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朦朧,夜空中不時的會飄過一兩片烏墨般的黑雲,暖暖的風兒從池塘上掠過,帶着陣陣潮溼的氣息,吹在池塘邊的貂蟬身上。
坐在池塘邊上,貂蟬彎下腰撩起一捧清水,朝着塘心潑去。當她彎腰時,她的身段呈現出柔美的線條,整個人兒都散發着但凡男人都難以抗拒的**。
隨着貂蟬那白嫩的手掌高高拋起,掬起的水散落成一顆顆晶瑩的珠子,在月光的照射下,閃爍着昏蒙的光暈,落在寧靜的池塘中,發出一陣“嘩啦嘩啦”的輕響,漾起了一片片淺淺的漣漪。
望着水塘中的圈圈漣漪,貂蟬輕輕嘆了一聲,清澈的眸子中,竟也現出了一絲混沌。
“妹子!”正望着漣漪發呆,貂蟬的身後傳來了劉辯輕柔的聲音。
聽到劉辯喚她,貂蟬趕忙站起身,朝劉辯施了一禮,柔聲說道:“婢子不知殿下來到,未及迎迓……”
“稱呼錯了!”貂蟬話還沒說完,劉辯就微微一笑,朝她擺了擺手,走到水塘邊,雙手背在身後,望着寧靜水面上那輪明月的倒影,輕聲對她說道:“你我已是兄妹,自今日起,你只須稱我哥哥便是。”
“哥哥……”劉辯畢竟身份尊貴,貂蟬輕啓朱脣,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臉上還帶着一絲怯意。
嘴角掛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朝貂蟬點了下頭,劉辯再次把臉轉向水塘,向貂蟬問道:“妹子可喜歡這如水般的夜色?”
劉辯如此一問,貂蟬愣了下,微微躬了躬身,輕柔的應道:“月色皎潔,這人世間恐怕也只有月光纔是乾淨的……”
“你吃過不少苦?”貂蟬說出這麼一句帶着些許幽怨的話,劉辯扭過頭看着她,向她問道:“當日你是如何逃離皇宮,爲王司徒收留的?”
“小妹生於洛陽,因生得有幾分姿色,被選入皇宮。可當年奴家年歲尚幼,且不可侍奉陛下枕蓆,因此才暫充作宮中貂蟬官……”站在劉辯身旁,貂蟬低垂着眼簾,就猶如月宮中的仙子一般清新脫俗,她望着水塘中月兒的倒影,柔柔的說道:“先帝崩殂,十常侍趁機爲亂,許多宮女因平日與宦黨相交甚近而遭戕害。大將軍被殺之日,小妹曉得宮中將有場血雨腥風,因此連夜逃出,卻不知該前往何處,恰巧遇見了王司徒……”
“苦了你!”雙手背在身後,劉辯仰起頭,望着夜空中那輪皎潔的明月,對貂蟬說道:“如今爲了漢室社稷,尚須你再受些尋常人難以承受的苦楚,雖說一切都會過去,可我這做哥哥的卻是對不住你,大漢宗室也是對不住你!”
“哥哥乃是漢室血脈,尚不棄小妹出身貧賤,願與小妹結爲兄妹!”貂蟬那如同芙蓉滿嬌美的臉蛋上,漾起一片甜甜的笑容,輕聲對劉辯說道:“縱使小妹過幾日便死了,此生也已是無憾!”
“沒有天生的富貴,也沒有天生的貧賤!”劉辯扭過頭,看着身旁的貂蟬,臉上沒有半點表情的對她說道:“本王當年逃離洛陽,經歷了許多事情,曉得天下間百姓過着怎樣淒涼的生計。妹妹離開皇宮,流落於官宦之家,尚屬好命。若當初流落民間,恐怕這世上早已是多了一縷香魂!這一切若是追根溯源,皆是漢室無能,君主昏庸……”
“哥哥……”劉辯說出這番話,貂蟬吃了一驚,一雙清澈的眸子睜的溜圓,望着劉辯,輕聲說道:“先皇所爲,天下人皆可論得,只是哥哥……”
“只是我不能說!”劉辯嘴角掛着一抹輕蔑的笑,對貂蟬說道:“因我是他們的子孫!可子孫也有評價先輩的權利,想我祖父與父皇,荒淫無度,如此禍害大漢社稷,到了九泉之下,真不曉得他們如何向高祖和光武等先祖交代!”
“高祖立漢,至今已是歷經四百餘年,共計二十六帝!”劉辯的話,貂蟬並不敢接,只是立於一旁低頭肅立,他的眼角微微抽搐了兩下,繼續說道:“漢初少帝,因不滿呂后而被誅殺,死後入不得廟堂,除去他,王莽之亂以前,共計十二帝。而本王恐怕也是要被驅逐於廟堂之外,自光武到如今,除卻本王,也恰是十二帝。大漢氣數,當真要在此終結了麼?本王死後,入不得廟堂,是該責怪本王無能,還是該算在留下了難以收拾局面的父皇頭上?”
“大漢國祚綿長,且有殿下及司徒護持……”劉辯說的這番話,無疑是特別敏感的,貂蟬不知如何去接,只得微微躬着身子,誠惶誠恐的應道:“漢室定會再度興盛!”
“盡人事知天命!”劉辯緩緩的搖了搖頭,隨後轉過身雙手扶着貂蟬的手臂,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那美豔絕倫的臉龐,對她說道:“爲兄從未想到,竟有一日會卑賤到爲了天下,而將一柔弱女子推進火坑,而且這女子還是我的妹子……”
“哥哥切莫如此說!”劉辯話還沒有說完,貂蟬趕忙伸出一隻手指擋在他的嘴脣上,可旋即她好似明白過來,雖說她已與劉辯結爲兄妹,可如此舉動仍舊是僭越了禮數,連忙收回手指,低下頭輕聲對劉辯說道:“小妹願爲哥哥,願爲父親,也願爲大漢社稷,跳這一回火坑……”
“小妹!”劉辯伸手扶住貂蟬的香肩,將臉朝她湊近了一些,對她說道:“小妹看着爲兄的眼睛。”
美眸眨也不眨的盯着劉辯的眼睛,貂蟬尚不曉得要看些什麼,劉辯就接着對她說道:“當着明月,爲兄在此立誓,自今日起,任何人也不能傷害小妹。若是有人意圖傷害小妹,爲兄定滅他九族!”
對貂蟬的瞭解,劉辯也只是限於當年看過的演義。自呂布白門樓被曹操斬殺之後,貂蟬就再沒見過記載。對貂蟬立出這樣的誓言,劉辯並非是藉助他對將來一些大事的粗淺瞭解而討好貂蟬,他是發自真心的想要保護眼前這國色天香,卻一生只能淪爲男人棋盤上棋子的薄命女子。
紅顏禍水,在劉辯看來,不過是一句男人不負責任,將失敗歸罪於女人的屁話而已。
從古至今,無數位高權重的男人拜倒在女子的裙下,爲了在那溫暖的深坑中尋得片刻歡愉,不惜做出許多常人難以理解的怪事,也要博得美人歡心。失敗後,卻總會歸罪於美女對他們施加的**。
殊不知,女人在權勢的遊戲中,扮演的角色,不過是玩物而已。她們要的,只是一場虛榮,可最終得到的,卻是揹負着千古的罵名。
劉辯身旁的貂蟬,在他所熟知的故事中,扮演的正是這樣的角色。無數人都把貂蟬當成是禍害了董卓的罪魁禍首,卻從未想過,董卓與呂布但凡有一個胯下那累垂的物事,僅僅只是以容貌和柔情取悅男人的貂蟬,又能做些什麼?
看着劉辯那雙滿含着真摯的眸子,聽了他的一番充滿關切絕無半點虛僞的話語,從未被人如此關心過的貂蟬,眼窩中噙着淚光,哽咽着重重的點了下頭。
手扶着貂蟬的香肩,劉辯與她頭抵着頭,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鑽進了劉辯的鼻子,可聞到這股芬芳,他卻沒有產生半點剛見到貂蟬時的旖旎想法。站在他身前的女子,對他來說,已不再只是個容貌絕倫的舞娘,更不再只是他這場棋局中一顆簡單的棋子,而是爲大漢社稷獻出一切的女中豪傑,是他雖沒有血緣卻有着親情的妹妹。
二人頭抵着頭,站在水塘邊,如水的月色鋪灑在他們的身上,在他們的身上鍍起了一層薄薄的銀光。
離水塘不遠的房舍外,王允與鄧展一前一後立於門口,望着水塘邊的劉辯和貂蟬,過了許久,王允才面帶憂色的輕嘆道:“若是殿下也無法擺脫美色所誘,此番恐怕會是功敗垂成!”
“司徒太過小看殿下!”王允的話音剛落,鄧展就微微一笑,小聲對他說道:“殿下爲人仁義,美色之前,雖是也如同尋常男人一般,難免會有所欣賞,卻絕不會分不起輕重……”
“本官曉得!”自覺失言的王允點了點頭,視線卻還停留在水塘邊的兩個人影那裡,隨聲附和了鄧展一句。
“殿下恐怕是對貂蟬姑娘動了真情!”像王允一樣,望着水塘邊的劉辯,鄧展嘴角掛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對王允說道:“司徒若是隻將貂蟬姑娘當做棋子,可是要當心殿下雷霆之怒!”
“本官曉得!”不知王允有沒有聽明白鄧展所說的話,他只是又附和了一句,嘴脣動了動,好似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出口。
與貂蟬頭抵着頭站了一會,劉辯伸手摟住貂蟬的雙肩,擡起手臂指着圓圓的月亮,對貂蟬說道:“妹子,你可曉得,你今日於水塘邊望着月兒,月宮中的嫦娥恐是也會羞慚的躲將起來。”
“哥哥取笑妹子!”身爲舞娘,貂蟬自是能感受的到,劉辯雖是擁着她的香肩,可心內卻並沒有半點貪婪的**,而只是簡單的如同兄妹沒有忌諱一般,她將腦袋依偎在劉辯的肩頭,柔聲說道:“妹子孤苦久了,從未想過還會有個兄長,如此關愛妹子……”
“你瞧!”正說話間,一片烏雲從天邊飄來,恰好擋住了那輪皎潔的明月,劉辯滿臉笑意的指着那片烏雲,對貂蟬說道:“嫦娥果然是自慚形穢,羞的用烏雲將月兒藏了起來。”“哥哥……”曾經無數次被人誇讚美豔,早已是對這種誇讚無感了的貂蟬,在劉辯說出月中嫦娥也因見了她而羞愧的用烏雲將月兒擋住時,臉頰羞臊的通紅,望了劉辯一眼,輕輕喚了他一聲,又將腦袋依偎在了他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