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征伐曹操之事,其下兵馬、輜重、攻城器械等佈置,幾乎盡數落定。此時田豐卻又再勸,袁紹頓時火冒三丈,但又想田豐之智,非是許攸、郭圖之輩可比肩,他能有今日大勢,田豐可謂是功不可沒。
於此,袁紹先是壓住火氣,向劉備問道。
“玄德,這田元皓連連勸我固守,你覺何如!”
劉備神色微微一變,田豐的目光剎時移向劉備,其目光神色甚是複雜,有哀求有期待也有一絲恐懼。劉備心跳不覺加速,其實他心裡亦是明白,以袁紹時下的情勢,非是攻伐曹操的最佳時機,若是固守一到兩年,準備充足,以其麾下七十萬甲士,勝算足可攀升至七成有多。可是,劉備卻不是心願在袁紹麾下效力,又豈會爲袁紹着想。劉備想罷,隨即恭敬推身出案,向袁紹拜道。
“曹操肆意誣衊忠良,欺君之賊,明公坐擁三州,爲天下諸侯共望之首,若不討之,恐失大義於天下。受天下人所恥笑!”
劉備對袁紹可謂是熟悉透切,知他此生最重面子,先是一計馬屁拍去,拍得袁紹得意揚揚,渾身輕飄飄的,在一句狠話隨即加上,讓極愛面子的袁紹根本不可能會反駁劉備的話。
田豐剎地身體一顫,他原本以爲以劉備素來仁義的好名,定會相勸袁紹,沒想到的是田豐恐懼的事情發生了。劉備非但沒有勸阻袁紹,更是教唆袁紹進軍曹軍,欲將七十萬袁軍皆陷於危境之中!
果然如劉備所料,劉備話音一落,袁紹立即便是附和。
“玄德之言,正是我之心意。我袁本初竟能得大勢,豈可不身率爲表,誅滅反賊!”
袁紹遂欲興兵。田豐大口呼氣,好似做了某個決定,竟然再次又諫。
終於,田豐觸及到袁紹的底線。袁紹對田豐的忍耐到了極限,當場怒髮衝冠,忿聲厲喝。
“田元皓,你弄文輕武,使我失之大義!實在罪不可赦!!來人吶!!”
袁紹作勢就欲令兵士將田豐推出殿堂,田豐滿臉悲涼,眼光發紅,頓首仍道。
“主公,若不聽臣良言,出師不利。必遭大敗!”
“好哇!!!田元皓你還敢大放厥詞,亂我軍心,還不快快將此逆臣給我拖出去斬了!!”
袁紹暴怒,殺心大起,幾個兵士剛來,便令其將田豐押走,欲斬之。田豐搖頭悲笑,那慘淡的神色,見者無不動容。兵士欲押,劉備此時卻是力勸袁紹,沮授、審配又接連言田豐昔日功勞。袁紹這才略有不忍,令兵士將田豐收監與囚獄之中。
田豐被袁紹打入囚獄,其友沮授知其清廉,怕他無銀買通典獄官,多受折磨。於是沮授會其宗族,盡散家財,贈予金帛多許於典獄官。後沮授與田豐,於獄中相見,皆嘆袁紹不聽忠言,唯恐其一方勢力上下文武,將會有大難加身,不覺悲而泣下。
之後,袁紹又喚來書記陳琳草檄曹操徵文。陳琳字孔璋,素有才名,漢靈帝時爲主簿,因諫何進不聽,復遭董卓之亂,避難冀州,後被袁紹用爲記室。當下陳琳領命草檄,援筆立就。字字珠璣,字鋒犀利,磅礴浩大,大言曹操十條惡罪,罪罪情理皆合。
袁紹觀覽檄文後,見文大喜,即命使將此檄遍行州郡,並於各處關津隘口張掛。同時一邊集聚兵士,屯兵河內、青州、汲郡。各路兵馬前行,旌旗遮天,刀槍蔽日,軍馬兵踏,蕩起漫天灰塵,鋪天蓋地地往三處地帶火速前行。
話說檄文傳至洛陽,時曹操頭風正起,這頭風之病,來當年曹操刺殺董卓不成,逃命天下時落下的病根。自此之後,曹操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頭痛欲裂,好像回到了當初逃亡的日子,好像四處都見到追殺他的董兵將士。
曹操臥病在牀,左右將此檄傳進,曹操喜文,早聽說陳琳文采飛揚,令兵士奉上。曹操於牀上細看,陳琳言筆之鋒芒,竟是看得曹操毛骨悚然,出了一身冷汗,不覺頭風頓愈。
曹操頗感神奇,從牀上一躍而起,哈哈大笑,連呼好一劑良藥。曹操對檄文愛不釋手,隨後又連看三遍,隨後笑道。
“哈哈。有文事者,必須以武略濟之。陳琳文事雖佳,但可惜的是,其主袁紹武略之不足,浪費文才,可惜,可惜!”
曹操頭風不治而愈,心中又急與袁紹即將開始的戰事,遂聚衆謀士商議迎敵。曹操將檄文各予謀臣而視,孔融看罷,拱手執禮,進而諫道。
“丞相。袁紹勢大,不可與戰,只可與和。”
立於曹操身旁的荀彧,聽罷即刻微微搖首,曹操問之何故。荀彧正容而答。
“袁紹無用之人,何必議和?”
荀彧此言一出,場中衆人面色皆有所變,賈詡眉頭微挑,郭嘉淡然一笑,荀攸皓目發亮,程昱暗暗頷首,唯有孔融眉頭深鎖又道。
“袁紹士廣民強。其部下如許攸、郭圖、審配、皆是智謀之士;田豐、沮授更有天縱之才,顏良、文丑勇冠三軍,其餘高覽、張郃、麴義淳于瓊等俱世之名將。文若何謂袁紹爲無用之人乎?”
荀彧將目光投向曹操,孔融此人忠烈,降漢而不降曹,但曹操對他素來敬愛其才,有意將其收於麾下,於此才喚孔融來做商議。但孔融不知忠誠,一些事情與他多說無益。曹操也是大氣,向荀彧笑而頷首,示意荀彧無需顧慮,大可直言。
荀彧俊秀儀容笑起,甚是好看,且渾身散發着一股浩然正氣,才智凌凌的氣勢。
“袁紹兵多而不整,兵士多無紀律。其麾下謀臣雖多,可惜無一可堪大用。許攸貪而不智,沮授善而無伐,審配專而無謀,郭圖私而無用。唯有田豐可擔大局,但袁本初卻是氣量狹窄之人,田豐剛而犯上,難得袁紹重用。此數人者,各分派系,勢不相容,必生內變!
顏良、文丑,匹夫之勇,一戰可擒。其餘碌碌等輩,縱有百萬,何足道哉!
反之丞相兵精將猛,謀臣上下一心,法令即行,軍威浩蕩,豈有兵敗之理!若是袁本初敢出兵兵犯,丞相領精銳虎師,必然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荀彧氣概宏偉,字字浩音,震盪朝堂,堂下諸士無不昂首挺胸,鬥志昂揚。這就是荀彧的魅力,單憑一席話,就可振威人心,激發鬥志,視宏偉爲之孱弱!
孔融聽着荀彧氣概之言,宛如那七十萬袁軍,霎時間變得如同蠕蟲螻蟻般無比弱小。孔融心中震驚,口中亦是默然。
曹操喜而大笑,荀彧的一番話,亦令他雄心大起,激盪不已。
“哈哈哈。皆不出荀文若之料!袁紹敗因不少,而我勝算許多,豈有避和之理!傳我號令,即日起通知各州郡將士,整兵待戰!!”
曹操一言敲定,除孔融外,朝堂各人皆是眼眸聚光,戰意昂然。可知曹操一旦戰敗袁紹,吞食其轄下勢力,即刻就能成爲天下勢力最大的諸侯,聚而奪天下之大勢,領地之多,幾乎遍佈半壁江山!
曹操愈加強盛,也就代表着他們這些謀臣未來的仕途更爲光明,若是曹操當真能奪得天下,他們封王封侯,那自然是不在話下,其子嗣後代皆能位高一等。
孔融默默地看着四周曹操麾下各位謀臣的神色,心中對這些絕世賢才竟甘願爲曹操所用,而不知漢室正是急需人才,不禁心有悲涼。孔融假報身體不適,與曹操告退而去。曹操也不強留,任其離走。
有關應對袁紹之事,荀彧、荀攸、賈詡、程昱等人正與曹操各做商計,唯有郭嘉在旁沉默,一直不發一言。這鬼才郭嘉,竟會如此安靜,定然心所盤算。
“呵呵。奉孝爲何少有發言?可是心中已有妙計?”
曹操笑聲在郭嘉耳邊響起,郭嘉這纔回過神來,同時荀彧等人的目光亦隨之集中在郭嘉的身上。郭嘉凝了凝神,先是施禮再道。
“非也。嘉並無在想袁紹之事,想的是另有他人。”
“哦,大敵當下,奉孝竟另想其他。這人到底是誰?”
郭嘉明目微微一縮,望向西方的位置。
“嘉想之人,乃是主公在西邊的至交好友。”
“文不凡?難道他將會影響我與袁本初的戰事勝負?還或是,奉孝擔憂,他會趁我與袁本初激戰之時,趁虛而入,攻打我或是袁本初的轄地?”
曹操頓時神色收斂,眼色驚愕,若非郭嘉提醒,他還幾乎忘了在西北之上,還盤踞着一頭食人大虎。這也難怪曹操一時有忘,自從文翰得了雍州牧之位後,在這一年內再無任何動靜,好似完全失去擴張勢力的雄心。
文翰麾下精兵良多,關羽、趙雲皆是絕世猛將,徐晃、高順又是統兵帥才,再加之他近年新收的張繡、張遼、徐榮三人,亦皆是盛名在外的名將,特別是張遼,曹操對他心儀已久,未想到他竟被文翰收服,曹操得知後,甚是惋惜。後又聽聞,文翰又收得一員才智超羣的謀士,一來即刻被文翰拜爲司馬祭酒。文翰目光素來毒辣,凡是收服之人,皆有超凡才華,此人能得文翰如此重用,必然又是個驚世之才。
文翰勢力暴漲,曹操一直將其視爲心腹大患,若非文翰這一年實在靜得詭異,曹操又怎會一時間忘了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