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中,數十條黑影從小巷中躥出,悄悄潛向城門。
待到離城門近了,領先的黑影向身後衆人做了個手勢,率先躥向城門最外圍的一名曹軍兵士。
與此同時,城外的一片野地中,還穿着曹軍衣甲的呂布和貂蟬並肩而立,凝望着遠處夜幕下的徐州城。
“溫侯不如與妾身一同前往洛陽……”依偎在呂布身旁,貂蟬輕聲對他說道:“徐州一帶已是落入曹軍之手,溫侯獨自留於此處……”
“某麾下尚有陷陣營!”貂蟬話音未落,呂布便回頭看了一眼他身後一羣正吃着龍騎衛所贈飯食的兵士,對貂蟬說道:“雖說眼下陷陣營止有五百餘人,某卻是有決心與那曹操周旋到底!”
“陳宮也要離去,魏續等人叛亂,溫侯日後可仰仗何人?”擡頭看着呂布那張剛毅的臉,貂蟬輕聲對他說道:“即便溫侯到得下邳,麾下無有兵馬,又如何抵敵曹操?”
“公主……”呂布轉過身,雙手扶着貂蟬的香肩,輕聲對她說道:“某此番欠了秦王數條性命,想當日卻曾背叛秦王,若不報得大恩,即便去了洛陽,也是無顏與秦王相見!”
“溫侯心思妾身曉得。”低垂下頭,貂蟬沉默了片刻,才輕嘆了一聲對呂布說道:“既然溫侯意欲留于徐州,妾身不便強勸。只是溫侯當須記得,一旦妾身曉得溫侯遭逢不測,定當隨溫侯而去!”
“公主情義,某已盡悉!”摟住貂蟬的纖腰,呂布望着遠處的徐州城,對貂蟬說道:“鄧將軍等人爲救我等,尚且陷入城內,某今日每每思之,便會愧疚萬分!”
被呂布摟着,貂蟬依偎在他的懷中,同他一道望着遠處的徐州城牆,雖是沒有說話,俏麗的面龐卻也浮現出一片擔憂。
“溫侯,將軍回來了!”就在呂布和貂蟬望着徐州城牆的時候,陳宮從他們身後走了過來,抱拳對呂布說了一聲。
“公臺!”聽得陳宮說話,呂布鬆開了摟着貂蟬纖腰的手,轉身給陳宮回了一禮說道:“某悔不當初,若是依照公臺之計行事,想來也是不至有今日之敗!”
“事已至此,溫侯多想無益!”放下抱起的雙拳,陳宮對他說道:“徐州軍已然悉數爲曹軍所破,眼下溫侯只餘數百陷陣營。假若溫侯意欲拖延時日,阻撓曹軍進入淮南,當須多打策應,切莫同曹軍正面廝殺!”
聽了陳宮的這番話,呂布點了點頭,輕嘆了一聲說道:“得了徐州,不過數月之間,卻又丟失!某隻恨未有聽從公臺之言!眼下公臺便要前往洛陽,秦王乃是明主,公臺可投效秦王!”
呂布的這番話說的是悽楚莫名,陳宮聽了之後也是半晌無言。
被龍騎衛救出徐州城,陳宮就已做好了到洛陽投效劉辯的盤算。可話被呂布這麼說出來,聽在他耳中,多少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陳宮沒有說話,呂布已是曉得了他心內的盤算,抱拳朝他拱了拱,才向他問道:“方纔公臺說將軍回返,不知何在?”
“溫侯且看!”擡手朝徐州城方向一指,陳宮對呂布說道:“來的不正是鄧將軍?”
順着陳宮手指的方向,呂布看到數十條黑影正飛快的朝着他們這邊奔來。
與那些黑影距離尚遠,夜色之中看不清正朝這邊奔來的衆人相貌,呂布微微蹙起眉頭,向陳宮問道:“公臺如何曉得來的便是鄧將軍?”
“片刻之後溫侯自會知曉!”陳宮並沒有回答他,而是嘴角帶着一抹淡然的笑意應了一聲。
陳宮如此說了,呂布也不便追問,扭過頭與貂蟬一同望向正往他們這邊奔來的黑影。
黑影越來越近,到了離呂布等人只有十多步的地方,呂布終於看清,來的確是鄧展等人。
見了鄧展,呂布快步迎了上去。
“鄧將軍!”跨步走到鄧展面前,呂布伸出手,緊緊的扯着鄧展的雙手對他說道:“將軍恩義,爲救某夫妻,竟是將自家陷入徐州。某已在此等候許久,萬一將軍有個……”
話說到這裡,呂布便沒再接着說下去。
鄧展微微一笑,對呂布說道:“區區徐州,尚且留不住我等。且那曹操調走了城門兵馬,更是給我等出城行了便易!”
“曹操調走城門守軍?”聽了鄧展的話,呂布臉上頓時現出了一片茫然。
“將軍回返之前,某已曉得必是有驚無險!”呂布滿臉的狐疑,陳宮卻面帶笑容走了過來,對鄧展說道:“只是曹操想來已然曉得殿下暗中出手!”
“是啊!”點了點頭,鄧展眉頭微微擰了起來,對呂布和陳宮說道:“我等明日一早便要離開徐州返回洛陽,溫侯可做好盤算?”
“某麾下尚有五百陷陣營!”聽得鄧展發問,呂布連忙說道:“秦王眼下要拖延曹操,某便率陷陣營兵士與曹軍周旋!”
聽得呂布願意留在徐州和曹操周旋,鄧展並沒有勸他離開,二人早先在徐州城內已是說定,呂布留在徐州牽制曹操,一旦有難,趙雲的虎賁衛會前去救援。
“早先末將已然探聽清楚!”凝視着呂布,鄧展對他說道:“下邳一帶曹軍並未到達,溫侯可前往下邳招收兵馬,一應所需,殿下均會供應!”
“鄧將軍!”鄧展話音剛落,一旁的陳宮就插嘴說道:“曹操之所以故意放將軍等人離開,乃是不願太早與殿下爲敵。只是曹操同殿下都曉得,兩軍早晚會有一戰,溫侯若是將來歸順了殿下,必爲曹操心腹大患,因此誅殺溫侯已成必要!”
“先生以爲如何?”扭頭看着陳宮,鄧展向他問了一句。
先是低下頭略作沉吟,接着陳宮擡頭看着鄧展對他說道:“新兵徵招並無戰力,溫侯到了下邳,即便招收萬餘兵馬,兵士缺少訓練,也是難以與曹軍爭強!到了下邳,溫侯不如引領五百陷陣營,同曹軍周旋,或可多耽延一些時日!”
“溫侯以爲如何?”鄧展並沒有立刻給陳宮迴應,而是扭頭向呂布問了一句。
呂布微微一笑,對鄧展說道:“公臺所言甚是,即便招收了兵馬,兵士未曾參與戰陣,也是難以贏得曹軍。且大軍在徐州一帶盤踞,耗費糧草無算,聽聞秦王眼下軍中也是缺糧……”
話說到這裡,呂布便沒有接着說下去,而是抱拳朝鄧展躬身一禮對他說道:“公主便交託於將軍!”
“溫侯放心!”抱拳給呂布回了一禮,鄧展對他說道:“末將定然保得安陽公主安然前往洛陽!”
鄧展引領數十名龍騎衛逃離徐州,不過一炷香光景之後,百餘名曹軍簇擁着曹操來到了他們逃出的城門。
城門附近的地面上,橫七豎八的躺着十數名曹軍。
騎在馬背上,低頭看着那些躺在城門附近的曹軍,曹操對身後的一名親兵說道:“前去看看死者傷口可是如白日發現的兵士一般!”
親兵應了一聲,翻身跳下馬背,飛快的跑到城門口躺着的十數名曹軍旁邊。
連着檢視了數名躺在地上的曹軍,那親兵折返曹操身前,抱拳躬身對曹操說道:“啓稟明公,地上躺着的兵士悉數活着,只是昏死過去!”
“嗯?”得知那些兵士還都活着,曹操愣了一下,扭頭朝一旁的郭嘉看了一眼。
郭嘉嘴角掛着一抹淡然的笑意,見曹操看他,對曹操說道:“想來是逃離之人聽到明公撤走兵士刻意將他們放走,因此纔在動手之時未有將兵士們誅殺,也算是還得明公一個人情!”
“奉孝之意可是那些人當時便在附近?”郭嘉說出曹操調走兵士可能被逃離之人聽聞,曹操心內一驚,連忙說道:“當時此處遍地我軍,他們尚可蟄伏於暗中,如今想來,着實可怕!”
“秦軍龍騎衛!”郭嘉眼睛微微眯了眯,擡頭看着夜空,對曹操說道:“如此強悍勁旅,日後明公同秦王征伐,確應謹慎纔是!”
從郭嘉的臉上,曹操也是看出了一片難以掩飾的擔憂。
他緊蹙着眉頭,沉默了片刻才小聲向郭嘉問了一句:“可有辦法剷除秦軍龍騎衛?”
“圍而殲之!”扭頭看着曹操,郭嘉嘴角始終保持着那抹淡然的笑容,對他說道:“只是眼下明公不可如此,若是剿滅龍騎衛,秦王或會放棄淮南,而大舉進軍許昌!眼下秦王勢大,明公尚難與之抗衡!”
雖說對郭嘉的這番話深以爲然,可想到龍騎衛能夠進入徐州,並且在曹軍的眼皮底下將呂布等人營救出城,曹操心內就是一陣發緊。戰場上的征伐廝殺,對曹操來說並不算什麼,可暗中有着一支強悍的力量隨時覬覦着他的腦袋,則是讓曹操心內感覺很是不安。沉默了許久,曹操眯縫了一下眼睛,對身後的親兵吩咐道:“將昏迷的兵士救醒,爾後將他們悉數帶往官府,某要親自詢問他們如何被人擊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