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竹聲起,歌舞翩翩。
袁譚找來的歌舞伎,自然不是那民間樂坊中的舞姬可比,大都美貌無比,身姿婀娜。
只是,劉闖是個俗人!
前世他就看不太懂這種扭來扭去的舞蹈有什麼好看,甚至還比不上歌廳裡的脫衣舞娘更吸引人。但是看荀諶等人看得津津有味,就算是看不明白,他也必須要忍着,做出欣賞姿態。
而袁尚,更無心欣賞歌舞,怒視劉闖,一言不發。
今天本想削劉闖的臉,卻不想被劉闖連挖苦帶諷刺,以至於顏面無存。
他一雙眼睛裡好像要噴出火一樣,但是劉闖卻恍若未覺,坐在那裡根本不看袁尚一眼。
這更讓自小在無數人吹捧中長大的袁尚,感到臉面無光,對劉闖又多了幾分莫名的仇視……
也許會有人奇怪,袁尚爲何會對劉闖怨恨?
這件事,說來還要追溯到劉闖的老丈母孃,陳夫人身上。
陳夫人一直希望女兒荀旦可以加入豪門……雖然荀氏也是豪門,但比之袁氏,終究只能算作清流,而非實權派家族。陳氏、荀氏再加上袁氏,三家聯合起來,必然可以壯大聲勢。
事實上,不僅陳夫人這麼想,就算是袁紹,也有這方面的心思。
本來,袁尚的母親劉夫人和陳夫人私下裡已經溝通的不差,卻不想突然鑽出來一個劉闖,讓這門幾乎快要成功的婚事,一下子雞飛蛋打。荀諶堅持要完成當年和劉陶說好的婚約,這是一個信譽的問題。而劉闖,隨着時間的推移,也日益壯大,似乎越發令荀諶感到滿意。
陳夫人嘴上說不過問。可心裡面始終對劉闖不滿意。
特別是當她聽說,劉闖在高密一刀斷樹,嚇得荀旦數日不寐之後,對劉闖就更加不滿……
我女兒嫁給你。是給你面子。
你外面勾三搭四也就罷了,回到家居然還幫着外人欺負我閨女?
這種事,在陳夫人看來,絕對是叔叔能忍。嬸子不能忍……同時,她也更堅定了之前對劉闖的看法:這傢伙是個好色如命,且極爲蠻橫的莽夫。如果女兒嫁給劉闖,豈不是要被他欺辱?
但是荀諶卻不這麼認爲。
相反。他覺得三綱五常,女人家就應該聽從夫家安排。
荀旦從小太受寵愛,以至於忘記了女兒家的本份。雖說此時還沒有七出之說。但女人善妒。本就是一樁過錯。而且女兒回家之後,似乎懂事不少。這也讓荀諶覺得,劉闖教訓得好!
荀諶有這樣的想法,陳夫人自然不能在明面上拒絕。
但是她還是覺得,荀旦若嫁給劉闖,實在是令家門蒙羞,故而偷偷寫信給劉夫人。
劉夫人呢?
一直希望袁尚和荀旦成親。
這樣一來。袁尚就可以得到荀諶的支持,將來在立嫡之爭當中,可以分化潁川士族的影響力。
所以,劉夫人就拜託審配和逢紀出面向袁紹勸說,讓袁尚前來臨淄。
袁尚對荀旦,倒是沒什麼感覺。
不過他明白這關乎他未來立嫡的可能,自然興致勃勃趕來。表面上說是要助袁譚一臂之力,實則是想要趁此機會,和荀旦多接觸一下。哪知道荀諶聽說袁尚過來,二話不說,便藉口身體不適,帶着女兒去巨定澤休養,讓袁尚撲了個空。若非劉闖過來,恐怕荀諶也不會返回。
袁尚心裡自然不高興,只是他不敢對荀諶表達不滿,便只能把這怒火,轉移到劉闖的身上。
在他看來,劉闖自幼失怙,必然才學不足。
爲此,他專門找來劉陶的一些奏疏文章,想要羞辱劉闖一下。
可誰想到,鄭玄似乎早就預料到劉闖將來可能會遇到這樣的問題,從去年劉闖進入高密之後,他便開始讓劉闖背誦劉陶的文章,甚至一字一句的進行講解。如果按照鄭玄的規矩,劉闖應該先去讀蒙學,而後學習儒家經典,再去研讀劉陶的文章……可是,他卻直接讓劉闖學習劉陶的文章,爲得就是不讓劉闖在別人面前漏了怯,有辱劉陶門風,淪爲別人笑柄。
事實上,鄭玄的這番心思,的確是先見之明。
袁尚沒想到劉闖居然學以致用,還把他連挖苦帶諷刺的一頓教訓。
我是從小沒讀過什麼書,但是我卻將我父親的意志繼承下來;而你這位三公子,至今又有何成就?你袁家的門風,可曾繼承下來?你父親的理想,你可曾爲他實現半分?似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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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尚心高氣傲,如何能受得這種羞辱。
他看着劉闖咬牙切齒,突然衝身後壯漢使了一個眼色。
“大兄,歌舞有甚可看。
大兄不日將要用兵,今日酒宴,當論武事纔對……我在鄴城就聽人說,劉公子勇力過人,有飛熊之稱,更連敗虓虎,聲名遠揚。說來也巧,我此來之前,也得一猛士,在遼東號大猿王,天生神力,善使一對鐵錘,有萬夫不擋之勇。今日難得劉公子也在,何不讓他二人比試一番?
正好,大兄用兵,也要調兵遣將。
輸了的人,就留在臨淄,勝者前去迎敵,劉公子你看如何?”
袁譚聞聽,眉頭一蹙,便要何止袁尚。
這顯甫也太張狂,劉闖是我請來的客人,你這樣三番五次挑釁,卻讓我臉面擺放在何處?
他剛要開口,卻聽劉闖幽幽道:“不知要如何比試?”
那大猿王搶身而出,大聲道:“大丈夫建功立業,憑的是一刀一槍的真功夫。
似那女人般的遊戲,就莫再拿出來獻醜……劉闖,聽說你勇力無雙,咱們便比試一下兵器,如何?”
“大膽!”
袁譚這下子是真怒了!
顯甫張狂,也就罷了……他仗着父親的寵愛囂張也非一日,我忍就忍了。你一個鄙夫。也敢在這裡咆哮公堂,莫非真以爲我袁譚不敢殺人?
更何況,袁譚看到荀諶面沉似水。
他心裡暗自發笑:顯甫,你這可是弄巧成拙。
你一心想着要劉闖出醜。卻不想這劉闖是荀諶認定的女婿。
你一而再打劉闖的臉,說句不動聽的話,你實際上是在打荀諶的臉……他又怎可能對你心生好感?
袁譚知道,這個時候。他必須要站出來說話。
哪知他話音未落,卻見劉闖長身而起。
“大公子,這廝倒也沒有說錯,大丈夫建功立業。正該靠真功夫纔是。
某家自下邳與張飛一戰之後,已就未動手。這筋骨正覺發癢,這廝要比試。卻正合了某家心意。
只是……”
劉闖嘿嘿笑道:“這刀槍無眼。萬一有個閃失,可就不好。”
“孟彥!”
荀諶一聽劉闖這話,也是大吃一驚。
看這大猿王的模樣,就知道這廝是個勇力過人的傢伙。雖說傳言劉闖曾戰勝呂布,可畢竟未親眼看過,荀諶自然會感到擔心。
劉闖微微一笑,“老大人。闖素以誠心待人。
家父雖未教誨過我許多,但叔父曾多次說過,家父生前曾言: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今三公子咄咄相逼,我若是一退再退,豈不是令有辱先父之名?既然三公子劃下道來,那我接下就是。嘿嘿,自我出世以來,殺人無數,便再殺一個廢物,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劉闖,殺心已動!
荀諶暗叫不好,而袁譚和辛評相視一眼,忍不住心中大樂。
“來人,取我盤龍八音椎!”
周倉雖未跟隨,但飛熊衛還是有幾名扈從隨劉闖入城。
劉闖話音落下,那大猿王臉色一變,青幽幽麪皮上,也露出一抹駭人殺機。
袁尚眼睛不由得一眯,心中冷笑道:眭元進勇力無雙,就算是文丑和顏良也對他頗爲讚賞。
本來我只是想教訓你,既然你要送死,那就休怪我不客氣。
“劉公子此言差矣,某並非相逼,只是仰慕劉公子勇力……算了,既然劉公子說得這話,還是不要比試了。萬一傷了劉公子,我可吃罪不起。元進,你忒無禮,還不向劉公子賠罪。”
他這話,乍聽好像是道歉,可實際上,卻是把劉闖往死裡逼。
劉闖冷笑一聲,“三公子,誰傷了誰,還再兩說。”
大猿王?
我沒聽說過。
前世倒是有一隻流浪的蛤蟆,名氣不小。
但是在三國,我只知道呂布關張趙馬黃,什麼袁進,老子不知道!
說話間,張牛兒三人,扛着那沉甸甸盤龍八音椎已經來到大廳外。
劉闖大步走出去,從三人肩膀上擡手將盤龍八音椎取下,在手裡打了個轉,蓬的一聲往地上一戳。
椎頭搗地,發出蓬的一聲悶響。
便是袁譚袁尚等人心裡,也不禁一沉,表情各有不同。
袁譚知道劉闖武力過人,但究竟是怎麼一個武力過人,他是真不太清楚。
如今只從那杆八音椎來看,劉闖的臂力,恐怕就非等閒人可以相比。袁譚心裡快樂的想要唱歌,沒想到劉闖竟是如此猛將,若真個得他相助,恐怕不會比父親身邊的顏良文丑稍弱。
而袁尚,則心裡發苦。
大猿王本名眭元進,因相貌奇特,雙手過膝,故而得大猿王之名。
他眼見劉闖取來兵器,也不禁心裡一怔。
但旋即,他冷笑一聲,“劉公子執意如此,我怎好推脫。
不過刀槍無眼,若真傷了劉公子,還請劉公子恕罪。”
劉闖微微一笑,“待會兒我若失手殺了你,一定會爲你多少幾張冥紙,到時候也請你原諒。”
“取我錘來。”
劉闖那略帶譏諷的話語,讓眭元進勃然大怒。
荀諶一臉擔憂之色,來到劉闖身旁輕聲道:“孟彥,我觀此人頗有勇力,你切不可逞強。”
“老大人放心,便他強橫,難道能強得過呂布不成?”
在這個時代。呂布就是一根標杆。
演義中劉關張三人聯手戰呂布,故而名揚天下。
劉闖自進入煉神之境以後,從未有過片刻怠慢。鷹蛇同舞之術,也已經達成。只差一步便可以突破龍蛇變的境界。當然,這也和他在進入鷹蛇同舞的境界之後,不斷與高手過招有關。
他身邊就有許褚、太史慈這樣的猛將,下邳又與張飛苦戰。更是收穫頗大。
也許,也許這大猿王是一員猛將,可是在劉闖看來,想要和張飛相爭。這大猿王還差了一籌。
這時候,有小校取來眭元進雙錘。
看那碩大的錘頭,荀諶不由得心中一顫。便想要開口勸說劉闖。
“老大人。事到如今,我已無路可退。
便擔上一個莽夫之名又算得什麼?相信我,我不會有事……待我殺了此人,說不得袁公會更加放心。”
荀諶一怔,眸光中閃過一抹驚喜之色。
不知爲什麼,吊在嗓子眼的心,突然放回肚子裡。
劉闖今日所爲。並不是一時衝動……這樣好,這樣很好!我正擔心,他會一時衝動而壞了大事。
想到這裡,荀諶也就不再擔心,退回庭上。
而袁譚等人則紛紛走出來,站在臺階上觀看。
“友若,你還是勸勸孟彥吧。”
荀諶看了辛評一眼,雖然心裡對辛評把劉闖扯進這個漩渦裡的舉動非常不滿,但他也能看得出來,辛評的確是擔心劉闖。不管怎麼說,大家的根都是在潁川,親不親,故鄉人……更不要說辛評和劉陶也有交情。想到這裡,荀諶眼珠子一轉,陡然道:“仲治,咱們打個賭如何?”
“這時候,你還有心情打賭?”辛評忍不住罵了一句,卻又忍不住問道:“你說說,打什麼賭?”
“我賭孟彥必勝。”
“我……”
辛評心中大怒:這老兒好沒羞,我也想賭孟彥勝啊!
可被荀諶逼到這份上,辛評也不可能再去押劉闖勝,就好像他是拍荀諶馬屁一樣。
“好,那我就賭眭元進贏。”
“如此,我也賭孟彥勝……這樣吧,此前許攸先生贈我一匹‘沙裡飛’,有道是寶馬贈英雄,誰若是勝了,那匹沙裡飛就贈與誰。”
沙裡飛是什麼馬?
劉闖不是特別清楚……
但他相信,袁譚能拿出來當賭注的馬匹,絕對不會太差。
袁譚說完這話,便朝袁尚看去。
袁尚臉色不由得一沉,咬着牙道:“兄長既然不吝沙裡飛,那我又何惜燎原火……我就用燎原火做賭,誰勝了,就可獨得兩馬。嘿嘿,元進,這兩匹馬,可都是寶馬良駒,不遜色呂布的赤兔嘶風獸。”
他這一回,算是和袁譚槓上了。
劉闖聞聽,不由得哈哈大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多謝兩位公子厚賜。”
“狂妄!”
眭元進勃然大怒,一聲怒吼,一柄錘藏於身後,另一隻手則輪錘便點向劉闖。
他那柄錘,重約八十斤,錘頭一探,呼呼颳風。
荀諶臉色一變,頓時露出緊張之色。
雖然劉闖剛纔說的是信心十足,可這畢竟是刀槍無眼,萬一劉闖傷到了,他又怎對得起劉陶?
荀諶提心吊膽,辛評和袁譚則緊張無比。
劉闖冷笑一聲,單手在大杆上一拍,就見八音椎嗡的一下子從地面拔起,椎掛風聲,八音齊鳴,嗡的直刺而出,八音椎隨大杆輕顫,竟幻出三個錘頭來,看得袁譚忍不住大叫一聲:“好椎!”
鐺!
一聲巨響,震得臺階上衆人耳根嗡鳴。
眭元進側身搶步,單錘轟在椎頭上,把八音椎盪開。
不過,便是這一椎交擊,眭元進心中大駭。
因爲劉闖這看似混若無力的一椎,震得他手臂發麻。他連忙錯步扭身,另一柄錘嗡的朝着劉闖砸下來。卻見劉闖雙手一合陰陽把,腳下連退三步,口中一聲輕喝,椎頭再次撩起,鐺的就撞在大錘之上。椎錘交擊,再次發出巨響。眭元進勢在必得的一椎,被劉闖輕而易舉破開,那巨大的後勁,更震得眭元進臉色發紅,腳下噔噔噔退了數步,方纔站穩了身形。
“大猿王?”
劉闖冷笑一聲,“如此本領,也敢號稱與虓虎比肩嗎?”
他說着話,墊步上前,八音椎在手中劃出一道奇詭弧線,“你接得下我三椎,今日就是我輸!”
說話間,盤龍八音椎夾帶着一股銳風,八音齊鳴。
勁風從八音殳首的孔洞裡穿梭,猶如鬼哭狼嚎一般,別說臺階上觀戰衆人感到心驚,就連站得比較遠,在一旁看熱鬧的小校,也臉色大變。
“霸王一字摔槍式!”
八音椎夾帶着滾滾雷音,呼嘯落下。
眭元進臉色大變,雙錘並舉,一個霸王舉鼎,口中大喝一聲:“開!”
鐺!
如雷巨響,迴盪在府衙上空。
府衙門口的戰馬,希聿聿嘶鳴不已,彷彿被那巨響聲駭住。
“住手,住手!”
眭元進一椎解下,忍不住嗓子發甜,一口鮮血就噴出來。
臺階上袁尚見此情形,連忙大聲叫喊。
可劉闖哪裡會理睬他的聲音,“霸王連環摔槍式。”
盤龍八音椎被盪開,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弧線,嗡的一聲再次落下。
那眭元進被方纔一椎砸的已經雙臂發麻,眼見劉闖大椎落下,他無處可躲,於是咬着牙,舉錘再次封擋。不過這一次,他可就沒有先前的好運氣,就聽鐺的巨響聲再次傳來,眭元進慘叫一聲,血光崩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