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西下,暗橘色的光芒鋪滿了大地,青石砌成的城垛,也在晚霞的映射下,泛着薄薄的淡橘色光暈,段煨返回軍營已是有了好幾個時辰
劉辯手扶城垛,他那輪廓鮮明的臉頰,在夕陽下也顯得紅彤彤的,凝視着城外的西涼軍大陣,劉辯向一旁的龐統問道:“段煨已然返回軍營數個時辰,軍師以爲他可能說服李樂?”
“若是說服,西涼軍定是已然向城池推進!”龐統搖了搖頭,輕嘆了一聲,對劉辯說道:“眼下天色已暮,殿下應早做決斷!”
“日色西沉!”仰頭看了看天邊的殘霞,劉辯眉頭微微皺着,對龐統說道:“將士們到了夜間,多不可視物,一旦進入夜晚,敵我兩軍皆不可戰,眼下發起進攻,是否稍顯晚了些?”
“有火便可!”龐統微微一笑,擡手指着城下管青率領的西涼軍降卒大陣,對劉辯說道:“大軍只須向前逼近,所有將士均打起火把,藉助氣勢向西涼軍施壓。再者黃昏突襲,敵軍不明我軍究竟有多少兵馬,天明之前,此戰可成!”
“全依軍師所言!”聽完了龐統的一番分析,劉辯點了點頭,向身後的一名兵士說道:“傳令管青,城外大軍每人備上一隻火把,待到敵軍亂起,即刻向前推進。若非必要,不得與敵軍接戰!”
“諾!”兵士抱拳應了一句,轉身跑下了城牆。
“軍師可即刻下令,要管亥將軍向西涼軍大陣發起進攻!”待到那兵士下了城牆,劉辯又對龐統說道:“只是不曉得段煨將軍可還安好?”
“若段將軍聽信殿下吩咐,不與李樂用強,想來是暫無性命之虞!”龐統先朝身後不遠處幾名舉着大旗的兵士擺了下手,隨後抱拳對劉辯說道:“不過若是我軍耽延的久了,李樂爲奪軍權,難保不會戕害段將軍。”
龐統正說着話,那幾名舉着大旗的兵士已是揮舞起了旗幟。
大旗迎風招展,隨着旗面翻飛,發出陣陣“呼啦啦”的響聲。
手扶着城垛,劉辯凝望着遠處的西涼軍大陣,靜靜等待着管亥率領的那支隊伍向人數數十倍於他們的西涼軍發起進攻。
西涼軍大陣後側的山坡上,兩千名身穿大紅衣甲,手提朴刀、盾牌的洛陽軍將士正靜靜的蟄伏在密實的樹叢中。
“將軍,快看!”管亥仰躺在山坡上,嘴裡叼着一根草葉,正望着翠綠的樹冠閒的有些發慌,一名軍官跑到他身旁,蹲了下來擡手指着城牆上正翻飛飄舞的兩面大旗,小聲對他說道:“軍師發了號令!”
聽到“軍師發了號令”這幾個字,管亥一骨碌爬了起來,瞪圓了眼珠子,順着軍官手指的方向,朝城牆看了過去。
果然,城牆上兩面大旗正大幅度的晃動着,雖然相距甚遠,卻還是能看清楚大旗晃動時被風兒撩起翻飛着的旗面。
“孃的!總算是來了!”看見翻飛的大旗,管亥“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伸手從一旁抓起大刀,向兩千名蟄伏於林子中的洛陽軍高聲喊道:“將士們,隨本將軍殺下山去,揪了李樂的狗頭,送給殿下祭旗!”
“吼!”得了管亥的命令,早已等到心焦的兩千洛陽軍全都站了起來,高高舉起手中朴刀,齊齊發了聲喊。
山坡下的西涼軍陣營中,李樂正與那提議他前往南方的軍官在帥帳中商議着如何避開洛陽軍,離開此處,陡然聽到後面的山坡上傳來一陣吼聲
。李樂與那軍官對視了一眼,二人連忙站了起來,一頭躥出了帥帳。
剛衝出帥帳,李樂劈頭就向一名守帳兵士高聲問道:“何處發喊?”
“好像是山後!”聽得李樂發問,那兵士誠惶誠恐的抱拳躬身應了一句,竟是連頭也不敢擡上一下。
“殺!”李樂正不知爲何後山會傳來吼聲,一陣喊殺聲,緊接着傳進了他的耳朵。
從殺聲的氣勢聽來,從山上衝下來的人至少有數千名,而且距離軍營已是很近,敵軍已衝到如此近的地方,想要列起弓箭陣防禦,已是稍嫌晚了些。
“將軍不好了!”聽到喊殺聲,李樂正要往後山方向跑,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一名兵士驚慌失措的跑到他面前,擡手指着後山方向,對他喊道:“洛陽王的大軍……從後山殺下來了!”
“甚麼?”聽說洛陽王的大軍從後山殺了下來,李樂陡然一驚,一把揪住那兵士的衣領,向他吼道:“你再說一遍!”
“洛陽王的大軍……從後山殺下來了!”衣領被李樂揪着,那兵士兩腿都在不住的打着抖,又喊了一聲:“漫山都是,不曉得究竟有多少!”
“不好了將軍!”手還揪着這兵士的衣領,另一名兵士又神色忙亂的跑向李樂,一邊跑那兵士還一邊驚慌失措的喊道:“洛陽王駐守在城外的大軍已向我軍逼近!”
完全沒想到會兩面受敵,李樂心內頓時一陣慌亂,一把搡開被他揪着衣領的兵士,抽出長劍,轉身用劍尖指着那個慫恿他不要投降的軍官,對那軍官低吼道:“汝誤我性命!”
“將軍莫慌!”頸子被劍尖指着,那軍官神色中也透出了幾分慌亂,趕忙對李樂說道:“洛陽王想來是虛張聲勢,小人以往聽人提及洛陽王,對他也是頗有幾分瞭解。以洛陽王脾性,他此番進攻,定然是爲了段煨,只要將軍把那段煨殺了……”
聽了軍官的一番話,李樂臉上現出了一抹遲疑,隨後雙陽猛然一睜,將長劍朝前又挺了一些,對那軍官低吼道:“你這廝,竟然慫恿本將軍誅殺昔日同僚!”
“將軍息怒!”劍尖幾乎頂在了咽喉上,軍官的身子稍稍向後趔着,臉上滿是驚惶、聲音都有些哆嗦的對李樂說道:“若是殺了段煨,大軍便在將軍之手。屆時即便我軍不敵,將軍向洛陽王投誠,爲免魚死網破,洛陽王定然也不會爲難將軍!”
軍官的一番話,讓李樂冷靜了下來,他收回長劍,擰起眉頭,朝身後的一名親兵喊道:“傳令下去,即刻清剿殺進軍營之敵!”
親兵應了一聲,轉身正要跑開,從臨近山崗的那一側,又跑來了一名兵士。
剛跑來的這名兵士,臉上、身上都沾滿了血污,皮甲也撕開了一塊,模樣很是狼狽的踉蹌着跑到李樂近前,帶着哭腔對李樂喊道:“將軍,不好了!西側防線被洛陽軍攻破!”
西側軍營,正是直接面對從山坡上衝下的管亥等人所在。
在西面,雖說西涼軍力量相對薄弱,卻也有着近萬人的大軍駐守在那裡。李樂聽到喊殺聲,不過只是片刻光景,西面防線就已被洛陽軍攻破,他也不由的心內暗暗發驚。
起先聽到山坡上傳來的喊殺聲,李樂從喊殺聲的氣勢,已是分析出洛陽軍大致的人數
。可西線潰敗的太快,此時的他,竟是對洛陽軍究竟來了多少人,也是沒了太多把握。
“快!快去殺了段煨!”慌亂之下,李樂向一名親兵吼了一聲,隨後朝其他人一招手,對衆人喊道:“隨本將軍前去迎戰!”
圍在帥帳前的衆人齊齊應了一聲,一名親兵快步朝着關押段煨的地方跑了去,而另外一些人,則跟着李樂,向被管亥等人衝入的西側軍營跑去。
領着兩千名洛陽軍,從山坡上突然殺下。軍營內的西涼軍猝不及防之下,完全沒有半點防範,西側的軍營,很快就被管亥率領的兩千名洛陽軍衝出了一個缺口。
“殺!”掄起大刀,管亥在劈翻一名西涼軍裨將後,大吼了一聲,縱身朝着一羣正向他這邊衝來的西涼軍反撲了過去。
數十名距離管亥很近的洛陽軍,見他獨自衝向黑壓壓的一片西涼軍,擔心他萬一有個閃失,全軍都擔不起干係,也趕忙持着盾牌、朴刀朝那羣西涼軍殺了上去。
洛陽軍手中的圓盾,均是用橡木製成,雖然盾面要比西涼軍的大盾小上許多,可質地卻很是堅硬。
眼見管亥掄起大刀,衝進了一羣西涼軍之中,這幾十名洛陽軍將盾牌擋在身前,低着頭,發出一陣吶喊,如同一羣蠻牛般狠狠的撞向了迎面撲來的西涼軍。
雖然這羣洛陽軍只有數十人,可他們的衝撞力,卻是極有破壞性。
隨着一陣盾牌相撞發出的巨響,前面的西涼軍被撞的趔趄着向後退了許多,其中還有不少人頂不住壓力,摔倒在地上。
跟在後面的西涼軍,被前面同伴後退的力量擋住,有一些人也跟着朝後退了起來,不過更多的人,則是繼續涌向前方,有進有退,這羣西涼軍剛剛與數十名洛陽軍撞在一處,便已是亂作一團。好在他們人數衆多,很快後面涌上來的西涼軍便擋住了正往後退的人,將後撤的勢頭暫且穩了下來。
揮舞着大刀,管亥如同一隻烤的通紅的鐵片切入了牛油中一般,隨着陣陣慘嚎和飈濺着的鮮血,潮水般的西涼軍竟被他以一人之力劈開了一條長長的缺口,在他衝過的地方,橫七豎八的倒着許多具缺肢少腿的屍體。
隨着管亥一同撲向這羣西涼軍的幾十名洛陽軍,也是一邊將盾牌擋在身前,一邊不斷的揮着朴刀向西涼軍的身上劈砍。
由於西涼軍人數太多,雖然幾十名洛陽軍極力想要像管亥一樣殺入西涼軍洪流之中,可連續衝殺了幾次,除了倒下好幾名戰士,他們幾乎是半點進展也無,只能在外圍奮力與敵人廝殺。
稍遠一些的地方,更多的洛陽軍正與源源不斷前來增援的西涼軍廝殺在一處,雙方一時竟是陷入了膠着之中,先前佔據了明顯優勢的洛陽軍,攻勢也減緩了許多。
先前領軍在城門處列陣的管青,此刻也正率領五萬西涼軍降卒朝着西涼軍的陣營慢慢逼近過來。
他們每前進一步,都會給西涼軍施以強大的心理壓力。正領人朝着西側軍營疾走的李樂,扭頭看了一眼越來越近的管青大陣,向軍營內的西涼軍喊道:“留下少部兵馬謹防敵軍大舉掩殺!所有人都隨本將軍去誅殺軍營內的敵人!”隨着李樂的一聲喊,無數東奔西跑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西涼軍頓時有了目標,齊齊發了聲喊,朝着管亥率領的兩千名洛陽軍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