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農郡與京兆尹毗鄰之處,一片連綿的大山橫亙在兩郡之間。
大山連綿,一眼望不到邊際;山巒疊嶂、雲深霧繞,無窮無盡的碧山青峰,就猶如一道天然的屏障,阻隔着兩郡之間的必經之路。
一支數萬人的大軍在山腳下搭起營帳,官兵身上那通紅的衣甲,猶如一團團正熊熊燃燒着的烈焰,在山腳下跳躍起舞,就好似要將這片連綿不絕、巍峨高聳的大山給點燃、燒盡似得。
“過了太華山,便是京兆尹地界!”立於山腳下,劉辯仰起頭,望着直插雲霄的山峰,龐統站在他身後,對他說道:“太華山地勢險要,西涼軍定是已然在此佈下防線。若要繞開太華山,便是需多走上數百里……”
“自古華山一條路!”仰望着雲繞霧繚的山巔,劉辯對身後的龐統說道:“地勢如此險峻,西涼軍扼守山道,我軍就算再來三萬,恐怕也是強攻不上!不知軍師有何盤算?”
“山路險要,另闢道路絕不可能!”與劉辯一樣仰望着華山山頂繚繞的雲霧,龐統微微蹙起眉頭,對劉辯說道:“而今之計,恐怕只有尋找當地山民,爲我大軍引路,或許可尋到只有山民曉得的小路,避開西涼軍防線……除此之外,惟有靜待其變!可我軍恐怕是無有太多時日等待……”
“報!”劉辯與龐統正說着話,一名兵士飛快的朝他們跑了過來,到了近前,那兵士半跪在地上,抱拳對他們說道:“啓稟殿下、軍師,牛輔遣來一董姓將軍,說是要與殿下和議!”
“和議?”劉辯先是扭頭朝一旁的龐統看了看,隨後向那兵士一擺手,對他說道:“告訴來人,本王不會與牛輔談甚麼和議,要他回去告知牛輔,讓牛輔洗乾淨了脖子,等本王前去砍他的腦袋!”
“諾!”得了劉辯吩咐,兵士應了一聲,起聲就要向回跑。
“且慢!”兵士剛跑了兩步,立於劉辯身邊的龐統就趕忙將他叫住。
聽到龐統叫他,那兵士停下腳步,轉過身面朝劉辯和龐統,抱拳躬身立着,等待進一步的指令。
“殿下!”叫住了兵士,龐統抱着拳,先是向劉辯躬身一禮,隨後對劉辯說道:“臣下曉得殿下痛恨牛輔,可眼下牛輔此舉,卻是恰恰給了殿下一個奪取太華山通路的機遇。”
“哦?”聽了龐統的一番話,劉辯很是納悶的看着他,向他問道:“牛輔遣人前來和議,無非是要拖延我軍,待到長安城破,再與我軍決戰。其鎮守此處守軍,定然不會因和議而撤離,軍師如何說這是給本王送來了個奪取太華山通路的機遇?”
“牛輔之心,殿下看得通透!”龐統微微一笑,對劉辯說道:“牛輔乃是一武人,本不善於智謀。我軍來到,他若佈下防線嚴守太華山,即便我軍翻越此山,他也可於另一側山腳下布起大軍,待我軍下山時展開決戰,勝負尚未可知。可自打賈詡投效殿下,西涼軍再無謀臣,正是因此,他纔會自作聰明想出如此荒唐之計。殿下且假意與那董姓將軍和議,暗中派出人手,悄悄潛伏山中,摸清西涼軍佈防,趁西涼軍不意,突然發起襲擊……”
話說到這裡,龐統故意賣了個關子,沒再把話說的通透,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劉辯
。
先是一臉愕然的看着龐統,劉辯愣了一下,隨後便擡手朝額頭上用力一拍,對龐統說道:“軍師果然比本王看得通透,若非軍師提點,本王險些壞了大事!”
“快!”接着劉辯扭頭向等在一旁的兵士擺了下手,對他說道:“去請董將軍暫入帥帳等候,本王即刻便來!”
“慢着!”兵士轉身正要走,龐統又趕忙將他喚住,對劉辯說道:“殿下絕不能即刻便去見他,且將他安置於偏帳,晾上一晾,待到他心焦意亂,再去見他不遲!”
聽了龐統這番話,劉辯嘴角漾起一抹笑容,再一次朝那兵士擺了下手,對他說道:“便依軍師所言,將那位董將軍安置於偏帳,就說本王軍務繁忙,待到閒暇再去見他。”
這次兵士應了一聲轉身離去,龐統沒再將他叫住,而是目送着他離去的背影,醜陋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志得意滿的神色。
“世人都說這華山山勢險峻,集天下之靈蘊,不想今日卻險些成了阻斷本王大軍行進的險關!”再次仰頭望着雲繞霧繚的山巔,劉辯對一旁的龐統說道:“若非軍師,本王此番恐怕是要在這華山腳下,吃上一場大虧!”
“殿下過謙了!”抱拳躬身立於劉辯身後,龐統對他說道:“名山大川,皆爲大漢之疆土,這華山再如何險峻,也不過是殿下家中後花園的一座小山而已……”
“好!”龐統的話剛說完,劉辯就讚了一聲,轉過身面朝着他,對他說道:“軍師此言大氣,本王若是將來可光復大漢正統,驅逐禍亂大漢之魑魅魍魎,軍師自當封侯拜相!”
龐統抱拳躬身,向劉辯謝了一聲,隨後跨步上前,站在落後於劉辯半步的地方,與劉辯一同仰頭望着面前這座直插進皚皚白雲中的險峰。
片片流雲從山巔飄過,如同羊毛一般雪白的雲朵縈繞在山脊,在蔚藍天際的映襯下,白雲更是顯得純潔無暇。就連那直插雲中的山峰,也無形中沾染上了濃厚的飄渺之氣。
與此同時,軍營中一座矮小帳篷裡,穿着一身大漢官服的董憲,正雙手背在身後,在帳內來回的踱着步子。
來到劉辯軍營,他並沒有穿戴披掛,隨身也沒有攜帶兵刃,只有寥寥幾名帶劍隨從跟隨護衛。
董憲以往並未與劉辯交過手,他對劉辯所知甚少。更是不相信這位洛陽王會有通天的本領,僅僅只憑着區區三萬兵馬,便可擊潰十數萬能征善戰的西涼軍。
起先對劉辯與洛陽軍尚有些輕視,可當他真的進入了洛陽軍軍營,看到紀律斐然、兵馬精壯的洛陽軍,早先的想法便已是有了些動搖。
僅論軍容來說,西涼軍在董憲見過的諸侯人馬中,絕對算得上是佼佼者。可與這支身穿漢軍紅衣的洛陽軍相比,卻是相形見絀、相差甚遠。
每一個洛陽軍,走路時都是挺拔着腰桿,臉上的表情也如同僵硬了一般。無論何人,只要稍稍靠得離他們近了些,便會感到一股濃烈的殺氣正撲面而來。
這是一支百戰雄師才應有的氣息,董憲見到洛陽軍軍營中的官兵,他腦海中浮現出的第一個印象,並不是他看到了一支軍容肅穆的大軍,而是他無意中進入了一隻嗜愛殺戮的惡獸口中
。
更讓董憲鬱悶不已的,是劉辯得知他來到軍營,雖是沒有立刻命人將他的腦袋砍下,卻也沒立刻前來見他,而是讓一名兵士不疼不癢的把他領到了一頂小帳篷中,就再也不管不問了。
“來人!”在帳篷內來回的踱着步子,越是想不明白劉辯爲何將他晾在這裡不管不問,董憲越是感到心中沒底,他終於還是難以抑制煩躁的向帳外喊了一聲。
喊聲落下,一名董憲的隨從立刻便掀開帳簾走了進來,抱拳躬身立於帳內臨門處。
“將方纔引領本將軍來到此處的兵士叫來。”擡眼朝那隨從看了看,董憲向他擺了下手,對他說道:“告訴他,本將軍有事問他,要他即刻前來,不得耽延,去吧!”
“諾!”隨從應了一聲,退出了帳外。
眼看着隨從出了帳篷,董憲緊緊的擰着眉頭,雙手背在身後,又在帳內心煩意亂的來回走動了起來。
沒過多會,帳簾被人掀開,得了董憲命令的隨從折了回來。
“人呢?”見那隨從進入帳內,卻沒看到先前領他來到這頂帳篷的洛陽軍士兵,董憲擰着眉頭,語氣中帶着幾分不快的向那隨從喝問道:“讓你帶來的人呢?”
“回將軍話!”見董憲怒了,隨從低着頭,躬下身子,對他說道:“小人倒是找到了那兵士,只是他不肯來……”
聽說一個兵士竟也如此託大,完全不將他的請求當成一回事,董憲眉頭緊緊的擰了起來。
見他面色不好,隨從沒敢把話接着說下去,將頭低低的垂到胸前,硬生生的把後面的半句話給嚥了回去。
“他因何不來?”見隨從不再說話,董憲很是煩悶的衝他喝問了一句:“快說!莫不是他膽敢小覷本將軍?”
“回將軍!”他這一喝,把那隨從給嚇的激靈靈打了個冷戰,趕忙戰戰兢兢的說道:“那兵士放出大言,他只聽從洛陽王及軍中將領的命令,將軍要他前來,他沒上官指令,不敢擅作主張!請將軍先行呈稟他所屬將官,得了允諾,方可前來!”
“欺我太甚!”隨從的話剛落音,董憲就鐵青着臉,怒喝了一聲,跨步朝帳外走去。
見董憲面色鐵青的走出帳外,隨從趕忙跟了出來,向一旁守着帳篷的另幾名隨從一招手,幾人便立刻跟在董憲身後,朝着不遠處正圍成一團坐地上說話的洛陽軍兵士走了過去。
“你!過來!”到了那幾名洛陽軍近前,董憲擰起眉頭,擡手向那名先前領他進入帳篷的洛陽軍兵士指了指,怒喝了一聲。
聽到董憲怒喝,幾名洛陽軍全都站了起來,一個個都面無表情的凝視着他,倒是把董憲給看的渾身發毛,胸中的怒氣也因這幾名洛陽軍冰冷的眼神而消退了許多。
“董將軍有何吩咐?”站起身,先前領着董憲進帳的那名洛陽軍兵士朝董憲抱拳拱了拱,有些漫不經心的向他問了一句。見這洛陽軍兵士一臉憊懶,董憲心頭那股險些熄滅了的火氣頓時又躥了起來,他大喝了一聲,伸手就從一旁隨從的腰間抽出了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