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鈴鐺見狀,弟弟被這一巴掌扇得不輕,但她這次卻沒有替弟弟出頭,反而用胳膊肘捅了捅弟弟的肚子,又是使眼色,又是小聲說着:“阿弟,快和爹爹認錯。”
呂驍不從,雙目惡狠狠的凝視着父親,雙手握緊了拳頭,神情中透着幾許狠色:“從小到大,你就只知道打我!”
“這次明明是青童提出的切磋,也是他先動的手,你什麼都不問,不分青紅皁白,上來就給我一巴掌!你到底有沒有拿我當你的兒子!”
呂驍不顧一切的朝着父親大吼,心中滿腹委屈。
從小到大,捱打最多的總是自己,而受人誇獎的,永遠都是哥哥。
憑什麼!
呂驍不服!
“混賬,篆兒是你兄長,誰讓你直呼其名的!”
呂布見小兒子不僅不知悔改,反倒出言頂撞,更是怒火中燒。
這些年,是呂布驕縱了小兒子,所以才使他養成了這種以自我爲中心的壞脾氣。
“你不是能打嗎?今天這院兒裡,只有對手,沒有父子。你要是有膽量,就動手啊!”呂布低喝一聲。
被刺激到的呂驍眼瞳陡然放大,面龐露出如野獸般的兇狠,繼而猛地衝向父親。
他雙手握拳,衝至父親近前時,由於身高存在的差異,他不得不跳躍起來,腳尖點地,整個身軀好似猿猴般矯捷,右手握緊的拳頭,用力揮向父親臉龐。
“阿弟,那是爹爹啊!”小鈴鐺急得呼出聲來,顯然沒想到弟弟居然真的敢對父親出手。
或許呂驍在同齡人中,實力強悍無匹。
可在呂布看來,不過是小兒科的把式,他擡起手,同樣握起了拳頭,掐準呂驍的進攻空隙,向下揮砸過去。
砰!
在巨大的實力差距面前,天賦也幫不了呂驍。
騰躍起來的身軀,在半空遭到截擊,後背落地,重重摔在了地面。
可惡啊!
先手失利,呂驍嘶吼着從地上爬起,想要繼續發起進攻。
呂布見狀,擡腳就是一記鞭腿,抽在呂驍腹部,繼而剛爬起來的身軀,便如炮彈般倒飛出去,砸在了院牆。
轟!
牆上的紅磚直接凹陷進去,形成了一個很小的漩渦。
漩渦中央,便是呂驍的身體。
噗通。
呂驍從牆上滑落,膝蓋跪倒在地,他雙手撐着地面,正極其難受的喘着粗氣。
興許是體質強悍的緣故,父親這一腳威勢雖大,卻沒有對他造成太大的實質性傷害,只是令他覺得身體很疼。
實際上,呂布是收了力的,他只是想教訓兒子,又不是想真的殺了他。
呂驍咬牙從地上爬了起來,儘管渾身傷痕累累,可他仍舊沒有要認錯的意思。
“你還不知錯!”
呂布眉宇間怒意更盛,邁開步子,朝呂驍走來。
小鈴鐺趕緊擋在了父親面前,不能任由父親再這樣暴揍弟弟了。
“爹爹,別打了!再打下去,弟弟會被你給打死的!”小鈴鐺滿是急切的喊着。
“打死?青童不是已經躺在牀上,快被他給打死了麼!”
呂布神色憤怒,對這不懂事的小兒子,表現得尤爲失望:“我教你從小習武,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成爲爲父的臂膀,然後從我手中接過大旗,替朝廷效力,征討四方賊寇。習武可以強身健體,也可以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但不是讓你欺壓弱小,更不是讓你拿來對付你的親兄長!你……明白嗎!”
呂驍沒有答話,腦海裡浮現出了小時候,在府內的練武場上,父親蹲下身子,握着他的小手,悉心指導他練拳時的場景。
握緊的拳頭,慢慢鬆了開來。
呂布見兒子身上的戰意褪去,也隨之停下了腳步,卻並沒有打算就此寬恕,低沉着聲音與呂驍說道:“給我滾去祠堂跪着!什麼時候知道錯了,什麼時候才準起來!”
呂驍一句話也沒說,朝着祠堂所在的方向,捂着疼痛的胸口走了。
小鈴鐺剛想追上前去,呂布便喚住了她,冷聲說着:“玲綺,不准你去看他!更不準給他送飯!”
小鈴鐺知道父親這會兒在氣頭上,自是不敢頂撞,糯糯的答了聲‘是’。
呂布當然生氣,本來兄弟二人切磋武藝,這很正常,但要以命相搏,這卻是呂布絕對不允許的事情。
呂篆和呂驍乃是一母同出的孿生兄弟,不管大事小事,都應該團結起來,一致對外,哪有自家兄弟往死裡下手的道理!
而小鈴鐺作爲姐姐,站在一旁觀戰,明知道單憑武力,呂篆根本不會是呂驍的對手,卻不及時制止,她也有不可或缺的責任。
倘若早些出言勸阻,或許就不會有現在這樣的局面。
吃過晚飯,呂布帶了飯菜,去到呂篆房間。
他希望在兒子醒來的第一時間,可以親手喂他吃上熱乎乎的飯菜。
然而,從邁入房間,直到飯菜涼透,呂布也沒能等到兒子睜開眼睛,哪怕手指動上一下。
“篆兒,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呂布將兒子的小手握在自己粗厚的手掌中,低聲而又誠懇的說着。
房內無人,回答呂布的,自然是一片死寂。
看着牀榻上的長子,呂布坐在榻邊,心中很是懊惱,他像是自言自語的說了起來,又好像是在說與病榻上的兒子聽。
“篆兒,從小到大,阿爹都沒有找你談過心,那是因爲我總覺得時間很長,你也還小。後來,你慢慢長大了,也懂事了。很多事情,已經不需要爲父的提醒,你就能夠做到最好。”
“這些,爲父都看在眼裡。”
“再後來,你入了太學。本來起初我是反對你去太學讀書的。你不知道,太學裡的那幫子老酸儒,我跟他們打過交道,就像茅廁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之前,他們沒少罵你爹我是個粗莽鄙夫,泥腿子出身,好在你爹我心胸豁達,不跟他們一般計較,要換了當年的董卓,早就血洗了他們……”
說到這裡,呂布壓了壓心中戾氣,臉上露出頗爲欣慰的表情,接着說道:“好在,你給爲父爭氣。現在那些個老頭子們在說起你時,哪個不是讚不絕口,就連之前說寧死不登門的趙老怪,不也一樣屁顛屁顛的來了我的府上,說想要收你爲徒。”
“當時爲父的心裡啊,甭提有多高興了。”
“誇獎的話,你聽得太多太多,所以我才吝嗇對你的誇讚,想保持嚴厲的父親形象,我怕你驕傲,怕你自滿。可你,卻總是那麼的優秀……”
“我甚至已經與先生說好,假設哪天我沒能回來,就由你來頂起呂家的重擔。”
“可你怎麼就……”
呂布合上了溼潤的眼眸,連帶語氣都變得有些哽咽起來:“爲父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外祖父剛走,你孃親整個人都憔悴了好一大圈,她再也經受不住任何的打擊了,快些醒來吧,篆兒!”
然而不管呂布如何呼喚,房間裡,始終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
夜色漸深。
望向屋外漆黑的天空,呂布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般。
隨後,他走至門口,掀開衣襬跪下身軀,面向天空重重磕了個頭,與上天許願:“老天爺,呂布這一世從未有求於你,現在吾萬分懇求,希望你能保佑我兒安然醒來。若我兒能熬過此劫,呂布甘願折壽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