沒過多久,黎陽城內也是炊煙裊裊,守衛城池的袁軍,也隨即生火造飯。
晨曦下的黎陽城外一片寧靜,無論是曹軍還是袁軍將士,都在享受着大戰前的安寧。
由於曹軍在首次攻城失敗後並沒有收斂戰死將士們的屍身,城牆腳下躺着成片成片的曹軍屍體。
在堆積如山的屍體中,還躺着幾架倒地的雲梯。
曹軍攻城失敗之後,丟下的雲梯大多被袁軍用鐵鉤鉤住,吊上了城牆,只有少部分沒有鉤住的,才倒在城牆腳下。
一身甲冑的夏侯惇,手按長劍劍柄,在幾名親兵的陪同下,于軍營內來回的走着。
頭天晚上撤回軍營的曹軍,有些重傷患已是醫治無效死亡,沒有死亡的重傷員,被曹軍兵士們擡進了帳篷,從沒有收起的帳篷中,不時的還會傳出一兩聲慘叫。
炊煙裊裊,將士們烹煮的飯食還沒有煮熟。
當夏侯惇從他們身旁走過的時候,曹軍將士一個個都擡起頭看向他。
從曹軍將士們的目光中,夏侯惇看不到濃烈的戰意,他能看到的,只是將士們毫無感情的眼神。
在軍營內走了一會,夏侯惇來到一口圍坐着十多個兵士的鐵鍋前。
臨時搭建起的鍋竈着鐵鍋的底部,一股股熱‘浪’直朝夏侯惇撲來。
秸稈製成的鍋蓋扣在鐵鍋上,已經煮熱了的飯食,噴着雪白的蒸汽,不過夏侯惇卻是沒有聞到飯香。
鐵鍋內的飯食還沒有烹煮妥當,眼下還是不能吃。
若是這個時候,將鍋蓋揭開,很容易使得裡面正烹煮着的飯食夾生。
蹲到鐵鍋前,夏侯惇伸手朝秸稈製成的鍋蓋上按了一下,向那十多個曹軍兵士問道:“戰飯可否吃的飽!”
“吃得飽!”十多個曹軍兵士聽得他發問,趕忙都站了起來,抱拳躬身應了一句。
朝那十多個曹軍兵士點了下頭,夏侯惇站了起來,對他們說道:“我軍自進入河北,便一路奏凱,軍糧並不缺少。但凡吃飯,都須吃飽肚子,上得沙場纔有力氣殺敵!”
“諾!”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聽在曹軍兵士們的耳中,意味則是十分不同,十多個曹軍全都抱拳躬身,齊齊應了。
朝一個曹軍兵士的肩膀上拍了拍,夏侯惇帶着幾名親兵,向其他兵士走了過去。
大戰在即,黎陽城上的袁軍防守十分頑強,經過頭天晚上的一戰,夏侯惇對袁軍的輕視也少了許多。
走在軍營內,看着正等待飯食的曹軍兵士們,他停下腳步,向附近的曹軍將士們喊道:“將士們,我等奉曹公之命攻打黎陽。晚間一場廝殺,竟是無人攻上城頭,我等有愧曹公!”
等待着飯食的曹軍將士們,聽到夏侯惇的喊聲,一個個都擡起頭看着他。
環顧着四周的曹軍,夏侯惇接着喊道:“曹公要我等先行出擊,便是信任我等。若是攻不下黎陽,日後佔據不了鄴城,我軍便是無有立足之地,早晚爲秦王擊破!”
他說的這些話,都是站在曹‘操’的立場上,將士們聽着的時候,心內起伏的‘波’瀾並不是很強。
一雙雙眼睛看着他,曹軍將士們都在等待着他把話接着說下去。
當兵打仗,對許多曹軍將士來說,無非是軍中有軍糧,能‘混’得飽肚子。
他們雖然戰力強橫,可強悍的戰力卻是源於他們以往接受過的訓練,並不像秦軍那樣,發自骨子裡的要保衛已經得到的利益。
曉得曹軍將士們的決心並沒有被調動起來,夏侯惇接着喊道:“我軍無有立錐之地,日後又如何同秦軍廝殺?又如何奪回許都?”
提及許都,不少曹軍的眸子中放‘射’出異樣的光彩。
曹軍將士們的家,大多都在許都,親眷還都在許都城內,若是不將許都奪下,他們或許一生都無力同家人相見。
不少曹軍將士想到家人,把頭低了下去,臉上流‘露’出了難以掩飾的落寞。
“奪下黎陽,便是爲了日後奪下鄴城,將來同秦軍決戰,奪回許都,同我們的家人相見!”按着劍柄,夏侯惇把聲音擡高了許多,向曹軍將士們喊道:“將士們,你等可願親眷陷於秦軍之手,整日保守秦軍欺凌?”
幾乎所有聽到他喊聲的曹軍,都在他話音剛落的那一刻站了起來,齊聲向他喊道:“不願!”
將士們的迴應,讓夏侯惇感到很是滿意。
頭天晚上攻打城池的那一戰,對曹軍的士氣是個極大的挫傷,若是以眼下的狀態攻城,袁軍會打的越來越順手,而曹軍則會是越來越被動,甚至在曹‘操’率領大軍來到之前,被袁軍徹底擊潰。
“袁氏兄弟,便是阻礙我等奪下河北,阻礙我等將來返回許都的罪魁!”擡手朝着黎陽城牆上一指,夏侯惇高聲喊道:“將黎陽攻破,讓袁氏兄弟曉得,但凡我軍所到之處,無不所向披靡!”
“吼!”正等待着飯食烹煮的曹軍將士們,在夏侯惇喊出這句話時,紛紛舉起手臂,發出整齊的吶喊。
城牆上的袁譚,一手扶着城垛,凝視着城外的曹軍,臉‘色’是一片凝重。
經過頭天晚上一場廝殺,曹軍折損了數百人。
這一戰,袁軍是獲得了小勝,可袁譚心底,並沒有因這場勝利而感到沾沾自喜。
城外的曹軍人數依然衆多,而且曹軍主力隨時可能兵臨城下。
以城內不足一萬的袁軍兵力,成功守住城池的可能並不是很大。
心內雖是清楚,袁譚卻也曉得,眼下的他,根本沒有失敗的資本。
一旦黎陽失守,他的選擇只有兩個,一個是前去投奔袁尚,可投奔袁尚,必定會被嫌忌,甚至可能因袁尚對他的懷疑和忌憚,而隨時死於非命。
不投奔袁尚,他的選擇就只有南皮。
退守南皮,會是袁譚最後的希望,也是他最後的一條生路。
捨棄黎陽,便是把他自己給‘逼’進了絕境。
望着城外升騰着裊裊炊煙的曹軍軍營,袁譚對身旁的郭圖說道:“曹軍兵抵城下,人數雖是與我軍相當,可主力卻隨時可能出現,這一戰,我等怕是……”
“將軍!”不等袁譚把話說完,郭圖就小聲對他說道:“將士們可都在看着將軍,若是將軍也無有信心,這一戰則是無須再打!”
扭頭看着郭圖,袁譚的眉頭緊緊鎖着,過了片刻,才點了點頭。
郭圖說的沒錯,城頭上的袁軍將士們都在看着他,若是他也沒了必勝的信心,又如何鼓舞將士們的士氣,與曹軍決一死戰?
沉默了片刻,袁譚手按長劍,跨步向左側的城頭走了過去。
站在他身後的郭圖和辛評相互看了一眼,趕忙跟在了他的身後。
走了沒幾步,袁譚高聲向城頭上的袁軍將士們喊道:“曹軍正在造飯,吃罷戰飯,他們必定會對我軍發起新的進攻。你等可有做好禦敵準備?”
袁譚的喊聲,在城牆上飄‘蕩’着。
頭天晚上士氣已經得到鼓舞的袁軍將士們,一個個面‘色’肅穆,扭頭看向了他。
城頭上的袁軍將士們都沒有吭聲。
其實不用袁譚喊話,他們也是有了必死的決心。
曹軍已經兵臨城下,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是投降還是逃走,都只是死路一條。
與其讓人像斬殺豬玀一樣砍殺他們,倒不如在曹軍攻破城牆前,與曹軍決一死戰,即便是死,也死的有些尊嚴。
從袁軍將士們的臉上,袁譚看出了決絕。
他也曉得,此時說的話,對城牆上的袁軍來說,並沒有多少鼓舞士氣的作用,唯一的作用,便是促使袁軍將士們抱定必死的決心。
“城外曹軍即將向我軍發起進攻!”擡手指向城外,袁譚朝城頭上的袁軍將士們喊道:“本將軍不瞞你等,用不兩日,曹軍主力必定趕到,屆時城外將會是聚集數萬曹軍,我軍守住城池的可能,也會更加渺茫!”
聽着袁譚喊的這些話,袁軍將士們一個個都把目光投向了他,靜靜的等待着他把話說下去。
“曹軍意圖奪取黎陽,我等只有兩條路可走!”看着附近的袁軍,袁譚接着喊道:“一條,便是昨晚本將軍所說,逃走或是投降,像是豬玀一樣被曹軍殺死!另一條,則是死守黎陽,像個男人一樣戰死!你等願選哪條?”
“戰!”袁軍將士們還在發愣,沒有從袁譚的話裡回過神來,站在他身後的辛評便已是舉起手臂,放聲發出了吶喊。
辛評的吶喊,給所有袁軍將士提了個醒。
立時,城牆上的每一個袁軍都高高的舉起了手臂,發出了整齊的吶喊:“戰!”僅僅只是一個“戰”字,便是將袁軍的士氣又給推進到了新的。每個人都在期盼着,期盼曹軍早些發起進攻,好與曹軍殊死搏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