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領兩萬大軍向小沛推進,到達距小沛只有六七裡的地方,呂布發現前方出現了一支與他們相向列陣的軍隊。
斜陽已經落山,橘色的陽光鋪滿了大地。
雖說距離小沛還有數里路程,呂布卻好似聞到了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隊伍緩緩前行,黑壓壓的曹軍陣列漸漸出現在呂布的視野中。
望見前方夕陽下的曹軍大陣,呂布擡起手臂,止住了大軍的行進。
“列陣!”望着前方出現的曹軍,呂布低沉着嗓音,向身後的親兵下達了列陣的命令。
親兵應了一聲,隨後便勒轉戰馬,向後方的大軍喊道:“將軍有令,列陣!”
列陣的命令下達,兩萬徐州軍立刻便擺開了陣型。
與曹軍相比,呂布麾下的徐州軍缺乏訓練而且沒有經受過多少戰爭的洗禮,雖說人數要比曹軍多,望着曹軍的時候,許多兵士卻流露出了一絲懼意。
呂布軍止住行進,前方的曹軍也沒有向他們推進的意思。
夕陽已經落到了地平線以下,天邊只餘下一片橘色的彩霞,眼見夜幕便要降臨了。
數日之後,洛陽城內的劉辯得到了這場大戰的戰報。
手持着前方斥候傳回的戰報,劉辯面朝後園內的湖面,沉默了許久才向身後的一名親兵吩咐道:“去將鄧將軍請來。”
親兵離去後,劉辯手裡捏着那封書信,凝望着眼前碧波粼粼的湖面,好半晌也沒言語。
王柳雖說允諾做劉辯兒女的師父,可孩子畢竟還沒成長到能夠學習劍術的年歲。
如今她還是跟隨在劉辯身後,與王榛一同承擔着保護劉辯的職責,只是無須再在王府衛士的身上操心。
劉辯站在湖邊,半晌沒有言語,站在他身後的王柳和王榛相互看了一眼,也是沒敢向劉辯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
奉命前去召喚鄧展的衛士離去後不久,鄧展就匆匆忙忙的來到了洛陽王府。
“殿下!”在衛士的引領下快步走到劉辯身後,鄧展雙手抱拳,躬身向劉辯行了一禮問道:“聽聞殿下召喚末將,可是要末將前往徐州之事?”
“你先看看這個!”將手中捏着的戰報遞給了鄧展,劉辯眉頭緊緊的擰着,依然望着眼前的湖面,根本沒有回頭。
從劉辯手中接過戰報,鄧展簡單瀏覽了一邊,當他看完之後,神色中流露出些許迷茫的向劉辯問道:“殿下,徐州軍與曹軍正在小沛附近交戰,雙方勝負不明……”
“勝負不明!”鄧展的話尚未說完,劉辯就轉過身面朝着他說道:“呂布這廝,是要將徐州軍完全葬送纔算甘心!”
“殿下,這……”手裡捏着那封書信,鄧展神色越發迷茫,向劉辯問道:“如何能看出呂布必敗?”
“夏侯惇與李典麾下曹軍,如今是缺少軍糧且將士們無有冬衣!”看着鄧展,劉辯眉頭緊皺,對他說道:“呂布眼下要做的,只是下令小沛死守。小沛城池雖是不高,城內守軍也是不多,可守上半月一月斷然沒有問題!”
“如此說來,呂布是將決戰展開的太早……”劉辯話說到這裡,鄧展愣了一下,纔好似恍然大悟的說道:“呂布若是拖上一些時日,曹軍士氣必定卸去,屆時再展開決戰,便可一舉將之擊破!”
“鄧將軍只說中了其一,卻沒有說到其二!”劉辯擡起手指在鼻子前晃了晃,對鄧展說道:“呂布只須耐心登上十數日,曹軍攻破不得小沛,士氣必定低落。可如今的曹軍,一無軍糧二無冬衣,三在徐州境內無有百姓支持。他們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一旦接戰,將士無不用命!而呂布的軍隊,則是臨時拼湊,根本沒有經歷過戰爭,如何與曹軍廝殺?”
“鄧將軍!”話說到這裡,劉辯轉過身對鄧展說道:“眼下雖是尚未入冬,可本王料想,今冬一過,來年開春曹軍必定大舉進入徐州,呂布兵敗只在開春!你即刻引領龍騎衛前往徐州,切記不可與曹軍廝殺,只等呂布兵敗,在曹軍殺他之前將他救下!”
“諾!”得了劉辯吩咐,鄧展應了一聲,對劉辯說道:“末將這便啓程前往徐州。”
“還有!”鄧展剛要轉身,劉辯又喚住了他,對他說道:“呂布對安陽公主一往情深,安陽公主不願來到洛陽避開戰亂,想來也是做好了於呂布同死的打算。救出呂布的同時,也將安陽公主和陳宮救下,那陳宮本王留他有用!”
“殿下放心!”再次抱拳向劉辯行了一禮,鄧展對劉辯說道:“末將告退!”
目送着鄧展離去,直到鄧展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劉辯才扭頭望着碧波粼粼的湖面,眸子裡瞬間閃過一抹極其複雜的神采。
“殿下!”就在劉辯望着湖面出神的時候,他的身後傳來了一個並不算很熟悉的女人聲音。
聽到那女人的聲音,劉辯轉過身朝傳來聲音的方向望去。
出現在他視線裡的,正是來到洛陽避難的嚴氏和曹氏。
自從來到洛陽,兩個女子整日裡極少出門,就連住在王府中的幾位王妃都是沒怎麼見過她們。
呂布在徐州剛與曹軍接戰,她們便來尋找劉辯,讓劉辯不由的心內產生了些許疑惑。
“殿下!”到了劉辯近前,嚴氏和曹氏先是向劉辯行了一禮,隨後嚴氏開口問道:“不知殿下可有溫候消息?”
“沒有!”接到戰報,劉辯曉得呂布此戰必敗,徐州也早晚會落日曹軍之手,可他卻並無必要將這種情況告知呂布的兩位夫人,於是一開口就向嚴氏和曹氏撒了個謊。
“哦!”得了劉辯的回答,嚴氏和曹氏緊緊的抿着嘴脣,倆人卻並沒有離開。
“二位夫人可有它事?”見倆人沒有離開,劉辯曉得她們是還有別的事,於是追問了一句。
“無他!”嚴氏和曹氏再次向劉辯福了一福,先是相互看了一眼,隨後嚴氏纔對劉辯說道:“昨日晚間我二人都做了一個夢,夢見溫候滿身是血朝我們走過來……”
“徐州戰事日急,二位夫人想來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嚴氏說出她和曹氏都夢見呂布渾身是血出現在她們面前時,劉辯心頭一驚,暗暗感嘆人的直覺有的時候真是極其敏銳,嘴上卻是沒有說出已經收到徐州戰報的事來。
劉辯開口勸慰,嚴氏和曹氏低着頭,都沒有吭聲。
沉默了片刻,兩個女人的臉頰突然一紅,齊齊給劉辯跪了下來。
她們這個舉動讓劉辯頓時有些不知所措,連忙上前攙扶她們說道:“二位夫人這是何故?快快起身!”
“我二人曉得溫候當日對不住殿下!”劉辯上前攙扶,嚴氏和曹氏卻沒有站起,曹氏低着頭始終不語,呂布的髮妻嚴氏則仰臉望着劉辯,眼窩裡涌動着淚光對劉辯說道:“賤妾於溫候結髮十年,對他也是頗爲了解。溫候並非無信無義之人,只是當日受了小人慫恿……”
“二位夫人請起,本王瞭然!”見嚴氏攙扶了起來,劉辯又朝一旁跪着的曹氏虛擡了一下手,向她們問道:“二位夫人可是要本王派兵前去增援奉先?”
從劉辯口中說出這句話,嚴氏和曹氏頓時覺着她們來此的目的很可能達到,相互看了一眼,嚴氏才低頭對劉辯說道:“假若殿下肯援救溫候,我二人縱然爲奴爲婢也要報答殿下!”
“本王也是不捨奉先赴死!”看着面前的兩個女人,劉辯真不曉得該如何回答她們纔好,轉過身望着湖面,輕嘆了一聲說道:“只是洛陽城內軍糧不足,本王縱然有心,也是難爲……”
“殿下……”劉辯所說的話,無疑是拒絕了她們的請求,嚴氏和曹氏剛燃起的希望瞬間熄滅,齊齊擡頭望着劉辯喚了一聲。
劉辯並沒有回頭,沉默了好一會,纔對嚴氏和曹氏說道:“要本王出兵徐州,那是斷然不可!只是本王今日可在此處應允你二人,讓你二人來日見到活着的奉先便是!”
嚴氏與曹氏原本就是沒有野心的女子,他們來求劉辯,無非是要劉辯派兵去救呂布。
得了劉辯這句允諾,二人已是心滿意足,連忙向劉辯福了一福說道:“殿下若是救下溫候,我二人願爲奴爲婢,且願說服溫候,誓死效忠殿下!”
背朝着二人,劉辯擡起一隻手臂,阻止了她們將話繼續說下去,對她們說道:“二位夫人且回去歇息,本王須好生想想如何保奉先不死!”
聽了劉辯這句話,嚴氏和曹氏怕打擾了他的思路,連忙向劉辯告了聲退,返回他們的住處去了。
看着嚴氏和曹氏離去的背影,直到二人走的遠了,王柳才小聲向劉辯問了一句:“殿下已然下令要鄧將軍領龍騎衛進入徐州,因何不告知二人?”
“龍騎衛進入徐州,曉得之人越少越好!”望着湖面,劉辯沒有回頭對王柳說道“除了幕僚與將軍們,知曉此事的人並不是很多,告訴她們,萬一傳揚出去,鄧展行事將會多有掣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