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沈歸雁詫異不已,秋螢卻適時解答了她的疑惑。
“這是咱們家大小姐,她一直不在府裡,所以少夫人沒見過她呢!”
原來如此!
沈歸雁一直知道高御軒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妹妹,二小姐高婧入了宮,看這女子豪爽的個性和舉動,想來也不可能是貴妃娘娘。
那麼,必是大小姐高婕無疑了。
另一邊,在高婕的求饒聲中,高御軒終於是放開了她,問道:“你是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的?”
高婕拍拍身上的塵土,答道:“我本來是要回府的,但想起這時候太君一定是到子虛觀上香來了,我當然是過來向她老人家請安了,哪想到居然會在這裡碰見你們……”
這高婕不但性子灑脫,且步履輕盈,動如脫兔。
她本來是圍在高御軒跟前說話,一下子就蹦到沈歸雁跟前來了,上下打量了一番後,這才問道:“這位就是嫂子吧?”
沈歸雁早就不認爲她與高御軒之間還有什麼迴旋的餘地,所以對於嫂子這個稱呼,也不是那麼想要買賬。
不過,在高婕那熱切的目光下,她還是點點頭。
剛纔那對夫妻離去之後,圍觀的人羣也紛紛散去了,街上又恢復了正常的秩序,如此相請不如偶遇,他們倒也不急着離開了,反而重新回到茶樓坐了下來。
沈歸雁始終在暗暗觀察着這個高婕……
這真的是王鳳鳴的女兒?
可是,與她想象中的實在太不一樣了,高御軒在府裡與鳳鳴軒的人向來沒有交集,但卻可以和高婕坦然的坐在一處喝茶,兄妹感情還不錯的樣子。
高婕也不用店小二招呼,就連秋螢也在一旁休息,她親自給高御軒倒了茶水,然後又將話題引回剛纔的事情來。
“你們也太不夠意思了,剛纔居然和那些無知百姓一起站在旁邊看熱鬧,看到那婦人被欺負得那麼慘,怎麼能袖手旁觀呢?”
高御軒抿了一口茶,輕笑,“那還要怎麼樣?難不成要和你一樣,幫忙不討好,反而還惹了一身騷?”
高婕大囧!
回想剛纔的事情,她確實也是失策了。
“今天這是意外!”
她極力的爲自己辯解道:“我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怎麼知道就碰上這種人?不過……哎呀!無所謂啦!好歹是幫了人家一次,你看那男人之前多兇,被姑奶奶收拾一頓之後,還不是老老實實把銀子交出來,跟着媳婦好好回家過日子了?他還保證了以後不納小妾,不逛青樓……反正就是功德一件嘛!本小姐做好事兒,從來都不留名,也不需要感謝的啦!”
高婕這麼說,多少有點自我安慰的意思。
不過,那無所謂的笑容倒是真的。
沈歸雁儘量不把這個活潑熱心腸的姑娘和王鳳鳴的女兒劃上等號,倒是挺佩服高婕這番瀟灑的。
然而,卻依然忍不住抿脣輕笑一聲。
高婕敏感的感覺到她這笑容的異樣,問道:“嫂子笑什麼?難道是不贊同,還是有別的看法?”
沈歸雁道:“不贊同當然談不上,並不是所有人都如妹妹這般俠肝義膽,我倒
是相當佩服的,我就是擔心,你好心辦了壞事兒!”
“哦,這話從何說起?”
“就說今日那對夫妻,你以爲你將那男人教訓了一頓,讓他對着妻子千般保證,就是對那婦人好了嗎?”
“難道不是嗎?我諒他也不敢再欺負他的妻子!”
“當着你的面兒,他當然是不敢,還把各種好話都說了個遍,但是你護得了那婦人一時,卻難以護她一世,你知道她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又怎麼知道他們夫妻倆回了家之後,那男人還會千依百順?”
“……”
“依我看,你這麼做反而是害了那婦人。若我猜得沒錯,那男人今日被你打了一頓並且在衆目睽睽之下顏面受損,一定會將這口惡氣撒到他妻子的頭上。”
“你怎麼就這麼肯定?或者……或者他知錯就改了呢?”
“你還沒成親吧?你不瞭解男人……一個已經有了納妾的心思,並且當街都敢將自己的妻子打到吐血的男人,誰還敢指望他憐香惜玉?即便他會,恐怕也是憐別的香惜別的玉了,你沒聽到他說的話嗎?他妻子在他眼中就是個噁心的黃臉婆罷了。”
“……”
高婕的瞳孔驀然擴大,竟無言以對了。
仔細想來,沈歸雁的這番話,實在是太有道理。
“所以,嫂子你的意思是那男人只是迫於我在場,他沒有還手之力,這才假意向他的妻子認錯,回家後說不定還會變本加利的虐待他的妻子?”
“嗯哼。”
“不行!”高婕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來,風風火火的道,“管他們姓甚名誰,家住何方,我非得去把人找出來不可,那男人若是再做出什麼禽獸不如的事情來,我非得將他教訓得連爹媽都不認識不可。”
“妹妹稍安勿躁,我勸你還是不要多此一舉爲好。”
“爲什麼?”
“因爲那婦人本是活該。”
“!”
高婕一怔,就連一旁沉默不語的高御軒和秋螢都爲沈歸雁的這番話感到詫異不已,心想她到底還是鐵石心腸的一個人,沒有同情心也就罷了,居然還說活該。
“常言道,清官難斷家務事,更別說是夫妻間的事兒了,那婦人縱然可憐,卻不值得同情,今日你不過是幫了她教訓那個負心漢,結果她不但不感激你,反而還怪你傷了她相公,說起來不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不是活該是什麼?”
高婕默然。
說起這事兒,她的心頭也全都是火。
其實,沈歸雁說得也對,做女人的自己都沒出息,也難怪男人不珍惜了,她微微一笑,道:“今日聽嫂子一席話,妹妹算是受教了。那便不管了罷!就看那婦人自己的造化了,反正也是她自找的……”
沈歸雁卻搖搖頭。
“其實,也不能怪她。女人的地位尚且如此,必須要依靠男人而存在,她能有什麼辦法呢?女人想要得到相應的尊重,除非足夠強大,能承受得起離開一個男人得所有代價,什麼都不要依附……”
“嫂子說笑了,向來都是男主外女主內,女人怎麼可能做到不依附男人?”
“當然可能,在我們那裡…
…”
她話到一半,忽然感覺說漏了嘴,頓了一下,轉而道:“我的意思是說……我曾在書中看過,有那麼一個地方,男人和女人是平等的,女人也可以上學堂,掌握了生存技能之後就自己去找工作,她們的經濟是獨立的,不需要男人養活,自然也就不需要在男人面前矮了一截。”
“哦,還有這樣的地方?”
“一定有的。在那裡的婚姻和戀愛也都是自由的,女人也可以出去拋頭露面,若是碰上一個男人,兩人都相互喜歡的話,就開始談戀愛,戀愛到了一定的程度,若是兩人覺得彼此合適,又有組建家庭的念頭,大多數都是男人主動,他們會準備鮮花和戒指,下跪向心愛的女人求婚……”
“……”
“在那裡,法律規定了每個男人只能娶一個妻子,若是哪個男人揹着妻子在外面勾搭其他女人,就會遭到所有人的唾棄和譴責。這時候女人可以選擇原諒,也可以離開那個男人另覓新偶,這是很正常的事兒。因爲女人不需要依靠男人活着,就多了很多選擇的餘地,連男人也無法左右她們……”
高婕和秋螢都聽得入了迷。
就像聽書一樣。
作爲女人,豈能不向往?
沈歸雁又接着道:“所以說咯!理想和現實是兩回事,那婦人縱然不值得同情,卻也有她的無可奈何,誰讓她就生在這個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卻必須從一而終的年代,她能有什麼辦法?”
語畢,她輕聲一嘆,異常無奈。
豈料,高婕的目光卻在她與高御軒之間逡巡着,試探着問道:“那嫂子……若換作你是那婦人,你當如何是好?”
“我?其實還能怎麼辦呢?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別把真心送到人家面前去讓人踐踏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不過就是那些個男人太自以爲是了,他們都不懂……哪個女人願意和別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做妻子的不準丈夫納妾,說是不夠賢惠,其實還不是因爲太在乎了,等到不在乎的時候,娶誰納誰,又還有什麼相干的?”
沈歸雁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說這麼多。
或許,與這高婕相聊,能有共鳴。
又或許……
她也不否認,這些話她就是存心說給旁邊的男人聽的,卻在說完之後,不曾偏頭去看一眼他的臉色。
高御軒藏在衣袖裡的手,倏地捏緊。
就連高婕和秋螢都感覺到了這氣氛不太對勁,沈歸雁當着高御軒的面說的那些話,分明就是意有所指。
後來,四人一同回了子虛觀。
高婕自然是歡歡喜喜的拜見高太君去了,沈歸雁因肚子裡的孩子一事與高太君鬧翻後,再不想去湊這個熱鬧,早早的就回了自己的廂房。
夜晚,她正準備上牀歇着,高御軒卻來了。
她開了門,卻杵在門口,沒有任何要請他進來的意思,依然是極爲平常的態度,問道:“你怎麼來了?”
他卻不答。
兩個人就這麼僵持在門口,他深深的望着她的眼,彷彿要將她給看穿一樣,當她不自在的移開眼的時候,他才終於開了口。
“沈歸雁,你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