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城城門外,徐庶騎着一匹高頭大馬,跟在他身後的是九名早先隨他一同進入虞城的親兵。
說服胡才獻出虞城,徐庶已派出三名親兵向劉辯報訊和押解楊奉、郭太親眷前往戰場,留在他身邊的僅餘下九人。
鎮守虞城的胡才,披掛着甲冑,騎着一匹棗紅馬立在徐庶身旁,翹首望着東方。
在城門口,相向站立着兩支黃巾軍。城外的這些黃巾軍,身上穿着還不算十分破爛的皮甲,手中持着的兵刃,也是相對精良些的短矛和圓盾。
黃巾軍的隊列一直延伸到城內,在城內的街道兩側,站滿了等待着看熱鬧的男男女女。
街邊上的男女老幼,大多是白波軍的家小。白波軍號稱三十萬,其實也是算上了這些根本不能上戰場的人數。
被沿街站着的黃巾軍兵士攔在身後,街道邊上的人們都伸長了脖子,眼睛全看向敞開着的城門。
“來了!來了!”伸頭透過城門朝城外張望着,一些眼尖的人已看到遠處一片通紅的陣列正朝虞城推進,其中不少人高聲喊了起來。
他們這一喊,人羣頓時騷動了起來。許多白波軍的家眷,都曾聽聞過劉辯對黃巾軍和善,並不像其他豪強一般,抓住黃巾軍就殺頭,都想看看這位傳言中的弘農王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駐馬立在城門口的徐庶與胡才,也伸長了脖子朝東面張望着。
當他們看到地平線的盡頭出現了一片火紅的時候,徐庶扭頭朝一旁的胡才微微一笑,對他說道:“來了!”
“殿下可否真如軍師所言一般接納我等?”看着地平線盡頭出現的紅衣大軍,胡才還是有些忐忑的向徐庶問了一句:“殿下乃是皇室貴胄,我等皆是反抗大漢朝廷的賊人……”
“胡將軍莫要如此說!”扭頭看着一臉擔憂的胡才,徐庶對他說道:“在殿下眼中,黃巾官兵皆是當年被朝廷逼的無法生存的苦人。殿下說過,朝廷先對百姓不義,百姓爲何不能揭竿而起?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共伐不道,黃巾軍只是做了該做的而已!”
“殿下當真如此說過?”徐庶的一番話,驚的胡才兩眼睜的溜圓,黃巾軍曾與朝廷顯貴率領的官軍作戰無數次,他還從未聽聞哪個顯貴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於是滿臉不敢相信的脫口說道:“可殿下他……畢竟是漢室貴胄!”
“殿下乃是漢室貴胄不假!”徐庶嘴角微微撇了一下,笑了笑扭頭看向越來越近的大軍,對胡才說道:“可殿下也是被董卓老賊殘害過的人,他也曉得被人加害,是如何悽苦!”
“若是殿下果真將我等當個人看待,我胡才即便是粉身碎骨,也跟定了殿下!”與徐庶一樣,看着遠處正朝城池推進的劉辯大軍,胡纔將手中長槍朝地上一紮,對身後跟着的幾名親兵喊道:“傳令下去,命令軍士們高喊‘弘農王萬歲’,迎接殿下!”
“諾!”一名胡才的親兵得了命令,掉頭朝城內跑了過去,一邊跑還一邊高聲喊着:“將軍有令,衆軍高喊‘弘農王萬歲’,迎接殿下!”
胡才的親兵喊叫着跑進城內,沒過多會,城裡就傳出了一陣陣“弘農王萬歲”的吶喊聲。
喊聲很是雄渾,從城內飄出,聲音向四面八方擴散開來,一直飄出很遠很遠。
領着大軍正向虞城推進的劉辯,聽到城內飄出的喊聲,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隊伍緩緩的向虞城推進,到達離虞城只有兩百多步的地方,城門外兩匹快馬疾速朝着劉辯迎了過來。
看到兩匹快馬迎了上來,劉辯擡起手臂,止住了隊伍的前進。
近十萬人的大軍停了下來,從城牆上往外看來,大軍前列是身穿通紅衣甲的整齊隊形,後面則是散散亂亂如同流民一般的隊伍,不過一眼望去,還是黑壓壓的一片,根本看不到個盡頭。
兩騎快馬到了離劉辯只有二十步的地方,騎在馬背上的徐庶和胡才雙雙跳了下來,向着劉辯飛奔而來。
見二人迎着大軍跑來,劉辯也下了戰馬,向前小跑了幾步。
跟在劉辯身後的周倉、典韋和新投誠的楊奉,則提了提繮繩,緊隨其後,保護着他的周全。
跑到劉辯近前,徐庶雙手抱拳,朝他深深一躬說道:“臣下不辱使命,與胡纔將軍商議妥當,虞城已是宣誓投效殿下!”
與徐庶一同跑過來的胡才,見徐庶對迎着他們走上來的金甲少年如此恭謹,心知此人正是弘農王,連忙半跪在地上,雙手抱拳,眼角掛着淚痕對劉辯說道:“罪將胡才,久聞大王善待我等黃巾罪民,早已有心投效。恰逢軍師前來虞城,不敢怠慢,專程在城外迎候,懇請殿下降罪!”
“胡將軍獻出虞城,挽救了多少將士與百姓性命?居功至偉,何罪之有?”劉辯先是雙手託着徐庶的手臂,扶他站直了身子,隨後彎下腰,雙手握着胡才的手腕,將他拉了起來,對他說道:“今日本王當記將軍首功!”
往年胡纔在黃巾軍中,也曾跟隨張角兄弟四處轉戰過,可從未與張角兄弟仨人有過手牽手的接觸,如今剛見到劉辯,劉辯就親自拉着他的手,將他扶了起來,怎能不讓他感動莫名。
被劉辯扶了起來,胡才雙目中噙着淚花,語調中帶着些許哽咽的對劉辯說道:“末將只聽聞殿下憐惜黃巾降兵如同親子一般,先前尚有見疑,如今一見果真有過之而無不及。自今日起,胡才這條性命,便是殿下的了!殿下要胡纔去死,胡才絕不皺半下眉頭!”
“胡將軍言重了!”雙手與胡才相互緊握着,劉辯扭頭對身後的周倉說道:“命令大軍開進虞城,我軍要在虞城休整數日!”
大軍緩緩向虞城城門推進,劉辯拉着胡才並未上馬,一邊走一邊向他問道:“胡將軍與楊將軍皆在虞城數日,虞城乃是小城,想來並不適宜大軍久駐。不知二位將軍以爲我軍當前該往何處,方爲妥當?”
劉辯沒有上馬,奉命領軍進城的周倉策馬朝隊後走去,典韋與楊奉二人則跳下馬背緊跟在劉辯身後,步行着進城。
聽到劉辯發問,胡才扭頭看了楊奉一眼,纔對劉辯說道:“不敢欺瞞殿下,白波軍挺近到虞城一帶,原本是想拿下下陽,爾後奪取大陽,南渡黃河,趁亂攻入洛陽。可末將昨日與軍師相談一場,軍師向末將言明關東豪強如今揮兵百萬,進逼虎牢關,西涼軍丟失洛陽只是早晚而已,我軍若是貿然前去,恐怕軍力不足,殿下會爲人所制……”
一邊向城門走着,劉辯一邊點着頭,對胡才說道:“胡將軍所言不假,本王日日思念返回洛陽,也正是因此才耽延了時日!”
“殿下!”劉辯的話音剛落,走在他身後的楊奉抱拳說道:“白波軍號稱三十萬,其實多爲老弱,其中婦人佔了十萬有餘。能戰者,僅十萬人而已,殿下若是想要錘鍊鐵軍,恐怕能挑選出的兵士,也不過五六萬人而已……”
楊奉開口說話,劉辯扭回頭看着他,臉上現出一抹沉思,過了一會,才向一旁的徐庶問道:“軍師以爲如何?”
“虞城、下陽、大陽,三地連成一線,又有虞阪險道銜接,彼此可爲策應,易守難攻!”徐庶一邊跟隨劉辯向城門口走,一邊以手捏着下巴,做沉吟狀,對劉辯說道:“先前我軍只得大陽一地,臣下以爲不宜死守,可如今又得了虞城,待到子龍將軍擒了韓暹,下陽一城也在我軍囊中!”
“軍師的意思是,將老弱兵士留下,鎮守三城。本王率精銳主力北進,趕往渤海一帶,收服青州黃巾?”徐庶的話剛說出口,劉辯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點了點頭說道:“如此安排,甚爲妥當!”
說着話,衆人已是到了虞城城門外。
胡才側身站到一旁,躬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對劉辯說道:“恭請殿下入城!”
向胡才點了下頭,劉辯徑直向城內走去,徐庶等人緊跟在他的身後,走進城門。
跟在劉辯身後,最先進城的是劉辯的隨身親兵,百餘人騎着隊伍,挺直胸膛,煞是有股器宇軒昂的態勢。
身穿紅色衣甲的官兵,如同一團團燃燒的烈火,在劉辯進城後,也列着整齊的隊伍踏進了城門。
一身金色衣甲的劉辯進了虞城,擠在城內街道兩側的人們都踮起腳尖,一個個把頸子伸的老長,都想看清這位傳言中常常聽到的弘農王是什麼模樣。
“還以爲弘農王至少已過了而立之年,沒想到竟是個年輕俊俏的後生!”踮腳望着走進城內的劉辯,一個老漢小聲對他身旁的老婦嘀咕了一句:“小小年紀便如此了得,真是後生可畏啊!”
“是啊!”他身旁的老婦壓低了聲音,答了一句:“聽聞弘農王善待黃巾,不曉得可也善待我等。”
“呸!”老婦的話纔剛落音,老漢就啐了一口,瞪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我這把老骨頭尚且上不得戰場,已是無有用處,像你這般老婦有何作用?憑甚要人善待?”
可能是想到以後日子不一定會好過多少,老漢說話時情緒頗爲激動了一些,嗓門也大了許多,在吵鬧的人羣中,聲音竟是清晰的傳到了剛從他身旁走過沒多遠的劉辯耳朵裡。
回頭朝說話的老漢看了一眼,劉辯並未說話,只是微微一笑,轉身繼續向城內走去。看着劉辯離去的背影,老漢擡手擦了擦額頭,長長的吁了口氣,狠狠的瞪了一旁的老婦一眼,臉色卻已是嚇的一片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