馴馬人雖是文翰名義上的掛名爺爺,但文翰卻對他尊敬萬分,將其視爲世上至親,因此馴馬人如此斥罵,文翰也無反駁。
“文公息怒,雍州戰事剛一結束,三弟便星夜趕路,馬不停蹄地趕回安邑,絕無半分拖延。”
關羽當即爲文翰解釋,馴馬人怒色這才褪去幾分,正欲再言時,左慈暗暗地向他投了個眼色,隨後又向文翰賀道。
“恭喜軍侯,你子出生之日,天有異象,密佈紅雲,這些紅雲又名火燒雲。假以時日,你子定是不凡之人。”
左慈雖是如此在說,但眼目中卻帶有莫名的愁緒,而且奇異的是此時文翰的孩兒還未誕生,這左慈又怎知是男是女?
左慈素來行事詭異,頗有仙風道骨之味,文翰知其對某些神奇之事,各有造詣,當下文翰神色一凝,急急問道。
“左公,這異象又是從何說起?到底是福是禍?”
左慈仰頭望天,看了許久,躊躇一會,還是壓耐不住心中的憂慮應道。
“福禍尚且不知。但依老夫所知,凡誕生之人,帶有火燒雲異象者,皆是一生布滿血腥,殺戮無盡,爲天下帶來戰亂無數。就如昔日的始王嬴政,其出身便隨火燒雲之異象。軍侯,恕老夫多言。還請軍侯在未來,對你子多教予仁義之善,爲天下多造福祉。”
文翰心頭猛地一揪,若如左慈所說,他的孩兒豈不是亂世妖孽!可知,始王嬴政雖然一統天下,但卻帶來了無盡兵禍,因其野心而死者,近有數百萬人。而後來天下雖是一統,但天下大地,皆是滿目蒼夷,民不聊生,因此秦王朝不久後便是連連出現叛亂,最後更被劉邦、項羽聯手推翻。
左慈這一番驚天之語,不但驚駭了文翰,而在場者亦是無一例外,皆是臉色大變,猛吸涼氣。若是真如左慈所料,蔡琰當真會誕下男嬰,那麼這個男嬰在未來即將會成爲文翰的接班人,也就是說,這個男嬰大有可能會成爲他們或是他們子嗣的主公!若是這個男嬰,在未來當真會成爲始王嬴政那樣的人物,那實在是一番難以言喻的感覺。
又如左慈所說,當真是福禍尚且不知吶!
一陣恐怖的死寂後,天上異象再變,忽然一陣詭異的颶風須臾吹起,紅雲搖擺,形成一個巨大的舜字。左慈臉色剎地驚變,可知漢室命格爲火,舜者爲土,以土承火,也就說代漢者爲舜者。而此間,天顯異象,以舜布天,暗藏天機。
“天有宣明,難不成真乃天意。只是爲何天意有改,在二十年老夫與諸道友于崑崙山上,不惜損耗壽命,窺視天機。雖是看得未來寥寥,但那時天機所露,奪天下明明就是那司馬家啊!!”
在二十年前,左慈見天下亂勢難改,因聚各位道友于崑崙山上窺視天機,得之未來天命所屬者。但左慈未有想到的是,今日他竟然見得天命有變,心中的震驚,實在是難以想象。
文翰見天露異象,同時左慈臉色劇變,關乎其孩兒之事,文翰又怎會不急,連忙又問。
“左公,這異象又是有何表明!?”
文翰一聲驚呼,將左慈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左慈雙目剎地變得透亮,似乎有一股極爲強大的吸力,一雙詭異的眼眸,好似要將文翰整個人都給吸進去似的。文翰被左慈看得頭皮發麻,好像自己的所有秘密都被左慈看透。
而馴馬人還有童淵,發覺到左慈驀然氣勢狂增,一股莫名強盛的壓迫力直逼文翰,兩人皆是臉色霎時一變,馴馬人更是驅身趕至文翰身邊,厲聲喝道。
“左慈,你這是何意!”
左慈並不作答,雙目仍舊帶着無盡的吸力在死死地盯着文翰,好似連文翰的靈魂都要吸盡,看過透徹。
漸漸地,左慈目光威力越來越盛,好似用目光都能殺人。左慈實力高深莫測,馴馬人和童淵皆是其多年老友,又怎會不知。若是左慈真要爆發,只怕天下無人能擋。
而在此時,左慈態度不明,而且好像對文翰更是莫名其妙地起了一絲絲殺意,馴馬人豈會讓其傷及文翰。不過他卻知左慈定是發現了文翰一些不爲人知的秘密,而左慈素來凡事都以天下百姓福利爲先,那麼他發現的秘密,定是會對天下百姓有害。所以他纔會對文翰起了殺意。
“左慈!!老夫孫兒,自成一方諸侯開始,屯田利民,救活不知多少流離失所的百姓。而他凡攻佔之地,皆施以仁義之策,百姓無不安居樂業,對他贊聲一片!各州各郡百姓,無不期望老夫孫兒舉兵而至,救其出水生火熱之中。你若敢對他有半分歹心,實乃與民爲敵,與天下百姓爲敵!!”
馴馬人雙目爍爍,亦是氣勢暴漲,嘶聲而喝。而同時,童淵亦是走至文翰身旁,雖無發言,但從他凌厲的目光中,不難看出,若是左慈要對文翰出手,他必然竭力相阻!而關羽和徐晃雖不知左慈爲何如此,但又左慈怎容對文翰出手,連忙亦趕至身後,抖數精神,隨時準備應戰左慈。
馴馬人的一席話,令左慈臉色又連連有變。可是左慈剛纔施出法術,想要看清文翰的命格,與其來歷出身,竟是駭然地發現對文翰一無所獲。這樣詭異的現象,只有一個解釋,文翰定是天地異變的妖孽,要不豈會憑空生出一個人來!
但是文翰自成一方勢力,多有利民善舉,從未做個傷天害理之事。若是不分青紅皁白,將其誅殺,左慈實在於心不忍,左慈心中躊躇不定,便是又施出法術。
驀然,在文翰腦海一陣如同嗡雷的怒喝之音轟然暴起。
“文不凡!!!你到底是何方妖孽!!你來我炎黃大地,是爲亂世還是救世!!!”
文翰眼內瞳孔驟然一縮,心中彷彿掀起萬濤巨浪。
“難道左公已發覺了我是穿越者的身份!?還是他察覺了我並不屬於這個時代!?”
“文不凡回答老夫!!莫要狡辯,否則別怪老夫心狠手辣,冷酷無情!!”
左慈不知使了什麼妖法,句句喝聲竟都直接傳送在文翰的腦海裡,而在場中之人,根本絲毫無聽得左慈發出半點聲響。
文翰瞳孔又縮,精神極度集中,左慈對他的殺意愈來愈盛,且文翰有一種莫名的危機感,好像心裡十分清晰,若是左慈執意要將他誅殺,即使馴馬人、童淵、關羽、徐晃等四人竭力相阻,也難擋其鋒芒。
文翰腦念電轉,他可不想連自己的孩兒尚未見得,就因自己穿越者這個身份被左慈誅殺。
“左公,我文不凡不過是平常人物,沒有三頭六臂,非是什麼害人妖孽。更何況我自領兵作戰,事事皆以百姓福利爲先,這些事蹟左公皆是看在眼裡。於此,左公爲何還要問我,是爲亂世還是救世?”
文翰凝神沉音,忽然目光一震,竟直直與左慈駭人的目光對視。左慈臉色微微一變,腦海中不覺閃起文翰這十幾年爲天下百姓做過的事蹟。而若非有文翰出現,此時天下起碼有數百萬百姓死於非命。就如幷州羌胡禍亂開始說起,文翰出兵連番與之拼殺,先後擊退羌胡異族,後來更是逼得羌胡人,放回七十多萬的漢人百姓。因此免於兵禍而死的幷州百姓,至少可約算爲三十萬人。
而又再說,文翰在幷州、河東實施屯田,因此糧食得以充足,百姓有糧可食,免於受飢餓之荒,文翰又在河東、幷州一帶各收來自各州各郡的流民,這一仁舉可謂是又救了近百萬百姓。再加之,昔日董卓遷都,欲要將洛陽近百萬百姓帶往長安,若非文翰當初毅然決然地領兵偷襲潼關,逼得董卓不得不改變路線,無暇顧及洛陽百姓。因此大量的洛陽百姓,才得意從董卓魔掌中逃脫。
左慈不知在思索着什麼,就在此時文翰又是沉聲錚錚而喝。
“左公,難道一個人的來歷身份當真有那麼重要!?我文不凡立於天地,早已定下以民意驅動天下之大宏願,此生此世皆爲之奮鬥。若是上蒼有眼,我文不凡能證得大道。到時,天下之間,再無身份之貴賤,家世之尊卑,人人如龍,其生操控在手,有志者事竟成,不需再受那所謂的人以羣分,血脈尊貴而鉗制一生!!這樣的天下,難不成不正是世世代代百姓,都最爲迫切想要的天下嗎!?”
左慈本心驟然彷彿被巨錘撼動,在此等時代,黎民百姓深受君重人卑的奴隸思想迫害,尚未開智,更不用說有獨立自由的思想。而左慈在這個時代已活了近大半世紀,當然亦深受其害。左慈此生所有的觀念似乎都被文翰這一番話所顛覆。但左慈卻發現自己無法反駁,自殷商始,天下大權盡數落於血脈尊貴之人手中,而其中又以天子血脈最尊,貴爲天下九五至尊,後又以諸王公卿爲次,再者再到文夫武士,最後纔到天下百姓。
在這之中,又分家世身份,往往家世顯赫者,更易得之大權。而如若出身寒門,縱使有經天緯地之才,也難得發揮。炎黃大地,縱觀歷史,不知多少超絕賢士、豪傑,因血脈、家世之別,一生奮鬥最前而終不得志,最終鬱鬱寡歡而死。
文翰剛纔所描述的天下,試問天下寒門士子誰不曾期待。而天下七成人口盡數來自寒門,這些人意向,纔是天下應而動之的驅向。
左慈道法極高,早就到達了無欲無求,本心融合,天人合一的境界。不知多少年,他的本心未曾有動,今日卻因文翰這一番話,而驟起漣漪!
“縱使如此,但你腳下所立土地,乃是我等炎黃子孫的天下。若你非是炎黃子孫,那麼這天下就難容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