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夫人冷冷地看着雷森，哼了一聲，坐到了雷雄的身邊不再說話。
一直在她身後安安靜靜站着，盡了最大的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的竇飴見狀，連忙也走到了雷鳴的身邊，規規矩矩地坐好。
雷鳴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
雷雄卻不搭理雷森，只是看着雷毅：“老二？”
雷毅咬了咬牙，痛苦地別開臉：“就這麼辦吧。”
雷林躺在地上，面無表情，一動不動。
雷雄拿到了雷毅的準話兒，站了起來，一秒未停，下了逐客令：“保羅明天跟你二叔一起把善後做了。我累了，散了吧。”
雷森便站起來，伸手先把老父攙起來，接着再彎下腰去，把雷林扶起來，架在自己身上，木然地跟雷雄道了別，頓一頓，纔對雷夫人說：“大伯母再見，我上回有事沒見着威廉，過年再好好跟他聊聊。”
雷夫人眼中閃過一絲警惕，面上卻淡淡的並無表示：“嗯。”
雷林在兄長的肩膀上睜開了眼，從雷雄看到雷鳴，從雷夫人看到竇飴，眼睛微微一眯，竟然輕輕地笑了一聲，低聲道別：“再會……”
雷雄等三人的怒氣瞬間被他挑了起來。
雷鳴更是眼角一跳，大步就要往他跟前走！
竇飴看到他那一眼，卻只覺得渾身冰寒——那感覺，就像是被一條溼膩膩、冷血辛辣的毒蛇盯上，毛骨悚然，直欲暈倒。
竇飴一把抓住了雷鳴，緊緊地把身子貼到了雷鳴的身後，一臉膽小恐懼地緊緊閉上了眼。
雷夫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厭憎之色大盛。
二房走了。
顧嫂開始招呼人清理客廳，尤其是大理石地板上的血跡。
雷雄回了書房。
兄弟鬩牆，對於雷雄這個年紀的人來說，無論如何都會讓人黯然神傷。
雷鳴把竇飴安置到臥房，讓她好好睡一覺，然後隻身去尋雷夫人。
雷夫人有些意外，笑着把他讓到了花
廳，母子倆對坐飲茶。
雷鳴表情凝重，猶疑許久才問雷夫人：“母親今天這樣容易就放了雷林，不擔心打蛇不死麼？”
雷夫人動作優雅地給他滿上一杯鐵觀音，才笑着搖了搖頭，溫聲道：“畢竟姓雷。”
雷鳴沉不住氣了，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髮：“就是因爲姓雷，他纔有太多的機會抓到家裡的痛腳。之前被泄露出去的雷氏的商業機密——當然，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可那也說明他對這家一丁點兒的情誼都沒有。我看了網上的視頻，致勝公關部那個姑娘說得好，這種人，吃着家族的血肉還心心念念想要從家族的身上掰下根骨頭去！我是真的很不甘心，也很擔心……”
雷夫人笑了笑，安撫他：“喝杯茶。”
雷鳴一把抓起茶杯，就要往嘴裡倒。
雷夫人連忙阻止：“還燙呢！”
雷鳴險些把自己的舌頭燙熟，一口熱茶一偏頭噴到了地上，臉上便紅了。
雷夫人抿着嘴笑，輕聲道：“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二房這次也知道我們是高擡貴手了。日後就算再翻出來掰扯，也不用擔心咱們站不住理。何況，這次的事情，一則威廉並沒有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二則雷林並不算是主謀，第三，你二叔倒罷了，雷森能做到壯士斷腕，必定還有其他的招數等着咱們。今次也許咱們可以藉着這件事把二房打壓到死，但是然後呢？二房一定會拼死反擊！雷林畢竟是二房目前最出色的一個，你二叔和雷森都不會眼睜睜看着他被咱們廢掉。到了那個時候，說不定就是魚死網破。內訌啊……到頭來，看笑話的是譚氏，得利益的是別人，咱們雷家，甚至咱們長房，並不會落下一丁點兒好處。保羅，你父親年紀大了，那種程度的折騰，你我也許能承受，對他來說，肯定就要傷筋動骨了……我是心疼他老了老了還要面對這些東西……”
雷夫人輕輕地嘆了口氣，給有些發愣的雷鳴遞上一塊全新的手帕擦嘴，輕聲道：“如果雷林從此安分守己，二房不再生事端，我
也就寧可讓威廉嚥下這口惡氣。但如果說他們還不甘心，那咱們，以及你父親，也就不會再留一絲情面。你放心，從你父親到我，還有你那個平常看起來傻了吧唧的弟弟，都有的是法子讓他們追悔今生！”
頓了頓，雷夫人看向他的表情忽然有些飄忽，但分明又是笑眯眯地慈祥之極：“至於你，除了集團那麼多事情，還有你那個膽小的媳婦要安撫呢！”
提到竇飴，雷鳴的臉上頓時難看起來，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悄悄地躲到了桌子下面，低下頭：“母親，竇飴她……”
雷夫人只管微笑着分茶飲茶，雙手輕輕地捧着天青色的品茗杯，慢慢啜飲。
雷鳴鼓足了勇氣，才又開口：“竇飴不是很適合現在的位置……我前陣子偶遇了一位大家閨秀，雖然家道中落，但品位高雅……我想過陣子請她來高檔珠寶分公司做經理，給竇飴幫幫忙……”
雷夫人微微一愕，接着就堆了滿面的真心笑容，連連點頭：“嗯，很應該如此。這件事你自己斟酌就好。”
停了一瞬，雷夫人親手給雷鳴又倒了一杯茶，輕聲道：“生活不是一成不變的……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一成不變的……我一直都這樣認爲……”
雷鳴擡起頭看着雷夫人欣喜的表情，心中微暖，臉上紅了紅，點頭：“嗯。”
……
竇飴躺在牀上，壓根睡不着。
翻來覆去，眼前都是雷林的那個笑容，不是微笑，是獰笑。
那一聲再會，他不是說給雷雄雷鳴的，是說給自己的……
竇飴呼地一聲把被子罩在了頭上。
她在被子裡瑟瑟發抖。
雷鳴，雷鳴，你在哪裡？你快回來……
我害怕啊……
可是，她不敢直接跟雷鳴這麼說……
因爲，她無法解釋自己這樣懼怕的理由。
難道讓她對雷鳴說，自己是因爲受雷林蠱惑，曾經攔阻過雷鳴的歐洲考察行程？泄露過公司的機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