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坐於矮桌後,微微擰起眉頭,看着桌案上那件滿是血污的血衣,劉辯沉默了許久,才向坐於鄧展身旁的秦臻問道:“此事姑娘以爲如何?”
“那戶民宅定有蹊蹺!”美目望着劉辯面前的那件血衣,秦臻嬌俏的小臉上現出一片凝重,對劉辯說道:“只是小女以爲,此衣被龍騎衛尋着,並非偶然……”
“哦?”秦臻的話剛落音,劉辯就擡起頭,一雙眼睛滿是疑惑的望着她,向她問道:“莫非姑娘以爲……?”
“正是!”劉辯話只說了一半,就止住了話頭,秦臻卻接口說道:“這件血衣,乃是刺客故意留下,爲的便是引鄧將軍前往!”
跪坐於秦臻身旁的鄧展,聽了她的這番話,怔了一怔,滿臉愕然的扭頭望着她,嘴脣動了動,好似想要問什麼,卻被劉辯擺手阻止。
“姑娘繼續說!”阻止了鄧展發問,劉辯朝秦臻做了個請的手勢,向她問道:“姑娘因何斷定,對方刻意將這件血衣讓龍騎衛發現,爲的乃是鄧將軍?”
“方纔將軍已然言明,血衣破損之處切口齊整,起劍與收劍都是乾脆利落。”坐直身子,秦臻望着劉辯,對他說道:“如此齊整之劍傷,天下間唯有當年的帝師王越方可做到,即便是鄧將軍,恐怕也是無法企及。”
話說到這裡,秦臻扭頭看着正緩緩點頭、滿臉深以爲然的鄧展,向鄧展問道:“當年將軍與王越長城一戰,恐怕早已在將軍心內留下烙痕,此生定要勝那王越,方不枉習劍一場!”
聽着秦臻的一番話,鄧展眉頭微微擰起,卻並沒有說話。
不過他臉上的神色,已是驗證了秦臻所說不差。
見鄧展沒有應答,秦臻嘴角牽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扭頭望着劉辯,對劉辯說道:“留下血衣之人,定然很是瞭解王越,也很是瞭解鄧將軍。眼下殿下身旁,若論劍術,恐怕只有鄧將軍爲刺客所忌憚,將軍一旦前去……”
秦臻並沒有把話說完,她嘴角掛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止住了話頭,向一旁的鄧展問道:“將軍可記得,當年長城之戰,隨同王越前去者,乃是何人?”
跪坐於秦臻身旁,被問及當年隨王越前去長城的隨從,鄧展眉頭緊緊的擰了起來,過了好半天,纔回答道:“是個看起來比王越年少四五歲的青年……”
“當年的青年,如今怕已是年屆不惑!”扭頭看着鄧展,秦臻嬌俏的眉頭微微蹙起,對劉辯和鄧展說道:“王越雖是劍術卓絕,以往的名聲卻不似鄧將軍那般好,只因他一生都在追求功名,劍客所應具有的心性修爲反倒被他看的淡了。殿下當年受董卓所制,身爲帝師,他卻爲求自保離開洛陽……”
提及王越當年逃離洛陽,一旁的鄧展輕輕嘆了一聲。在他看來,王越當年的做法,着實是一代帝師習劍生涯的污點。若生爲帝師的不是王越,而是他,以他的脾性,在劉辯當年爲董卓所制時,雖無力逆轉局勢,卻定會尋求時機帶着劉辯逃離。
像王越那樣,只顧自家性命,而不顧劉辯死活的事,鄧展是絕對做不出來。
“王越脾性如此,隨他一同前往長城的青年脾性如何,想來殿下與將軍不用小女多說,已是料想到一二……”扭頭看着劉辯,秦臻話只說了一般,便又止住了話頭。
劉辯緊緊的蹙着眉頭,望着秦臻,向她問道:“姑娘的意思是……日前攔截本王,重傷鄧將軍的,乃是當日王越的隨從?”
“非也,非也!”秦臻擺了擺手,否定了劉辯的猜測,對劉辯說道:“與鄧將軍拼殺者,應是王越後人,而那隨從,若小女所料不差,應是慫恿王越後人刺殺殿下的元兇。”
“可這些與本將軍去那宅院必遭埋伏,有何聯繫?”秦臻說了好半天,鄧展心頭這個結始終沒有解開,他擰着眉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秦臻,向她追問了一句。
“長城一戰,王越雖是勝了將軍,可天下劍客,使得王越心生忌憚者,唯將軍耳!”扭頭看着鄧展,秦臻嘴角牽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對鄧展說道:“將軍如今身負重傷,正是除去將軍的絕佳時機。一旦殿下身旁無有將軍,日後刺客更是便於行事!若將軍身爲刺客,可也會如此行事?”
“本將軍前往,即便不幸被姑娘言中,殿下身旁尚有張遼、高順二位將軍……”鄧展撇了撇嘴,有些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先是反駁了秦臻一句,隨後扭過臉望着劉辯,抱拳對劉辯說道:“殿下,末將與那王越,昔日雖有一戰。可這許多年來,末將無日不在思量與他再戰!如今王越雖是早已身故,可他後人猶在,且劍術修習並不在王越之下,還望殿下成全末將!”
雙手按着桌面,劉辯筆直的挺着身子,沉默了許久,纔對鄧展說道:“將軍既是執意要去,本王便隨將軍一同前往。”
“萬萬不可!”劉辯的話音才落,鄧展和秦臻幾乎就同時喊了出來。
倆人相互對視了一眼,秦臻沒再說話,只是朝鄧展做了個請的手勢。
見秦臻請他先說,鄧展朝她點了下頭,隨後面朝劉辯抱拳說道:“秦姑娘所言,雖說末將並不完全贊同,可有一點,末將卻是深感姑娘所說在理,那便是對方故意留下破綻,且做出王越使劍的痕跡,爲的便是設下埋伏……”
“既是如此,本王更要去!”不等鄧展把話說完,劉辯已是站起身,朝鄧展擺了下手,對他說道:“本王也想會一會那劍術卓絕的王越後人,且看他們如何刺殺本王。鄧將軍莫要多說,與本王一同前去便是!”
說着話,劉辯已然跨步朝門口走了過去。
心知劉辯主意下定,斷然不會輕易更改,鄧展在起身前,扭頭向秦臻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鄧展剛剛站起,秦臻也跟着站了起來,微微蹙起眉頭,對鄧展小聲說道:“將軍附耳過來!”
向秦臻投去了求助的目光,鄧展卻並沒有指望秦臻真的能給他出甚麼主意,正要跨步跟着劉辯走出房間,聽到秦臻突然說出這麼句話,趕忙止住了腳步。
一隻手搭在嘴脣上,秦臻貼近鄧展的耳朵,小聲對他說了句什麼。聽着秦臻所言,鄧展眼睛越睜越大,當秦臻把話說完退到一旁,他扭過頭望着秦臻,雙手抱拳,朝秦臻深深一躬說道:“姑娘智慮遠達,末將拜服!”
“將軍小心!”朝鄧展福了一福,秦臻向鄧展囑咐了一句,這才目送着鄧展離開房間。
“好生照應秦姑娘!”出了房門,鄧展向守着房門的兩個龍騎衛吩咐道:“秦姑娘乃是殿下座上之賓,莫要有絲毫怠慢!”
待到兩名龍騎衛抱拳應了,鄧展才跨步朝已經走出有一段距離的劉辯追了上去。
與鄧展一道,在一羣龍騎衛的簇擁下,劉辯出了官府,徑直朝着發現血衣的那條街道走去。
官府前門對面的房舍上,一個人正默默的趴伏着,眼睛死死的凝視着從官府內走出的劉辯等人,當他看到鄧展與劉辯一同出了官府時,眸子中瞬間閃過一抹計謀得逞的欣喜。
待到劉辯等人走的遠了些,那人悄悄的爬了起來,蹲着身子,在屋頂上幾個縱竄,便消失在一條深深的小巷中。
沒過多會,黑影消失的那條小巷中。一間民宅裡,十多個身穿黑色深衣,腰間挎着長劍的漢子正圍坐成一團,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剛剛進入房間的一個黑衣人身上。
“王赲所言不差,龍騎衛得了血衣,即便洛陽王不來,鄧展也是會來!”環顧了一圈屋內衆人,剛進入屋內的那人壓低了聲音,對他們說道:“方纔某親眼看見,洛陽王帶同鄧展,已是朝着王赲下處前去。各位均是刺客中的翹楚,我等蟄伏於當城數日,等的便是今天。諸位務必戮力同心,一舉將洛陽王誅殺!”
“莫非不殺鄧展?”那人話音剛落,便有一個坐在屋內的黑衣人擡頭看着他,向他問了一句。
“若是隻可殺其中一人,便全力誅殺洛陽王!”剛進入屋內的人,緊緊的擰着眉頭,看着說話的那個黑衣人,向屋內衆人問道:“此事各位可瞭然?”
“瞭然!”衆人齊齊應了一聲,一個個都下意識的握緊了抓着劍柄的手,眸子中閃爍着一種嗜血的神采。
街道上,一隊隊龍騎衛還在來回的奔走着,只是龍騎衛並沒有如同先前那樣四處抓人。
龍騎衛早先抓進監牢的人,也大多查明身份被釋放了出來,路上三三兩兩剛從監牢中被放出的人,相互攙扶着,無精打采的各自走在返回住處的路上。
騎着駿馬,沿街道一路快走,當劉辯快要到達發現血衣的那座民宅時,他勒住了坐騎,擡起手朝着前面一指,向身後跟着鄧展問道:“可是彼處?”
“末將也不曉得!”順着劉辯手指的方向朝前看了一眼,鄧展先是應了一聲,隨後扭頭向身後跟着的一名龍騎衛軍官問道:“可是此處?”“回稟將軍,已然打探明白!”那龍騎衛軍官聽得鄧展發問,趕忙抱拳應道:“發現血衣之處正是這裡!”聽到那龍騎衛軍官說的話,不等鄧展轉達,劉辯已是翻身跳下馬背,將手臂一揮,向鄧展和跟在後面的一羣龍騎衛招呼道:“走!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