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頭感覺眼前一陣陣發黑發暗,他強咬着舌尖,努力不讓自己倒下去,至少,不要在這裡倒下去!
他慢慢地轉身,一步一挨地往回走,往家的方向走!
家,這個看似普通,卻又飽含了無數的字眼。
多少人努力一輩子,奮鬥一輩子,就爲了能有一個家。
一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一個可以讓心停泊的地方,一個可以讓人感覺溫暖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裡面還要有一個在等待着自己的、對自己知冷知熱的人!
關心、關懷着自己的鮮活跳動的心。
不知何時,天空上的飛雪越下越大,陣陣寒風吹拂,夾着雪撲打在臉上,刀刮般的疼,刺骨的寒冷,冷到那顆心都結成了冰。
老秦頭踉踉蹌蹌,也不知用了多長時間,才終於走回了家門。
可那個叫“家”的地方,從裡面傳出來的,卻是一陣緊似一陣破鑼般的咒罵聲,好一番雞飛狗跳,人仰馬翻!那是“她”又在怒罵哪個孫子了。
聽着那刺耳的咒罵聲,那骯髒得讓人無法還口的字眼,居然就是從他的枕邊人嘴裡傳出來的!
老秦頭擡頭望天,閉上眼,長長嘆了口氣!
所謂“娶妻當娶賢”古人誠不欺我!出來混的,終究是要還的。他錯娶了一個女人,禍害了秦家上下整整三代人……哦,不!也許,他禍害的不僅僅只是三代人,還連累了整個秦家。
也許,這是老天爺給他的懲罰!
懲罰他這麼多年都瞎了眼,錯把魚目當明珠,連睡覺都摟在懷裡可勁兒的疼!
這一年,建泰元年的倒春寒,天分外的冷。
而襄陽城內外,卻熱鬧非凡!
秦逸的大軍已然北上,被留在襄陽城裡的,是他最得力的干將沫將軍。
此刻,沫將軍正發動全城老百姓,率領着他手下的軍士重建城牆。南面的城牆在當初的一戰中,伴隨着雷霆落下而化爲烏有。眼下重建的圍牆比原來的圍牆還要牢固,還要高出好幾米!
衆人正熱火朝天的幹着,遠處一名道長卻騎着毛驢悠哉悠哉信步而來。
臨到近了,衆人這纔看清,眼前的道長穿着一身破舊的道袍,留着長鬚,瘦骨嶙峋,雙頰深陷,眼窩下落,爆睜着一雙死魚眼,恍眼看去,還誤以爲是具行屍走肉,很是嚇人!
毛驢晃晃悠悠前行,他端坐驢背上半點也不催促。任由毛驢漫步帶着他一直走到城牆邊緣。
到得近了,便有人站出來呵斥。
“噯!——你這位道長是從哪裡來得?你沒看見這裡正在修建城池嗎?念你是方外之人,我們也不拿你。你速速離去吧!快走快走!”
他的話落,旁邊一羣人一陣大笑。
可看見那道長用死魚眼看來,又紛紛不約而同地住了口。
那雙眼,那是一雙什麼樣眼?
那眼不瞧還好,這一瞧,就感覺那雙死魚眼好似能望進人的骨子裡,讓人毛骨悚然!
當下便有軍士心頭在打鼓,遲疑着該不該將這裡的異常稟報給上峰聽。
還不等他們做出決定,那道長已經晃晃悠悠下了毛驢。
之前端坐在驢背上,衆人還沒有發覺。眼下這道長一下了驢背,衆人才看見,這道長那叫一個瘦啊!完全不該叫瘦削,應該叫皮包骨頭!空蕩蕩的道袍掛在骨頭架子上,一走步,袍擺搖三搖,浪三浪!
好一個能往前移動的人骨架子!
簡直不忍直視,不忍直視啊!
可這人骨架子卻絲毫沒有自覺,反而大搖大擺的走到城牆根處,大模大樣的盯着城牆根子看。
“喂!我說你這個瘋道士!”
一名百夫長怒氣衝衝地跑了過來,指着那道長一陣吆喝:“你,你到這裡來做什麼?趕緊離開,否則,休怪本大人不客氣,直接以妨礙公務爲名將你抓起來,關進大牢。到了那時,你這小身板怕是連一頓板子都熬不過去。快走,快走!”
那百夫長好像趕蒼蠅一樣驅趕着他。
“莫慌,莫急。”
道長老神在在的看着城牆根兒,嘆息不已:“這世間啊!不管是所謂的榮華富貴,還是那問鼎天下,該是你的,遲早都是你的。你躲不過也避不開。就好比這片江山……”
他的神神叨叨讓那名百夫長一臉不耐煩。
“喂!我說你這瘋道士,是不是沒聽清本大人所說的話?”
這一段城牆可是他全權負責,早就立下了軍令狀。真要出了問題,他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想到這裡,他指着旁邊的幾名軍士:“你們,上去把這瘋道士抓起來,直接押送到大牢去,仔仔細細地給我審!看看是不是敵人派來搗亂的奸細!動手。”
幾名凶神惡煞的軍士急忙應是,快步上前去抓那瘋道士。
道長卻神態安然站在原處,只在那幾名軍士撲上前時,身形突然一閃,便從衆人的眼前消失了。
不等衆人看明白,他的身影再度出現在幾丈開外的城牆樓上,就站在那羣施工的工匠堆裡。
百夫長渾身一陣輕顫!
見鬼了!
這人的身形好快。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哪裡是瘋道士?分明就是個妖道!
“快,快把這妖道抓住!快啊!”
他指着道長厲聲大吼!
“無量天尊!”
那瘋道士突然唱了個喏,拿起手中的拂塵朝向他撲過去的幾人一掃……
一陣狂風捲起,那幾人一聲慘叫,便被那狂風捲起徑直拋進了下方的護城河裡。噗通噗通好似下餃子一樣的聲響不斷響起。
百夫長這才知道碰到了硬茬子!
他還想再叫人,可那道長突然一回頭,那雙死魚眼突然暴睜,雙目似電直射進百夫長的眼裡。
百夫長渾身打了個寒顫,感覺一股從天而降的巨力徑直壓到他身上,幾乎將他整個人碾碎,讓他連根手指頭也動彈不得,哪裡還敢再妄動些許。
更不敢再妄言。
“一羣自以爲是的礙事傢伙!滾遠些!”
道長眉眼倒豎,明顯動了真怒!
手中的拂塵再度一揮,圍攏在周圍的人連同那名百夫長一起徑直被捲走,他周圍三丈方圓的空間瞬間清空。
卻讓衆人再不敢圍攏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