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山,鮮卑王庭。
隨着宇文都之死,金連川一帶的鮮卑部落徹底潰散,宇文部落幾乎盡滅,其餘幾大部落在被呂布連續擊潰三次之後,不得不率領部衆向王庭靠攏。
不管之前有怎樣的利益糾葛,但此時,隨着呂布的不斷殺戮,迫於呂布帶來的恐怖壓力,他們只能向王庭尋找庇佑。
在呂布的壓迫下,鮮卑王庭終於結束了這些年來的分崩,開始走向一統,面對這樣的統一,無論是蒲頭還是步度根,都實在高興不起來。
呂布入草原之前整個陰山以西,有三十萬牧民,單是直接向王庭效忠的大小部落加起來,便有十五萬牧民之多。
而如今,加上金連川加進來的牧民,總共也不過八萬,這其中,被呂布消滅的其實不多,更多的,反而是在這個冬天被凍死的以及餓死還有部落之間衝突中戰死的,還有大量選擇北遷,脫離王庭管轄的部落,至於牛羊戰馬損失,更是不計其數。
西部鮮卑,經此一戰,算是被呂布給打廢了,這剩下的八萬人中,在呂布的刻意驅趕下,更是以女人居多,男子數量雖然沒有統計,但堂堂鮮卑王庭,如今能夠聚起一支兩萬控弦之士,已經是極限了。
“兄長,再拖下去,我們到最後恐怕連與呂布較量的資格都沒有了。”步度根焦急的來到王帳,看着正在跟哲羅先生商議事情的蒲頭,大聲說道。
“我怎不知?”蒲頭苦笑着看向自己的兄弟,搖頭嘆道:“但金連川一戰,鮮卑人的膽魄都被那呂布給殺散了,此刻他們寧願凍死、餓死,也不願意與呂布作戰,只憑我們的人馬,又如何鬥得過那呂布?”
“就算不能,也該將他趕出草原,在這樣下去,我們堂堂鮮卑王庭,十萬之衆,便要被那呂布區區幾千人馬給包圍了,我鮮卑顏面何存?”步度根苦澀道。
“顏面?”蒲頭與哲羅相視一眼,鮮卑人的顏面,早已經被呂布打的沒了,搖了搖頭嘆道:“現在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是生存,派人去與那呂布談判,看看是否能夠讓他離開,只要他願意離開,無論牛羊、戰馬還是女人,都可以給他。”
“若他不同意怎辦?”步度根聞言,眉頭一皺,森然的盯了哲羅一眼,不用問,這鬼主意肯定是這老傢伙的意思。
“不同意?”蒲頭苦笑一聲,看着帳外的天空,澀聲道:“若他不同意的話,我等也只有考慮北遷了。”
“北遷!?”步度根聞言,眼中閃過一抹驚怒的目光,厲聲道:“大哥可知道,那樣會死多少人!?若是如此,我寧願與那呂布一戰,哪怕戰死,也絕不這樣屈辱的活着!”
“那你就去,莫要帶上我鮮卑兒郎跟着你去一起送死!”蒲頭聞言大怒,厲聲呵斥道。
“哼!”步度根雄軀一晃,不可思議的看着蒲頭,顫抖着嘴脣說不出話來,隨即悶哼一聲,轉身大步離開。
“唉~”看着步度根離開的方向,蒲頭嘆了口氣,扭頭看向一旁的哲羅:“這件事,就交給先生了。”
“是,單于放心。”哲羅站起身來,點點頭道。
……
“溫侯,這是徐晃將軍剛剛着人送來的書信。”陰山外,呂布正帶着部隊遊弋四方,搜尋着可能找到的部落,只可惜,自金連川一戰之後,大量的鮮卑人聚集王庭,已經有一個多月未能找到落單的部落了,魏延匆匆趕來,將一卷絹帛交給呂布道。
“何事?”呂布抹了一把臉上已經冒出一截的鬍子,數月奔波於殺戮和奔馳之間,不止是他,包括趙雲、魏延,此刻身上已經很難再看到昔日的風采,一眼看去,甚至看不出魏延剛剛二十出頭,昔日俊朗的臉龐此刻已經被濃濃的毛髮所遮掩,讓人看不出本來的輪廓。
“末將還未來得及看。”魏延搖了搖頭,身上那股青澀已經退去。
呂布將絹布展開,目光在絹布之上迅速掠過,嘴角升起一抹笑意,良久,突然仰天大笑起來。
“溫侯,究竟是何事?”魏延詫異的看向呂布。
“我們贏了!”呂布大笑道:“年前我朝大軍已經成功殺入西涼,降馬超,斬韓遂,盡佔西涼之地!我們……可以回家了!”
回家?
魏延茫然片刻之後,隨即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只是隨後,眼淚卻是不自覺的從眼眶裡落下來。
出來這麼久,每天都是在殺戮與逃亡之間渡過,讓他幾乎忘了家的存在,神經幾乎每一刻都是繃緊的,鮮卑人被他們殺的不敢出門,但他們,同樣也時刻處在崩潰邊緣,家,對於他們來說,是一個很奢侈的詞彙,此刻驟然聽到這個消息,在一開始的驚喜過後,跟着的,卻是一股莫名的心酸感。
“莫哭!”呂布拍了拍魏延的肩膀,嘿笑着看着天空,不讓淚珠子滾下來。
周圍一干將領,聞言卻是忍不住跟着魏延哭出聲來。
“溫侯~”遠處,趙雲帶着十幾名從騎飛奔而來,遠遠地便大聲喝道:“有鮮卑軍隊靠近,似乎是準備與我軍交戰。”
“哦?”呂布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的瞬間,將眼角的淚痕抹去,聞言朗聲笑道:“卻不知,他們派了多少人來送死!?”
“人數不少,看起來有近萬人馬。”趙雲肅容道。
“來的好!”呂布將方天畫戟自馬背上摘下來,朗聲道:“兒郎們,備戰,打完這一仗,我們就可以回家了!臨走之前,就讓這些鮮卑人知道,犯我強漢者……”
“雖遠必誅!”一羣將士聞言,興奮地揮舞着兵器,幾乎是咆哮着吼出來的聲音,帶着一股說不出的雄壯感,直衝雲霄。
趙雲看着士氣陡然大漲,不對,是陡然狂暴起來的部隊,有些發懵,不解的看向呂布,隨即反應過來:“溫侯,您是說……回家?”
“不錯!”呂布將手中的絹布丟向趙雲,大笑道:“陛下年前便已經下了命令,只是徐晃找不到我等行蹤,花費了月餘時間,才找到這裡。”
也幸好,鮮卑人被呂布打的不敢出門,否則的話,就算能找到呂布的準確位置,消息想要傳過來,還真不容易。
“將士們,備戰!”呂布扛着方天畫戟,眼中閃爍着興奮地火焰,離開前,他要讓這些鮮卑人在顫抖一次,讓他呂布之名,再度揚威異域。
“吼~”
地面上,已經傳來了隆隆的馬蹄聲,視線的盡頭,在那天地交接的地方,一條黑線在不斷地蠕動,變粗,悠揚而粗獷的號角聲在前方傳來,悠遠的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一般。
呂布將手中的方天畫戟高高舉起,然後緩緩劈下,赤兔馬的四蹄開始奔騰,速度逐漸加快,在他身後,四千餘騎開始緩緩加速,這是一支經歷了鮮血和殺戮的兵馬,他們的眸子裡,除了對鮮血的渴望之外,還有隨着呂布一句話而升起來對家的渴望,當兩股渴望糅合在一起的時候,所剩下的,只有從腔子裡那股彷彿快要爆炸的興奮感。
兩支騎兵,如同兩股洪流一般在空曠的草原上碰撞在一起,鮮血飛濺,冰冷的槍鋒洞穿了敵人的身體,鋒利的戰刀斬碎了衣甲。
馬鐙、馬鞍,這兩樣看起來並不起眼的道具已經在過去數月的時間裡證明了它們的價值,而在此刻,在最野蠻的碰撞中,更是將其優勢發揮到淋漓盡致,鮮卑人的騎術再怎麼精湛,也很難在這樣激烈的衝撞中,勝過有着馬鞍和馬鐙,但騎術卻並不如它們的漢軍將士。
“吼吼吼~”一名漢軍將士興奮地連續斬殺了三人,最後被一名鮮卑戰士用狼牙棒從馬背上砸下來,腳被卡在馬鐙裡,被戰馬拖着往前走,很快被一片馬蹄踐踏而過,不等那鮮卑戰士興奮,便被緊跟上來的戰士一刀剁下了腦袋,然後與另外一名鮮卑戰士碰撞在一起,兩人的兵器碰撞,巨大的反震力只讓馬背上的漢軍戰士晃了晃,鮮卑將士卻是被直接從馬背上震下去,在這種地方,落馬,就等於死亡。
步度根憤怒的揮舞着手中的馬槊,他不甘心,堂堂大鮮卑帝國,竟然就這樣被八千漢軍騎兵殺的要跪地請降,對他來說,那絕對是恥辱,心中屬於草原男兒的驕傲,不容許自己的大哥做出這種窩囊的事情,可惜,他不是單于,無法阻止,所以,他只能在單于決定之前,將這股漢人軍隊消滅,讓自己的大哥,鮮卑單于收回成命,然而事情的發展,卻超出了他的預料。
漢軍的強盛,也同樣超出了他的預料,四千騎兵在草原上對上上萬鮮卑騎士,竟然如此輕易地將他們的陣型衝的潰散,騎術精湛的鮮卑戰士,竟然被以步兵稱雄的漢軍在馬背上以少勝多,殺的潰敗,這讓他無法接受,只能瘋狂的揮動着手中的馬槊,將一名名出現在眼前的漢人盡數殺掉。
“大膽!”一聲悶哼如同驚雷般在耳邊炸響,一股寒氣陡然自脊椎蔓延向全身,步度根有些僵硬的回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