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原郡,九原縣。
大清早就派出去探聽消息的斥候回報,北返的隊伍已經進入治縣範圍,估計在晌午時分,就能抵達縣城。
批閱政務的嚴信聽到這個消息,臉上浮現出暖和笑意,按筆道了聲‘好’,又叫人安排下去,說要率城內百姓去迎接凱旋的將士。
除此之外,他也不忘差府內管事,去將這個大好的消息告知自己小妹。
上月從南陽那邊傳回家書,足足七卷。
也不知裡面寫了些什麼,只是小妹看完之後,當天就欲將小外甥女寄託到他的府中,說着要親自去南陽一趟。
嚴信當時驚了好半晌纔回過神來,他是真心不明白女人的心思。你說大半月不寫封書信回來吧,家裡女人擔心,這很正常;現在家書寄回來了,卻更加離譜,想要去南陽走一遭。
嚴信想都沒想就否決了這個提議,小妹不會騎馬,又沒防身的武藝,家裡老頭子要是知道了,還不得天天戳着他的腦袋唾罵。
最後實在無奈,嚴信才讓人快馬去了南陽,又帶回來兩封書信,這件事情纔算是得以平息。
郡府的管事來到呂家小院,見到嚴薇正在哄小傢伙入睡。他似是怕驚醒了這位入眠的小主,壓低着聲音,將凱旋的消息如實轉告。
拍打着襁褓的纖手微微一停,轉而挪到小傢伙粉嫩的下巴處,食指勾起不停的來回挑逗。
快要睡着的小東西睜開眼簾,握着小拳頭,打了個很大的呵欠,烏黑的眼眸裡靈韻四射。
“小玲兒,咱們去看爹爹囉。”
嚴薇吻着小傢伙的額頭,語氣親暱的說着,眉眼間透着歡喜,小小酒窩裡盛滿了幸福。
天天等,天天盼,夫君他終於回來啦。
小傢伙像是能聽懂一般,也不鬧氣,呀呀呀的咧嘴笑着。
…………
晌午將近,郡城的大門外站着郡守嚴信,還有許許多多的城中百姓,不少人更是連田地的農活都沒做完,就早早跑來了這裡。
只爲再看一眼他們心目中的大英雄,那個驍勇善戰的飛將。
城牆箭樓上的士卒遠眺望去,過了少許,遙遠的地平線上,出現了很小的一團黑點。
“將軍回來了!”
箭樓上的士卒歡呼,隨着時間推移,那團黑點漸漸清晰起來,是一條宛若長河的浩蕩隊伍。
“將軍神威!”人羣中不知道是誰率先喊了一聲。
這一喊,使得前來迎接的百姓和士卒全都炸開鍋來,他們舉握着拳頭,臉色振奮的隨之齊聲吶喊:“將軍神威!將軍神威!”
熱烈的歡呼聲一波接一波的涌入耳中,從渡過濁河起,每過一縣,當地百姓大多都是如此熱情。他們主動拿出家中食物瓜果,發放於途中路過的士卒。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逢紀辛評等人很難相信,這支隊伍居然如此深受百姓擁戴。
行進的隊伍抵臨城外,騎卒們下馬,步行往前。
等候多時的百姓一擁而上,準備好的瓜果食物和美味酒釀,爭先恐後的遞到將士們的手中。
喝着甘甜醇美的酒水,管亥等一幫新入夥的士卒深受感染,眼睛裡漸漸溼潤起來。當蛾賊的那會兒,人人喊打,除了搶還是搶,何曾有過百姓們這樣的真誠待遇。
戲策領着郭嘉逢紀等文士走下馬車,對於這位先生,百姓們不敢有任何造次,恭恭敬敬的遞上瓜果,喊上一聲‘夫子辛苦’。
在這些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漢們眼裡,戲策能夠教他們的娃兒讀書識字,那就已經是無法報答的鴻恩,他們打心眼兒尊敬。
而那些活潑好動的頑童在見到戲策後,如同老鼠見貓,全都老老實實的站在原地,學着戲策教他們的禮儀,行禮作揖,有模有樣的喊着:“夫子好。”
顛簸一路的郭嘉吸了口清新空氣,胸中悶氣頓時舒去許多,他仰望着湛藍天空之上的萬尺蒼穹,又偏頭瞄了眼那個身材瘦弱的青年,好不容易平和的心境又泛起幾縷漣漪。
我就不信,你能將我一輩子都困在這裡。
曹性和宋憲上前找到嚴信,說明呂布的意思,將這批遠遷而來的潁川人氏,暫交嚴信安排。
當然,其中大部分人,肯定是要參軍入伍。
夫君怎麼不在?
可能是事務繁重,走在後方的吧,再有一會兒,就肯定過來了……
然則當所有人都停下安歇時,站在城門下滿心期待的嚴薇依舊沒能見到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懷裡的小傢伙開始不安分的鬧騰起來,嚴薇一邊輕拍着襁褓,一邊擠過人羣走到正在同嚴信交談的曹性面前。
“曹將軍,我家夫君呢?”她輕啓丹脣,低聲詢問起來。
曹性見是嚴薇,抱拳喊了聲‘嫂嫂’,也不作隱瞞,頗爲憤懣的如實道來:“本來都走到濁河口了,結果來了個帶旨的黃門郎,唸了道聖旨,讓頭兒跟着去了。”
“是這樣啊~”
嚴薇低低唸了一聲,眼眸裡的神色爲之黯淡許多,欣喜不在,平添了些許失落。
以事業爲重是好事,哪能天天都想着兒女情長。
她如是想着,可心裡卻越發覺得酸楚起來:縱使不見自己,也應該回來見見女兒纔是,從濁河到這裡,才幾步路啊!
母親來時說過的那番話,悄然浮現於腦海之中。
女人嘛,要大度些,男人肯上進是好事,就算將來納妾,也是稀鬆平常的事情,哪能硬逼着一生一世一雙人,會被人說閒話的。
越想越是委屈的嚴薇朝着嚴信福了一禮,“四哥,我先回去了,小玲兒困了。”
嚴信‘嗯’了一聲,顯然沒有注意到自家小妹的失落,又沉吟問向曹性:“可知什麼內容?”他起初還以爲呂布又像上次一樣,已經早早回家去了,哪曾想其中還有這些緣由。
“具體什麼也沒說,反正看樣子是挺急的。”
曹性搖頭不以爲意的說着,呂布讓他和宋憲先帶着這些人回來,說打蛾賊辛苦了這麼久,也應該回五原好生歇些日子。
他自己則只帶了魏木生的兩百狼騎,跟着黃門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