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沈歸雁擡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剛想要阻止他的靠近，雙手便已經被他捉住並按在了柔軟的被褥上。
他的呼吸與濃重的酒氣混合在一起，撲面而來。
她忽然心慌不已。
“高御軒，你放開我！”
“放開你？”他一聲反問，然後自嘲一般的輕笑，輕喃道，“我倒是想放，你告訴我要怎麼放？怎麼才能放得開？！”
“！”
沈歸雁不懂他這話是何意，聽得發懵。
她的手只是一味的掙扎着，想要擺脫這被動的局面。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起來！”
“你當然不知道，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你若是知道……”
他的話只說了一半，就倏地頓住。
他原本以爲喝醉了酒好了，不管什麼煩惱，都可以暫時拋到一旁棄之不顧，可他現在卻還是無比清醒着，那些內疚，那些無奈，像是一根繩索，勒住他的脖子，讓他感覺連呼吸都困難。
他想，他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最卑鄙無恥的男人！
他怎麼可以這樣？
縱然他真的有要將尤錦笙除掉的想法，但他那麼對劉嫣說，不過是一種試探，他想要擺脫眼前的困境，卻自私的將劉嫣推入火坑。
他憑什麼呢？
不過，就是仗着她愛他。
被愛的人，從來都有恃無恐。
就像，沈歸雁……
他一來，她就讓他去找劉嫣，可他爲什麼要去找劉嫣？
他，還有什麼臉去面對劉嫣呢？
他連累了她，她在他的面前哭得那麼悲痛無助，她問他還有沒有別得法子，他卻用道德和良知來捆綁了她。
他說，不能帶他走。
因爲高家。
可是，只有他自己的心裡才無比清楚，根本就不全是這樣，其實還有別的法子，只要他的一紙休書就能解救劉嫣，如此簡單，不過就是二選一的選擇題，不是沈歸雁，就是劉嫣，在抉擇面前，他卻將劉嫣放棄。
他不是瘋了是什麼？
他就想啊！
劉嫣若是嫁給尤錦笙，只是暫時的，總有一天他會將尤錦笙剷除，劉嫣就能從虎口中脫離了。
可沈歸雁不一樣！
那休書，他不能寫。
如果，他現在放手了，以後就再也找不回來了，永遠不會有第二次機會了。想到未來的日子沒有她，想到她會和尤錦笙在一起笑面如花，他竟感覺比殺了他還要難受，哪怕只是放手一搏，他也不敢。
唯獨她，是他賭不起的。
他居然因此放棄了劉嫣，他爲了沈歸雁……
他一定是瘋了！
無可救藥！
她卻還是一味的想要推開他，她哪裡會知道他違背了自己的良知做出了這個決定，那麼他欠下劉嫣的，這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還不清了……
他該怎麼辦纔好？
他望着被他禁錮在身下的女人，許多時候都像乾脆掐死她算了，免得左右爲難，免得牽腸掛肚……
她總是對他那麼狠！
可是，猶豫掙扎過後，還是……捨不得！
他是那麼驕傲的男人，他是不允許自己在她面前低入塵埃的，大概只有在喝了酒之後，他纔敢在醉意涌上大腦的時候，毫不收斂自己的痛苦，用那種類似於受傷的目光，肆無忌憚的望着她……
“你什麼都不知道……你總是在逼我……”
“……”
“你明知道尤錦笙想要娶劉嫣
是蓄意報復，只是要你開口幫忙說句話而已，有那麼難嗎？搞成現在這樣……你看到我這樣，心裡就痛快了是不是？”
“……”
沈歸雁咬着脣。
原來他莫名其妙跑來她房裡發瘋，真的是因爲這個。
她不願意開口替劉嫣求這個情，他恐怕是要將她恨之入骨了吧？恨就恨吧！她無所謂的展顏一笑，冷聲道：“我爲什麼要幫她？她嫁給誰與我何干？你們的事情，又與我何干？你又何必來管我痛不痛快！”
呵！好一句，與我何干？
“我不管你，那你想要誰來管你？爲什麼這樣……你和尤錦笙串通好的是不是？就是要把我逼得無路可退是不是？”
“……”
“你以爲這樣我就會放了你嗎？你做夢！我死都不會放……”
對！就是死也不放手。
他將她的手腕緊緊的扣在掌心裡，反覆的強調這一句，像是說給她聽，又像是在催眠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放手……
酒勁上來之後，他的頭腦暈乎乎的，身下的人兒也出現了好幾重幻影，他努力的睜着眼，想要從她臉上看個清楚明白，好歹有過這麼多個同牀共枕的朝朝暮暮，她對他到底有沒有一點點感情？
可是，頭痛欲裂，看不清。
他索性翻了身，躺倒在她身旁。
長手長腳的籠罩過去，沈歸雁還沒來得及反抗，就已經被他箍在了懷裡，他的臉深深的埋入她的頸窩，熱燙的呼吸伴隨着他含糊不清的話語而來。
“你爲什麼這麼對我？我哪裡不好？我有那麼不好麼……”
這樣心酸和卑微的問題，每日都在他的嘴邊徘徊。
他總是問自己，哪裡不夠好？
尤錦笙，真的比他好嗎？
爲什麼尤錦笙總是那麼篤定，總是這麼與他說：她的心不在你那裡，雁兒愛的是我，雁兒是愛我的……
他每次聽到這樣的話，都嫉妒得發狂。
什麼雁兒？
這是尤錦笙能叫的嗎？
他裝作不屑的樣子，總感覺只要告訴自己無所謂，就不會受傷，也只有在這樣的時刻他纔敢對着她念出這兩個字來……
“雁兒，雁兒……”
沈歸雁被他禁錮住，動彈不得，他說的話也一直都是斷斷續續不清不楚的，她根本就聽清他在說什麼。
他重複的次數多了，她才恍然聽出來。
嫣兒？
他抱着她，躺在她的牀上，居然在叫劉嫣？
這個死男人！
沈歸雁覺得這對她而言是一種莫大的羞辱，他的身子那麼沉，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居然成功的將他給推到了一邊。
他感受到了她的掙扎，依然還拉住她的手，“別走……”
他的聲音低低的，竟像是哀求。
沈歸雁想到他之前嘴裡叫的嫣兒，氣不打一處來，一根根的掰開他的手指，甩開他的時候毫不遲疑。
高御軒還想拉住她，可是，頭實在太疼了，他才一起身，就感覺整個世界在天旋地轉，馬上又倒回了牀上。
他的眼睛半睜半閉着，看到她徑直走出去開了門，高聲喊起來。
“秋螢！”
不一會兒，秋螢出現了。
“少夫人……”
“去叫兩個小廝過來，給我把他丟出去！”
“他？”秋螢怔住了，原本還以爲大少爺終於到少夫人房裡來了，夫妻嘛！誰不是牀頭打架牀尾和，親熱一下，第二天估計會好點兒了。
誰知道，她馬上又被叫了過
來。
如果她的理解沒錯的話，少夫人要丟出去的人，是大少爺！
秋螢糾結了，“丟……丟哪兒去？”
沈歸雁道：“隨便！”
“可是……少夫人，大少爺他喝醉了，外邊這麼冷，他會着涼的。要不……要不就讓他先休息，那個，要丟也是每天再丟吧？”
秋螢小聲的試探着。
沈歸雁回頭去望了一眼，略顯遲疑。
秋螢就趁着她遲疑的這會兒工夫，趕緊進去替高御軒脫了靴子，然後拉過被子往他身上蓋得嚴嚴實實的。
沈歸雁走過來的時候，她便道：“少夫人，你也早些歇着吧！奴婢告退！”
秋螢算是自作主張了，可這大半夜的，她哪敢真的將大少爺丟出去，若是有個閃失，太君和侯爺還不得扒了她得皮。
這主子兩個，一個比一個倔，她也不敢多勸。
溜之大吉了。
沈歸雁望了眼趟在牀上的人，他的眉頭皺得死緊，哪怕喝醉了，心裡也是痛苦得吧？尤錦笙來了這麼一出，逼得他無路可走了.
這是他們之間得事情，她堅決不去多管閒事。
不管高御軒還是尤錦笙，她恨不得從此以後跟誰都沒了瓜葛。
他難過是他的事情。
活該！
他霸佔了她的牀，她便在距離他最遠的圓桌旁邊趴着睡着了，夢裡感覺自己被丟進了冰天雪地裡，刺骨的北風環繞着她，她迫切的需要一絲溫暖，卻怎麼也靠近不了陽光，可想而知，她最後是被凍醒的。
高御軒比她先醒來。
她一睜開眼，就看到他已經起身坐在牀沿上，黑着一張臉怒視着她，臉上陰雲密佈，恨不得將她吞噬一樣。
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哼了一聲，就馬上離開。
還能說什麼呢？
她居然寧願趴在桌上挨凍一晚，也不願意與他躺一張牀上，這說明了什麼問題，已經再明顯不過。
那些在醉酒時候纔有的勇氣，頃刻間消失殆盡。
沈歸雁也不妄想再看到他對自己有什麼好臉色，如果他再想不出辦法來，他最心愛的女人再過幾天就要嫁給別人了。
此事，貌似已成定局。
劉嫣名義上是王家的義女，所以方氏便派了人過來，將劉嫣接回了蘇州，好好的準備出嫁事宜。
這一回，不管是王鳳鳴還是方氏，都失策了。
半路殺出個尤錦笙，壞了全盤計劃。
而且，這還是皇上下旨賜婚，即使再不情願，也必須辦得體面，七日之期一到，劉嫣成了尤錦笙得小妾。
臨安城內很熱鬧，高家卻很沉悶。
沈歸雁覺得，大概只有她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感覺心情好極了。
梧桐院裡已經佈置得喜氣洋溢，但劉嫣終於是嫁不進來了，但她萬萬沒想到，就在劉嫣嫁給尤錦笙幾日之後，高府裡也同樣按照原計劃辦了喜事。
同樣是在梧桐院！
沈歸雁被這忽如其來的消息弄得措手不及，她以爲不會再有別的女人來分享她的丈夫的時候，高御軒卻給了她當頭棒喝。
這次，他不是納妾。
而是同樣用八擡大轎將人娶回來，不是小妾，而是平妻！
她想，她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後知後覺的妻子了，她的丈夫要娶平妻，她居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新娘子不是別人，而是她的親妹妹，沈璐瑤！
而那個跟隨沈璐瑤而來的陪嫁丫頭也不是本人，正是當初跟着她一起進高府，後來又被高御軒趕出去的喜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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