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摳着嚴政領口,把癱軟的嚴政提起了一些,周倉瞪圓了眼珠子,向那些還沒有喪失戰鬥力的官兵吼道:“嚴政已然被擒,妄圖頑抗者,殺!”
進入林子的官兵足有四百多人,經過一場廝殺,還存有戰鬥力的已經不足百人。
劉辯率領的這羣黃巾兵畢竟人少,與官兵硬碰硬的磕了一場,也是付出了十幾人死亡,幾乎所有人都受傷的沉重代價。
廝殺的雙方止住了手上的動作,無論是官兵還是黃巾兵,都把視線轉向了一手揪着嚴政領口,另一隻手提着長劍,如同一尊巨大石雕般佇立在當場的周倉。
剛纔還充斥着喊殺聲和慘嚎聲的林子霎時靜了下來,只有傷者還在發出一聲聲無力的哼哼。
“卸下甲冑、放下兵刃者,可自行離去!”靜寂並沒有持續多久,劉辯心知官兵主力離這裡不可能太遠,在此處多耽擱一會,便會多一分危險,於是上前兩步,朝那些還站在戰場中的官兵喊了一聲。
剩下的一百多名官兵相互看了看,顯然是不太相信劉辯所說的話。放下兵器,意味着放棄抵抗,如果黃巾兵突然發難,沒了兵刃的他們,只能像一羣豬玀般任人宰殺!
可是主將已被周倉擒下,黃巾兵雖然人少,他們那悍不畏死的打法卻是讓這些官兵想起來都一陣陣的膽寒。
雙方對峙了片刻,終於有一個官兵遲疑着解開了甲冑,將盾牌、兵器、鎧甲和頭盔都丟在地上,緩慢的朝後退出了幾步,見果真沒人爲難他,才掉過頭,一溜煙的跑了。
有人帶頭,剩下的官兵自是不會再耽擱太久,所有的官兵都脫下了甲冑,其中一些人在臨走的時候還不忘架起倒在地上慘哼的受傷同伴。
雙手背在身後,劉辯臉上半點表情沒有的看着官兵們的動作,近百名名官兵卸下衣甲,架着受傷的同伴朝林子外面去了,其中不少人在走出不遠過後,還回過頭看着被吊掛在樹上的官兵。
直到這些官兵的身影都消失在樹林中,劉辯才對還活着的黃巾兵說道:“換上官兵的衣甲,每人再多帶上一套,給先撤走的兄弟們備着,也別忘記把水和食物帶上。”
“周將軍……念在你我曾在一個鍋竈裡吃飯的份上……”被周倉打暈過去的嚴政此時悠悠的醒轉過來,他跪在地上,仰着頭,可憐兮兮的望着周倉,想要懇求周倉饒他一命。
周倉冷冷的看了嚴政一眼,伸手提起長劍,架在他的頸子上,用力的一劃。
鋒利的劍刃切開嚴政的咽喉,一股暗紅色的鮮血隨即飈射而出,嚴政的喉嚨裡發出了幾聲“咯咯”的輕響,在周倉鬆手之後,軟軟的癱倒在地上。
割開了他的咽喉,周倉並沒有就此罷手,而是雙手握着劍柄,狠狠的朝着他的頸子劈了下去。
染滿了鮮血的頭顱從嚴政的頸子上掉落,周倉彎下腰,一把揪着髮髻,將頭顱高高提了起來,放聲朝着樹林喊了起來:“紅姑,元福今日爲你報仇了!”
站在不遠處的劉辯並沒有阻止周倉的吶喊,他很能理解周倉此刻的心情。心愛的女人死在嚴政的手中,在陶家莊蟄伏了三年,直到三年後才報了大仇,如果換做是他,此時也一定會有種想要放聲高喊的衝動。
一手提着嚴政的頭顱,另一隻手提着沾滿了鮮血的長劍,周倉面朝着陶家莊的方向站着,這一刻他的背影顯得是那麼的滄桑。
“先生,這些官兵如何處置?”聽從劉辯的吩咐,衆人換上官兵的衣甲,劉辯也重新包紮了傷口,一個黃巾兵跑到他的面前,擡手指着吊掛在樹上的官兵問了一句。
仰頭朝樹上吊掛着的百餘名官兵看了一眼,劉辯對向他請示的黃巾兵淡淡的說道:“莫要理會他們,將他們丟在這裡,若是有官兵來此,算他們命不該絕,若是沒人來此,那隻能怨他們命不好!吩咐兄弟們,輕傷的扶着重傷的,我們快些離開此處,一個活着的兄弟都不要丟下,哪怕是已經斷手斷腳無法行走,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必須帶着一同上路。”
黃巾兵應了一聲,跑向那些受傷較輕的人,轉達劉辯的命令去了。
帶着衆人在林子裡繞了小半圈,劉辯才選了處不起眼的緩坡,朝着山坡下跑去。
殺了嚴政,周倉要比以前更加沉靜。一路上他始終緊鎖着眉頭,竟是連半個字也沒再說過。
出了這片山林,劉辯仰頭朝天空看了看。被薄薄雲靄遮住的太陽掛在正當空,此時已是過了正午時分。
從凌晨下山趕往峽谷,一直廝殺到午後,他們已與官兵連續作戰數個時辰。
領着三十多名還活着的黃巾兵朝頭天晚上駐紮的山崗走去,一邊走劉辯還一邊回頭朝後看着。
隊伍裡有三個黃巾兵在戰鬥中被砍斷了肢體,雖說已用麻布將他們的傷口勒住幷包紮好,可他們卻已是無法自主行走,只能靠同伴揹負着。
側身站在一旁,劉辯看着一個個換上了官兵衣甲的漢子從面前經過。
走在最後的是一個揹負着重傷患的漢子。
這漢子穿着厚重的官兵衣甲,衣甲嚴嚴實實的包裹着他的身軀,看不到他身上哪裡受了傷,可每走一步,他的腰部都會不由自主的挫上一下,每次挫腰,他都會疼的額頭上直冒冷汗,嘴裡抽抽着涼氣。
伏在他背上的傷患小腿齊着膝蓋被人斬斷,斷了的小腿底端包裹着厚厚的麻布,在麻布的上方還緊緊的勒着一根粗粗的布條,以達到阻滯血液流出的目的。
裹住傷口的麻布已被鮮血浸透,布片周邊的血液也已凝固,呈現着紅黑的顏色,透過麻布洇出的鮮血一滴一滴的掉落在地上,湮沒在一片濃密的深草之中。
“我來背吧!”見那漢子背的艱難,劉辯上前一步,拉着伏在他背上傷患的衣角說道:“大夥兒輪流揹着受重傷的兄弟,很快就能到昨晚駐紮的山頭,也不至於哪個人太過吃力。”
他的這一舉動,讓揹着人和被揹着的漢子都吃了一驚,揹人的漢子下意識的朝後退了兩步,連連搖着頭一臉恐慌的說道:“此等粗事,先生如何做得?小人不累!”
伏在這漢子背上,因失血過多已經快要昏迷過去的傷患也猛然睜圓了眼睛,強撐着擡起頭,有氣無力的對劉辯說道:“小人乃是賤命,如何敢要先生揹負?請先生賜小人一劍,死的痛快,也是先生疼惜小人!”
朝前走出了一段的周倉和衆漢子聽到他們說的話,都停下了腳步,回過頭望着劉辯和那兩個漢子。
“說的什麼話!”劉辯朝那兩個漢子瞪了一眼,跟上兩步,把那個重傷的漢子扶了下來,一轉身將他背在身上,隨後對在場的所有人說道:“你們都要記住,經過今天這兩場廝殺,你們每個人都是我的兄弟,都是和我在戰場上並肩作戰的戰友!我不會丟下任何一個還活着的兄弟給敵人!我劉辯認可的兄弟,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我也要把他帶回去!”
“我來背!”劉辯正說着話,周倉已是快步走到他身前,伸手拉着被他背在身上的傷患,對劉辯說道:“先生也受了傷,某的身子倒是康健的很,某來背!”
劉辯並沒有阻攔周倉,任憑周倉從他背上抱下傷患背了過去。
肩胛上的傷口因剛纔用力,又隱隱的疼痛了起來,即便他強撐着揹負傷患前進,恐怕也是走不多遠。
除了揹着傷患的人,其他人都帶着兩套官兵裝備,隊伍前進的速度很慢,走了足有半個時辰,他們才遠遠的看到昨晚駐紮的山頭。
把唐姬留在山上已經大半天了,一個女兒家坐在樹上這麼久,劉辯怎麼都感到有些不放心。
“兄弟們,撐把勁,我們就快到了!”朝遠處的山頭看了一眼,劉辯向身後跟着的漢子們招了下手,步子又邁的更大了一些。
披着厚重的硬皮甲,手上持着足有半人高的大盾,肩胛上還帶着傷,每行進一步,都要耗費很大的力氣。可到了山腳下,劉辯還是絲毫不做停留的沿着緩坡向山上爬去。
沿着下山時做好的標記,眼見就要到駐地了,所有人的心裡都鬆了口氣。戰鬥終究還是以他們的勝利而告結束。
一支百餘人且裝備簡陋的黃巾軍,竟能連續戰勝兩撥人數遠遠多於他們、並且裝備精良的官兵,恐怕傳揚出去,整個天下也不會有幾個人相信。
劉辯等人向着駐紮地所在山崗上攀爬的同時,在他們剛纔戰鬥過的山林裡,一個穿小甲片武將鎧、麪皮白淨、下巴上飄着一縷山羊鬍須的中年武官正站在這片四處都是血漬的林子裡,擰着眉頭,看着一羣官兵把吊掛在樹上的人給鬆放下來。
“賈將軍,已四處尋探過。”一名官兵跑到武官身側,抱拳躬身對他說道:“並未發現被遺棄的賊人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