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與兗州交界的地方,一支只有百餘人的隊伍正緩慢向着兗州境內行進。
正行進間,一騎快馬從後面衝了上來,到了這支隊伍最前面,馬背上衣甲破爛、很是狼狽的兵士抱拳向隊伍前面的劉備說道:“啓稟皇叔,呂布命人趕上,說是將皇叔家眷送至……”
“家眷……”聽說呂布命人趕上給他送來家眷,劉備心頭陡然一驚,連忙對那報訊的兵士說道:“告知來人,某定然不會爲家眷而折返……”
“大哥!”劉備的話音未落,張飛就衝他說道:“嫂嫂們眼下已是來了,大哥莫不是還要將她們丟下?”
“女子而已,怎及我兄弟情誼?”扭頭看着張飛,劉備義正言辭的對他說道:“眼下呂布勢大,我等兄弟若是不快些離開徐州,恐會爲其所害……”
“大哥既是不去,某去便是!”劉備不願折返前去接他的婦人,關羽兜轉戰馬,朝劉備抱拳拱了拱,對他說道:“某定當將二位嫂嫂接來與大哥重逢!”
說着話,關羽雙腿朝馬腹上一夾,也不管劉備在後面連聲叫他停下,帶着報訊的兵士,飛快的向呂布派來送還家眷的隊伍奔去。
受了呂布命令前來送還劉備家眷的,只有百餘名兵士。
領着這百餘名兵士的,只是一個呂布軍的裨將。
關羽手提大刀,帶着報訊兵士,離開劉備之後,飛快的連續奔走了二三十里,才遠遠的看到那支送還家眷的隊伍。
對劉備的家眷,呂布並沒有太多爲難。
將他們送還的時候,呂布還專程命人備辦了馬車,讓劉備的兩位夫人乘坐。
遠遠看見送還家眷的隊伍,關羽雙腿朝着馬腹上一夾,策馬迎向了那支隊伍。
見迎面奔過來一員身穿綠色戰袍的將軍,負責保護劉備家眷的呂布軍裨將連忙勒住戰馬,將手臂擡起,向身後的隊伍喊了聲:“止!”
隨着裨將的一聲令下,隊伍停了下來。
坐在馬車中的甘夫人和糜夫人,覺着馬車停了下來,都將車窗的簾子挑開,伸頭朝車窗外望了過來。
剛把頭伸出車窗,二位夫人就看到迎面奔來了一員綠袍將軍。
看到了那綠袍將軍,甘、糜二位夫人心頭頓時一喜,糜夫人更是開口向那綠袍將軍喊道:“叔叔,我等在此!”
正策馬朝呂布軍護送劉備家眷的隊伍狂奔,聽到糜夫人的喊聲,關羽雙腿又朝馬腹上用力的磕了幾下。
戰馬口中噴着白汽,在衝到離這支隊伍只有十多步開外的時候,關羽勒住了戰馬,向那護送劉備家眷的呂布軍裨將問道:“來者可是護送我家嫂嫂的將軍?”
“前方可是關將軍?”關羽那身綠色長袍以及棗紅色的面龐和飄飄長鬚極易辨認,看到關羽駐馬立於前方,呂布軍裨將雙手抱拳,朝關羽拱了拱問道:“不知劉使君何在?”
“兄長有要事先行一步!”一手提着大刀,另一隻手提着繮繩,關羽並沒有給那裨將回禮,而是向他問道:“我家嫂嫂何在?”
“二位夫人就在車中。”放下抱起的雙拳,裨將向關羽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關將軍可上前與夫人說話。”
呂布軍只來了百餘人,關羽倒也不懼他們。
看了那裨將一眼,便雙腿朝馬腹上輕輕一夾,策馬朝着隊伍中的兩輛馬車走了過去。
方纔向這裡策馬疾走時,關羽就已經聽到了糜夫人的聲音。
到了馬車前,他一眼便看見甘夫人和糜夫人正扒着馬車的車窗向外張望。
“二位嫂嫂!”駐馬立於兩輛馬車中間,關羽朝甘夫人和糜夫人分別拱了下手,對她們說道:“雲長見過二位嫂嫂。”
“有勞叔叔了。”甘夫人雖是劉備原配,卻並沒有說話,而是先前高聲呼喚關羽的糜夫人對他說道:“溫候將我二人送回,我二人於路途之上本欲自殺,以免日後牽連了皇叔。可溫候麾下兵將不僅未有半點責難,反倒一路上照料悉心,我二人也不便爲難他們。既然見了叔叔,今日我與姐姐便在叔叔面前死了,以免日後皇叔再爲我二人困擾!”
說着話,糜夫人已經從身旁抓過早已準備好的短刃,擡手就要朝脖子上剌。
見糜夫人要自殺,關羽連忙翻身跳下馬背,跨步上前,隔着車窗一把抓住糜夫人的手,奪過短刃對糜夫人和甘夫人說道:“二位嫂嫂若是當着雲長之面自殺,雲長也只得於此自裁謝罪!”
關羽如此一說,連續兩次被劉備拋棄,早已抱着必死決心的甘夫人和糜夫人反倒有些騎虎難下。
沉默了片刻,甘婦人才幽幽的嘆了口氣,對關羽說道:“既是如此,我等便隨叔叔去。”
“二位嫂嫂也莫多心!”曉得甘、糜二位夫人是連續被劉備拋棄,已經對這位夫君不再抱有能照料她們的任何希望,關羽心內也是不太好受,抱拳對她們說道:“小沛城中,亂軍一場衝殺,大哥尋找二位嫂嫂不得,才引領我等離開,着實並非刻意將二位嫂嫂留於敵手……”
“叔叔不必再說!”關羽的話還沒說完,糜夫人已是對他說道:“我二人曉得使君忠義,又如何會拋棄妻子,無非是不想日後再拖累使君罷了。”
雖然嘴上這麼說着,可關羽卻能聽出,在糜夫人的語氣中透着一股難以掩飾的落寞和哀傷。
說來也是,女人嫁給一個男人,而且還是一個領軍奪天下的男人,原本以爲自此有了依託,卻沒想到夫君竟是這般薄情。
事情放在誰的頭上,恐怕也是不會好受。
明白糜夫人和甘夫人的心情,關羽也不曉得該說什麼勸慰纔是,只得對她們說道:“請二位嫂嫂下車,雲長這便護送嫂嫂前去追趕大哥。”
依着關羽下了馬車,甘夫人和糜夫人在關羽的幫助下上了戰馬。
“你先行一步,告知大哥,某已接到嫂嫂。”將二位夫人扶上了戰馬,關羽向那名跟他一同來此的兵士吩咐了一句。
兵士應了一聲,調轉馬頭,策馬追劉備的隊伍去了。
關羽則手拉繮繩,牽起那匹馱着二位夫人的戰馬,步行朝劉備所在的方向走去。
騎在馬背上,看着步行牽馬的關羽,糜夫人開口對他說道:“叔叔忠義,我二人着實不曉得該如何感念纔是。”
“雲長與大哥乃是兄弟,嫂嫂在敵軍之手,即便那呂布不送回來,雲長也是會前去向呂布討要!”一邊牽馬前行,關羽一邊對甘夫人和糜夫人說道:“這幾日大哥雖是每日奔波勞碌,卻是無時不想念二位嫂嫂……”
說這番話的時候,關羽只覺着臉部一陣發燙。
好在他的臉面本就很紅,甘夫人和糜夫人倒也看不出他神色中有甚麼異狀。
得知關羽已經接到二位夫人,劉備也命令隊伍停了下來在路邊等候。
不過等候的時候,他還是滿面的焦躁,不停的唉聲嘆氣。
“二哥已然接到嫂嫂,大哥只管嘆個甚麼氣?”劉備在面前一邊來回的快步走着,一邊長吁短嘆,張飛看的焦躁,不免向他問了一句。
“三弟不知!”聽得張飛發問,劉備停下腳步擡手指着關羽前去迎接二位夫人的方向對他說道:“那呂布先是得了徐州,爾後又圖謀小沛,是何等兩面三刀之人?如今他將某的家眷送來,又安得甚麼好心?二弟此舉,着實有些不妥!”
“二哥若是不去,某也去了!”劉備的話音剛落,張飛就粗着嗓門對他說道:“嫂嫂乃是女子,落入敵手,大哥莫非半點也不擔心?”
“某已說過,無非女子而已!”面朝張飛,劉備一臉焦躁的說道:“妻子可以再娶,你我兄弟性命若是丟了,將來如何立足於世?”
“女子便不是性命?”劉備的話剛說出口,張飛就眨巴了兩下眼睛,好似自言自語的嘀咕了一句:“二位嫂嫂嫁於大哥,大哥莫非將她們當做牲口一般看待?”
張飛雖然書法和字畫都是一絕,可有的時候說話卻是耿直的連劉備都是無奈。
被他嗆了一句,劉備愣了一下,隨後才長嘆了一聲說道:“三弟誤會於某了!”
與劉備相互對視着,張飛並未言語,只是看着劉備的時候,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些許的迷茫。
對妻子竟會如此,他的這位大哥在這世間恐怕也是梟雄中的梟雄了!
“使君!”劉備正與張飛說着話,糜夫人的兄長糜竺朝他走了過來,抱拳躬身對他說道:“待到關將軍返回,我等該往何處去?”
雖說糜夫人是糜竺的親妹妹,可劉備對糜夫人無情,糜竺也是無可奈何。出於身份特殊,他又不好開口懇求劉備前去接回妹子,也只能眼睜睜的由着劉備。聽得糜竺向他發問,劉備沉默了半晌,才長長的嘆了一聲,對糜竺說道:“徐州已是爲呂布說劫奪,我等也是無法返回青州。爲今之計,恐怕只有去投那曹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