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熹九年(166年)年末,大漢國發生了一件震驚天下的大事。與所有的大事一樣,這件大事也是從一件小事開始的。
雒陽城裡,有一方士名喚張成,他向來與宦官們有着往來。當他得知,桓帝即將大赦天下的時候,便指使自己的兒子去殺人。一來可以除去一個仇人,二來也可以炫耀自己的先知之明。
不成想,司隸校尉李膺執法嚴厲,竟將張子督促收捕,並不顧赦令,將張子正法。此事大快人心,轟動了整個雒陽,卻也給了早已虎視眈眈的宦官們一個藉口。
壞人買賣有如殺人父母,宦官們對黨人們的仇恨大抵如此。
宦官們沒受過什麼教育,他們在宮廷鬥爭中脫穎而出,從而熟悉了政治鬥爭。但他們不清楚如何治理天下,也不關心這些。本着“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的精神,宦官們大肆收刮。而且,宦官們的很多徒黨都做了官,這就侵佔了士人們的利益。在本質上,兩者就有着根本矛盾。
經學世家是士大夫們的領袖,但這些人的首要利益是家族利益,是不會出頭的。於是,一直站在線的“天下模楷李元禮,不畏強禦陳仲舉,天下俊秀王叔茂”等三君、八俊、八顧、八及、八廚等知名人士和三萬太學生便成了宦官們的眼中釘。
尤其是司隸校尉李膺,他曾在大宦官張讓家的柱子裡,把犯罪的張朔(大宦官張讓的親弟弟)搜出,審問後即行處死。宦官們怕死他了,也恨死他了。
得此機會,宦官們就唆使張成弟子牢修,誣告李膺等“養太學遊士,交結諸郡生徒、更相驅馳,共爲部黨,誹訕朝廷,疑亂風俗”。
桓帝震怒,“班下郡國,逮捕黨人”,下令逮捕李膺、林密、陳寔等二百多人,並且“佈告天下,使同忿疾”。
這就是震動天下的“黨錮”,其中這些人便被稱之爲“黨人”。
本來,這事與張家沒有什麼關係。
不過,前面曾經說過,南陽岑晊岑公孝是張昭的好友就是寫信說“落地以後迎風便長……”的那位。
岑晊學問好,名氣大,名列“八及”第二。岑氏也是南陽姓族,岑晊便被南陽太守成瑨請爲功曹,郡事都委託給他。
當時,南陽郡宛縣有一富商名喚張汎。張汎是桓帝的一個美人的親戚,他善於製做一些精巧的東西,用來賄賂宦官,並恃此橫行。
岑晊勸太守成瑨,將張汎抓捕歸案,等候審理。就在這個時候(延熹九年初),桓帝大赦天下,事情就不好辦了。縛虎容易縱虎難,岑晊一不做二不休,就把張汎給幹掉了。不光如此,岑晊連同張汎家人賓客,一氣殺掉二百多。
然後……岑晊便成了黨人,還是桓帝親自下令抓捕的那種。岑晊是非常聰明的人,殺人的時候,便知事情不妙,但騎虎難下,先殺了再說。這下一看不好,就跑路了。
這一跑,就跑到了張昭這裡。
這是個難辦的事,但沒有出賣朋友的道理。好在張家田地廣大,僅完全使用奴隸的農莊就有好些兒個,年初又收了一批奴隸,藏匿幾個人,是輕而易舉的事。張昭便悄悄把岑晊藏匿了下來。
等到第二年,桓帝身體不好,在尚書霍諝、城門校尉竇武的勸說下,便赦免了這些運氣好、腿腳快的黨人,准許他們返回鄉里。但黨人之名,猶書王府。
不管怎麼說,岑晊沒事了,他可以回家了。經過此事,岑晊才知道宦海險惡。後來,州郡察舉,三府交闢,岑晊都不肯去做官,想平安度日了。
常言說得好,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岑晊想安分守己,好好過日子,宦官們還不幹呢!
永康元年(167年),桓帝劉志病死。解瀆亭侯劉宏繼位,是爲靈帝,改元建寧,即建寧元年(168年)。
靈帝是大將軍竇武所立。大將軍竇武就是要求赦免黨人的城門校尉竇武,他是桓帝皇后的父親。桓帝一死,竇皇后成爲竇太后,竇武也就成了大將軍。竇武素來與太學生、士人結交,他把持權柄後,任用了很多正直的士人。
至此,士大夫們的勢力大漲。
士大夫與宦官矛盾重重,已結下大仇,此消彼漲。李膺等人獲釋之後,聲望更高,士大夫們的勢力大漲,宦官們的形勢就不妙了,他們自不會坐以待斃。
建寧元年九月,中常侍曹節矯詔,誅太傅陳蕃、大將軍竇武及尚書令尹勳、侍中劉瑜、屯騎校尉馮述。這些人都是掌握實權的士大夫中堅力量,他們全被幹掉了,雙方的力量對比,立刻發生了根本性轉變。宦官一舉扭轉乾坤,掌握了朝中大權。
如此一來,黨人自然就不會有好下場了。
建寧二年(169年)十月,以中常侍侯覽上奏開始,宦官們開始了對士大夫的清算,是爲第二次“黨錮”。
出頭的櫞子先爛,侯覽也沒得了好下場。沒兩年,便被士大夫們搞倒了,但宦官們勢力大張,已成定局。
這些都是閒話,宦官們在第二次黨錮中,擴大了打擊面,岑晊自然跑不掉,他平安度日的想法,也就成了泡影。
岑晊這人挺有意思的,“從道行可也,爲道而死,非所願”。換句話說,岑公孝願意爲國爲民做些事情,但要他從容就義,那可就不行了。從某種意義上說,岑公孝的性格與張涵有點兒像,兩人後來處的很好。
得到消息,岑晊又跑路了。由於張昭不願意惹事,岑晊悄悄地來,悄悄地走,打槍的不要。岑晊也不願意給朋友惹事,從沒向人說過。因此,岑晊想來想去,都覺得張昭這裡是個好地方。吃穿不愁還淨吃好吃的,又安全舒適,除了不能出去,其他跟旅遊沒多大區別。
於是乎,岑晊就又跑到張昭這兒。
張昭不喜歡惹麻煩,但岑晊此來,他卻是萬分歡迎的。
黃淵黃令則的學問不錯,做張涵的老師是足夠了。不過,那指的是“啓蒙老師”。到此時建寧二年年末張涵已經把黃淵的學問學的差不多了,需要另投明師學習。然而,好先生是很難請的,或者說,根本沒法請到家裡來。
東漢以經學傳家的,多門閥世家,張涵前去拜師,收不收都在模棱兩可間,上門服務是萬萬不可能的。而著名的學者通常也會開門授學,收下成千上萬的學子,並不會去上門去教學生。
從禮儀上講,先生是極尊貴的,哪裡有先生去遷就學生的道理。
可是,張涵的情況特殊,很多事情需要不時詢問他,實在不方便離家求學。岑晊此來,正是送上門來的明師。張昭磕睡碰到枕頭,自是滿心歡喜。
岑晊與張昭本是好友,此時雖有求於他,卻也毫不客氣他也有他士子的驕傲的。
“弟子,我是一定會收的,但是,他得通過我的考試。如果不能通過的話,就回去再學兩年,再來與我求學……”
“好!”張昭也不在意,哈哈一笑,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
考覈自然是圓滿結束了,建寧三年(170年)春,張涵正式向岑晊行了拜師禮,成爲岑晊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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