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夕陽的餘輝斜斜的照在地板上,制止了婢女點燈這樣安靜地坐在陰影裡,享受着難得的靜謐。
韓馥的選擇很明智,很迅速,有種終於安心了的意味,令張涵有點不好意思。算了,人生在世總是如此,擁有未必就是幸福,失去也可能是件好事。既然韓馥看的開,他也不需要想太多。至多,將韓馥表爲光祿大夫以比二千石的光祿大夫,掌青州別駕事,韓馥也算獨一無二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張涵不是天子,也難逃這般規律。
在一番深入的交心過後,沮授表現的知情識趣,加上此前展現過的優良的大局觀,張涵除沮授爲冀州別駕。在親邀過田豐之後,審配也被納入麾下。
魏郡審配是冀州的知名直士,張涵闢他爲決辭從事。審配在被邀請的時候,有些猶豫。倒不是猶豫應允與否,坦率地說,張涵親自出馬相邀,就沒有給田豐、審配留下拒絕的餘地。在這種情況下,依然拒絕,張涵沒了臺階可下,將之“喀嚓”掉的機率很高。而且,被砍了,也可以說是順理成章,不會有人同情。
“將軍,敢問這個決辭從事是做什麼的?”
不錯,審配就是猶豫這一點,這個職位他從沒聽說過,聞所未聞。顧名思義,決,應是決獄斷罪,主罪法事;辭。應該是評訟,主評訟事。大致說來,應該是刑事和民事。但是,審配還是決定問清楚再說。
“正南,決辭從事是……”
張涵地解釋,與審配想的差不多。不過,決辭從事的職權範圍要更大一些兒。大漢國的地方司法官吏有:賊曹掾史,主盜賊事;賊捕掾。主捕盜賊;決曹掾史,斷罪決獄;辭曹掾史,主闢訟事。前兩者可以歸爲公安系統,後兩者便是法院一系,張涵將後兩者剝離出來,直轄於決辭從事這是張涵關於司法獨立的一點嘗試。當然,效果如何,還有待實踐檢驗。
張涵把人事什麼的,一股腦都交給了審配,只提出了一點建議,比如說,人選應當熟悉大漢國的法律體系,整理編撰一部大漢法律叢書等等。另外,張涵也在其中摻了幾粒‘沙子’,以確保不會出現大的意外事故。
無論如何。一州地司法決於一人,也是位高權重了。審配也沒有什麼可不滿意的了。張涵沒有設冀州刺史。更不會另設冀州牧,而是自己兼任了。也就是說。張涵如今是大漢國車騎將軍,兼青州牧和冀州牧。審配也是張涵的屬吏,直接對他負責。
一同被提拔的,還有去掃大門的劉子惠,他被闢爲部郡國從事,位在別駕和治中之下。治中掌人事,必須是信得過的人,張涵除甄子然爲治中。甄子然爲人穩重。又跟隨張涵多年,能力可以。也是可以信賴地。另外一個特別選任的職位,是薄曹從事,財權和人事權同等重要,張涵選擇了張超任之戰事未歇,張超還無法上任。其中事務,暫時由戲志纔等幕僚們管理。
當然,張涵接管冀州也不是一帆風順的。當韓馥主動離開官舍,入中常侍趙忠的故宅居住,並親送印綬以讓冀州的時候,他的從事們便離開了大半。唯有將原長史耿武和原別駕閔純不肯從命,竟持刀抗拒。
遠遠望去,兩個孤零零的身影站在冀州府前。兩人都是一身儒衫,沒有披鎧甲,手持長刀立在那裡,孤單寥落,說不出的驕傲,那種從容不迫,竟鎮住了整個隊伍。一時間,整個大街上都靜了一靜。
古往今來,叛徒更爲兇殘。這時候,正是投降者洗刷自己的好機會。冀州的衆從事們起到了應有地表率作用,率先開口勸說。勸說歸勸說,物傷其類,過於絕情的話,只怕新東家也看着不舒服。所以,沮授、審配等都是好言相勸。什麼大勢所趨,保境安民,以車騎將軍統冀州理所當然云云,就差沒有說天命所歸了。
耿武和閔純這一來,便是來送死地,說的再好聽,也不會聽進去,破口大罵,重點攻擊對象便是沮授,“叛主家奴”只類地頭銜,沒少給他送。
“子義,有沒有辦法把他們拿下,但不傷害他們……”
張涵見此情形,連忙招來了護衛在身邊的太史慈,小聲詢問了幾句。這兩人殺之不難,舉手之勞而已。然而,自黨錮之後,士風愈發頹廢。這種整個上層建築的腐朽,張涵以爲,是非常危險的。
張涵的意願,就是命令。殺這兩人,那是易如反掌。不用說有這許多衛士,就是他自己站在這裡,也就是舉手之勞。但是,要不傷害他們,這事就很麻煩了。當然,以太史慈的瞭解,這還要建立在自己人不受傷害的基礎上……
閔純正罵的起勁,眼見得沮授滿面通紅,心中大快,今日能罵賊而死,想來史書上也會留下一筆,也算是如願以償了。忽然,站在七八步外地衆從事,如分波逐浪般,被人驅趕到了一邊,一什士卒手持長兵圍了上來。耿武心知時候已到,心裡的些許忐忑反而消失了,也不驚慌,與閔純背靠背站在一起。閔純地身體在抖。
“後悔啦?”
“是啊,後悔沒穿鎧甲,多殺兩個賊子也好……”
“也是,那時候怎麼就忘了……”
聽閔純說話,耿武也後悔了。
有意思,騎在馬上,張涵看的津津有味,他在心裡暗暗慶幸,多虧沒上前答話,看這架勢,若自以爲‘虎軀一震、王霸之氣已養成’,捱罵的就是他了……呃,太史慈呢,張涵轉頭找了找……沒有看見。
這什士卒是張涵的衛士中身手最好的,身上的鎧甲自也是極好的,卻不知太史慈從哪裡找了幾根木棒,都是一個粗一頭細,有一根木棒上,還帶了根枝葉,也不道是路邊的哪兒棵樹遭殃了……
十個人圍着兩人轉了轉,忽然齊聲大喝:
“殺!”
緊接着,十人便一起衝了上去……
只聽見“呯呯嗙嗙”、“咻”、“啊呀”的一陣亂響,兩人已經被摁在了地上,並迅速地綁到了一邊去。起來,閔純、耿武的身手也不錯,尤其耿武曾苦練了
間,又經歷過戰陣,十名衛士雖然身手遠超過兩人,傷害人,並不受到傷害,也並不容易。這十人一聲吶喊,衝到半路上,便閃到了一邊。兩人正感詫異,就覺手上一痛,長刀便出了手,接下來,兩人就被抓住了。這建功的神射手,自然就是消失的太史慈了。四十幾步的距離,即使是無頭箭,太史慈也依然是百發百中。
印綬的交接,就是個形式,這裡就不多描述了。韓馥辭去了冀州牧,由張涵接任,然後,張涵表其爲光祿大夫,並闢爲青州別駕。韓馥歸於列中,與衆從事一起山呼主公,讓冀州一事便告一段落,算是完成了儀式了。
儀式結束後,張涵舉行了盛大的酒宴今後便是一家人了,彼此之間認識一下。值得一提的是,韓馥在酒宴後,私下裡,婉言爲閔純和耿武求情。
“文節,有心了……”
張涵明白韓馥的心思,便細心安撫了他幾句。韓馥爲人還是很有分寸的。張涵令人擒下二人,便是無意取他們的性命。而他在私下裡求情,也避免了收買人心的嫌疑,又給張涵留下個好印象別人爲他連命都不要了,韓馥也多少要講寫情意。自然,這是建立在對張涵的觀察分析之上的,韓馥有相當把握,纔敢行此事。
張涵見到閔純、耿武,已經是第二天地事情了。想是士卒們。或太史慈,對二人在這個光輝的時刻出來搗亂,甚是不滿,棍棒之下也沒有了分寸,耿武鼻青臉腫,閔純則帶着一個大大的黑眼圈,神似家有賤狗。
“咳,”張涵咳嗽一聲。很嚴肅地與二人進行了對話。
坦率地說,張涵也認爲,這場對話,以形式居多。但是,談話還是要進行的。如此一來,傳揚出去。也是一番識英雄重英雄的佳話,成就了二人的忠義之名,也成就了張涵的寬宏愛士之名。何樂而不爲呢?
“文節,非是無才之人。然能文能武,出將入相之人,終究是少數。有人善文,有人善武,各有所長而已。
治世重文,亂世崇武。這些都是平常的道理。文節文才出衆……生在治世,必是一能吏。不過。時勢造英雄,既然遇到了亂世。有些事情也就說不得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這些都是老生常談。張涵抽絲剝繭,說了一番平常地道理,便將奪冀州的行爲,變成了對韓馥的幫助了。
“將軍此言,閔純萬萬不敢芶同!”
道理這東西,歷來是公說公的理,婆說婆的理財。見張涵居然講出這番話來,閔純義憤填膺。正要反駁。
“伯典,別說了!”
耿武卻勸止了他。張涵的話有沒有道理,識者自知。以韓馥地性格來看,他能夠落到今日的結果,也是極爲難得的了。轉過身來,耿武注視着張涵:
“將軍,我今天只問一句話……”
“文威,但講無妨?”張涵正色道。
“不知將軍如何安置我家主公?”耿武看着張涵,眼睛一眨不眨。
“文威,多慮了,文節有大功於我,我自當一如所言……”
張涵說的是真心話。將來怎麼樣說不好,但只要韓馥不犯下大錯,他一生的富貴是不用擔心的。韓馥獻上一州之地,功勞大無可大,張涵若是把好好待他,日後誰還會願意投降於他這些話卻不足爲外人道,張涵自然不會說出來。
耿武靜靜地注視了一會兒,張涵臉上洋洋,不爲所動。耿武沉默了半晌,拉着閔純,起身行了一禮:
“告辭!”
“不送!”
耿武和閔純一轉身,便昂然出了熟悉州牧府,沒有人阻攔,張涵也沒有挽留。這時候挽留的話,兩人不會留下,也有種俗氣的感覺。
出了府第,站在衙門口,大大的太陽底下,閔純一時有如身在夢幻之中,他本來已經準備就死,家人都已經安排妥善,誰知道,現在竟然就這樣出來了,呆呆地站了好一會兒。
“文威兄,接下來怎麼辦?去找主公?”
耿武哈哈大笑,旁若無人,也不理會周圍人的指指點點他們在冀州官吏中知名度還是很高地:
“伯典,你我都死過一回的人了,從此以後,海闊天空,哪裡還有什麼主公,不如歸去……”
這樣優秀地故事題材,張涵自不會放過。反正,這事看見的人很多,麻雀略略推波助瀾,幾個小有差異地英雄故事便流傳遍了冀州。古人云,發財立品。張涵根基已定,也是該樹立名聲的時候了。
耿武和閔純離開後不久,韓馥也離開了縣,到臨上任去了。
除了治中和薄曹之外,其餘的重要官吏,張涵多選用冀州士人,以便於冀州的交接平穩過渡。不過,審配、田豐和劉子惠都是在韓馥手裡不得用的人。眼下與之一起在張涵手下做事,擡頭不見低頭見,韓馥每次不免訕然。固然韓馥如今是青州別駕,不在任何人之下,也毋須在意,可見面時多少也不舒服便是。暗地裡,韓馥便希望能早日去青州上任,張涵也無可無不可的。冀州初定,韓馥離開的影響也沒不大了。留下有留下的好處,離開也有益於淡化韓馥在冀州地影響。
八月中旬,韓馥便隨同東返的後勤軍隊一同上路了。
此時,袁軍已經離開兗州,兵鋒直抵汝南,佔據了樑、陳、沛三國。
稍微早些時候,王文祥終於抓住機會,在內黃擊潰並重創了於夫羅,並引兵直追,斬首一千七百餘級。隨即,王文祥引兵進入東郡大河以北地地區,輕兵直襲山中於毒本屯,大破之,斬首七千級,俘虜五萬有餘;還擊固,又破之,斬首也過千級。黑山賊勢爲之一靖,東郡遂平。
與此同時,張律也攻克了平,佔領了濟北國全部五座城。至此,南方戰事基本結束。現在,輪到公孫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