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時間很短,對於整天東遊西逛的戲策來說大抵如此,但對於每天接受殘酷訓練的士卒來說,就顯得尤爲漫長。
一天十二時辰,將近十個時辰都在訓練,士卒們幾乎每一刻都在挑戰着身體的極限,如果承受不住就會被淘汰出局。
已經熬過了十天,留下來的沒人願意離開,更沒人想當懦夫。
哪怕是流血,受傷,渾身紫青一片,只要還能撐着一口氣站起來,就絕不會選擇倒下。
連戲策也忍不住在心底讚歎這些個生活在最底層的漢子們,他們平日裡是沒個正形,放浪散漫,常常自稱“老子、本大爺”,滿口的“狗日驢草”,吃起飯來如同野豬拱食,但他們訓練時所表現出的毅力堪稱驚人,他們也知道將來面對的會是一羣數以萬計、以兇狠著稱的鮮卑人。
他們咬牙堅持,無人退出,只爲將來有一天,能跟跟在那個男子身後,將鮮卑人徹底驅逐出境。
不愧是我大漢男兒!
這是戲策發自肺腑的讚歎,勇士,值得所有人去尊重。
…………
“戲策,你今天來得挺早啊,這纔剛過晌午,你就來了。”
戲策不用回頭就能知道是曹性來了,整個軍中,誰人不跟着呂布叫他一聲‘先生’,唯獨曹性直呼其名。
扯着嗓子喊了一聲後,曹性邁着大馬步一晃一晃的朝戲策這裡走來,他能叫戲策名字已然是給足了面子。他最瞧不起讀書人,如果不是戲策確實有些本事,曹性張口就是‘狗東西’‘驢草的’之類的了。
“反正也沒其他事情,就過來看看。”
戲策面露笑容的回答起來,他知道曹性就是這麼個人,所以也沒太放在心上。鍛造鋪如今已經擴大到二十家,反正城中空房子多的是,人手更不缺,鮮卑奴隸和被淘汰的普通士卒加起來已經超過三千。
現在又有郝萌在那看着,戲策自然放心得很。
來者不止曹性一人,宋憲和侯成也在,如今三人皆已升爲軍侯,幾乎每天都會在一旁駐足觀望。
宋憲和侯成對呂布的訓練很是嚮往,如果不是傷勢未愈,早就跟着士卒們一起訓練去了。至於曹性,在崞縣受的傷幾乎徹底好了,但他天性懶惰,吃不了練武的苦,索性就裝病乾耗着。
三人在戲策身旁挨個坐下,一同看着那些騎卒們滑稽無比的摔倒,爬起,再摔倒,再爬起,沒有人嘲笑,反而打心底敬佩這些契而不捨的粗漢們。
尤其是當看到那個行走在千軍萬馬之中的高大身影時,三人更是目光炙熱。
戲策對此突然有些好奇,問向三人,“你們都是怎麼開始追隨呂奉先的?”
“厲害。”“能打。”“無敵!”
三個不同的答案,卻又幾近相同。
在三個人中,曹性的話最多,率先說了起來:“我跟頭兒最早,可以說是不打不相識。打我從孃胎出生以來,就沒見過這麼能打的人,一個人手無寸鐵,我這邊三十多個地痞,人手一根手腕粗的木棍,結果愣是被全揍趴下了,後來我就死皮賴臉的跟着他了。”
幾年前的事情,曹性如今依舊是歷歷在目。
侯成聽到這話,也不甘示弱的說了起來:“你那算什麼,某那三百多號攔路山賊,都沒能奈何將軍,更別提你那區區三十多個地痞流氓!”
曹性頓時不服了,鄙夷了一句,“切,你那都是羣烏合之衆,一打就散,有什麼了不起的。”
侯成憤憤的哼了一聲,再一次反駁起來:“當初在崞縣,你和戲先生被揍得半死不活,要不是將軍及時趕來,你兩早就見了閻王!”
侯成語氣頓了頓,回想起那天的場景,“你知道當時場面有多險嗎?足足兩百騎,帶甲挺槍,正兒八百的騎軍,圍住了將軍、我還有老宋,那傢伙陣勢大的呀!結果呢,將軍直接大步帶着我們往前走,那個鄭攸臉都綠了,屁都不敢放一個,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我們出了城,當時我可是嚇得雙腿不聽使喚,直打擺子。”
宋憲點了點頭,證明侯成所說非虛,事實的確如此。
“這簡直就是妖怪啊!”
戲策不由的驚呼了一聲,他小的時候,在潁川就特別羨慕那些個帶劍走天涯的遊俠,要不是身子骨弱,指不定戲策就佩劍走江湖去了。
當然,這也只能是想想,畢竟一個連劍都買不起的人,又談何行俠仗義,仗劍走天涯。
“這算什麼,數十人劫鮮卑大營,黃涼道斷後,那一次不是以孤敵衆,但頭兒從沒讓人失望過。”
曹性得意洋洋的說了起來,那表情就彷彿是他做的一般。
隨即,曹性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一般,指着三人,哈哈大笑起來,“地痞、惡霸、山賊、窮酸書生,我們軍中還真是臥虎藏龍啊!哈哈哈……”
幾人聞言,也皆是忍俊不禁。
“不過,我感覺頭兒最近好像變了個人。”
曹性語氣一頓,壓低聲音頗爲神秘的說了起來。
這話引起了戲策極大的興趣,向曹性催促着:“快,說來聽聽。”
都是熟人,曹性也不瞞着,緩緩將自己感知的一五一十全說了出來:“頭兒以前性子是絕對的孤傲,很少與人交往,任何人對他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並且對書籍丁點兒興趣都沒有,還曾將他父親費勁心血留給他的滿屋書籍,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而如今,頭兒表面上雖然孤傲,但心裡已經知道牽掛人了。就拿剛剛侯成說的那件事來說,換做以前,頭兒就絕對不會把自己陷入那樣的險境。最爲怪異的是,他每天晚上居然養成了看古籍的習慣,馬邑、崞縣那些士族逃命遺留下的書籍竹簡,統統都被他帶回了軍營,甚至有一天晚上,他還跟我說,讓我抽時間多看看這些書籍,說什麼讀書人無所不能,陰陽縱橫之類的……”
曹性身子下意識的打了個冷戰,讓他讀書,簡直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戲策眼睛輕微眯起,睿智的大腦迅速運轉起來,如果曹性說的這一切都是是真的,那呂布就肯定有什麼事情隱瞞着大夥兒。
沒錯,隨着時間推移,每個人都在成長和改變,但絕不會改變如此之快。
戲策嘴角不自覺掛起了難以言喻的笑容,自言自語了一句,有點兒意思。
“不過我覺得吧,頭兒那純屬扯淡。我還是那句話,讀書人有個卵用,不是我吹牛,像戲策你這樣的讀書人,我能打十個!”曹性眉飛色舞的說了起來,他就是這麼個性子,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也不管身旁的戲策聽到後會是何種心情。
宋憲朝着曹性不滿的低哼了一聲,“像你這樣的,我也能打十個!”
曹性聽到這話,‘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不服輸的叫囂着:“宋蠻子,論打架我不是你的對手,但你給我把弓,就你跟侯成一起上,小爺我都不放在眼裡!”
曹性武藝在整個軍營裡是出了名的渣渣,但他的弓術卻無人質疑,百步之內,幾乎是指哪射哪,箭無虛發。
宋憲如今可沒心思跟曹性耍嘴皮子,一來他嘴笨說不過曹性,二來他後背的傷口才剛剛結疤,不能劇烈運動,否則到時不能隨呂布出征,那可就後悔莫及了。
另一旁的騎卒們也停止了訓練,從馬背上挨個落地,人可以一天不間斷的訓練,而馬不行,它們需要吃草和休息。
士卒們井然有序的在草地上圍坐成好幾圈,呂布就站在這個圈子的最中央。
每當這個時候,呂布都會給士卒們講解訓練中出現的問題,並且教會他們如何正確使用手中武器,發揮出最大的殺傷力,而不是哼哼哈嘿的一通亂砍。
(忙忙忙!!!等熬過三月就好了,感謝老書友摸摸頭和溫侯親衛統領的慷慨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