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宮,淑蘭殿,皇帝駕幸於此。
南征詔令發佈後,劉承祐似乎清閒了下來,遠不如此前那般緊張忙碌,而平南這種大事,甚至沒有在朝廷中引起什麼波瀾,這幾乎是水到渠成般的事情。
諸司官吏在各自長官的帶領下,各理其政,事關軍事者,則全力支持。至於劉承祐呢,或許是因爲把工作都做到的前頭,千頭萬緒已然理清,戰略發動之後,倒也只需安安穩穩地待在東京,坐等結果而已。
得這少許閒情,劉承祐到淑蘭殿,既是看望一番周淑妃與他的五女劉萱,另一方面,也因爲大周娘子新編了一支樂舞,特來欣賞一番。
端坐在御案後邊,懷裡環抱着劉萱,這位五公主,如今才兩歲出頭,有天家優秀的基因,長相自然是可人的,粉雕玉琢,神韻極似其母。
並且,十分恬靜,不像其他兄弟姐妹,在這個年紀多少喜歡動彈。而劉萱在劉承祐懷裡,也不多動,只是安安靜靜的,陪着劉承祐欣賞她孃親的舞蹈。
與以往的鶯歌燕舞不同,這一回,或許是爲應戰爭的背景,曲舞都帶有幾分激昂豪越,淑妃也換上了一身緊身的男裝武服,整個人顯得英氣十足,很有巾幗範兒。手中劍舞,搭配着鏗鏘節奏,再有那眉目如畫,玉面瓊鼻,其間靚麗風情,還是令劉承祐兩眼直亮。
“你孃的舞,跳得好看?”隨着淑妃收長劍行軍禮,一曲舞罷,劉承祐低頭問劉萱。
父親發問,小丫頭也是乖巧地回答,奶聲奶氣的:“好......”
然後又繼續安靜地待在劉承祐的懷裡,只是一雙眼眸,明亮動人,這副模樣,實在令劉皇帝又憐又愛。
“你這身裝扮,也是別有一番風情啊!”目光注目着大周挺拔的酥胸,劉承祐滿口讚揚。
大周娘子氣息微喘,美眸期待地望着劉承祐:“官家覺得這曲樂舞如何?”
早在當初北伐後,周淑妃有心編排一支公歌頌大漢功業的曲舞了,當然,這也是用她所長,寂滿足了她的興趣,也取悅了皇帝。耗費了三年的時間,方纔不斷完善,讓劉承祐來賞鑑。
當然,劉皇帝在樂舞鑑賞方面,着實沒什麼進步,只能用最膚淺的感官去評斷,感覺不錯。相較之下,他明顯更欣賞美人多姿。
因此,對於周淑妃的努力成果,劉承祐還是持以肯定的態度,主動牽着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笑道:“很不錯,慷慨有力,曲動聽,舞矯健,人更美......”
也知道皇帝的欣賞水平如何,對其評價,周淑妃已然滿意了,朝他淺笑幾許:“多謝官家誇獎!”
“這支舞曲,可有名字?”劉承祐問。
“尚無,還請官家賜名!”淑妃美眸望着皇帝。
劉承祐也來了興致,稍作思吟,說道:“直白點,爲應景,就叫《凱旋令》吧!”
“那妾身,就提前祝福王師凱旋,祝賀官家平定江南,一統天下!”周娘子對劉承祐道。
“我也等着那一天!”劉承祐心情不錯,笑道:“你也找些人,一起排練此舞曲,等大功竟成,策勳宴時,可於崇元殿上表演!”
“是!”周娘子美眸微亮,應道。
“你在金陵待過吧!”劉承祐說道。
顯然,別看劉皇帝面上泰然,這心裡,可是惦記着平南的情況了。聞問,周淑妃道:“妾年幼時,曾隨父在金陵住過一段時間,不過時間已早,記憶也模糊了,想來如今的金陵,與兒時記憶,當有所區別纔是!”
點了點頭,劉承祐一擺手,淡定的語氣中體現着無限的自信:“那也無妨,等今後我南巡,駐幸金陵時,你可親自比較一下,我也陪你追憶一番,或許別有一番情調呢?”
“官家稍坐,我去沐浴一番!”同皇帝敘了會兒話,淑妃說道,卻是方纔的劇烈運動,使得她出了點汗,如此身體既不舒服,也不適合伺候皇帝。
不過,方提翹臀,還未站起身,便被劉皇帝拉入懷中了,幾乎貼着周娘子的耳朵,嘿嘿一笑:“不用了,你現在身上一樣好聞......”
有的時候,一點細汗,非但不會影響情趣,反而更容易刺激荷爾蒙的爆發。
劉皇帝的手有些不規矩了,周淑妃的俏臉上的紅潤也愈發濃郁了,一對男女沒羞沒臊地調着情,似乎忽略了什麼。等扭頭卻發現,小公主劉萱以她那懵懂無辜的眼神注視着父母,感受到那純潔目光中帶着的少許疑惑,劉皇帝老臉上難得地露出了少許尷尬。
至於武服凌亂的周淑妃,則直接埋在劉承祐懷裡,一副羞於見人的表現,女兒的目光讓她渾身上下異常敏感......
心滿意足地離開淑蘭殿,劉承祐直接往崇政殿而去,路上,已命人去樞密院查問,看是否有軍報傳來。雖然知道,不會那麼快,但就是忍不住那關切的心情。
別看劉皇帝始終自信,平南戰事必能功成,畢竟是經過方方面面的考慮對比,又有絕對充足的準備,但就怕個萬一,怕個意外。行百里者半九十,歷來偉大的事業,可不卻在最後關頭因爲一時的疏忽而葬送了的例子。
按道理來說,以劉皇帝一貫以來的表現,不當有如此患得患失纔是。然而,事實就是,在取得了一系列堪稱輝煌的勝利之後,他心裡反而生出不安了,他怕下一次,就遭遇自己的“滑鐵盧”了。
當然,這或許也是劉承祐太過在意其事了,所謂關心則亂,在削平天下、廓清環宇,成就開天闢地般的偉業面前,劉皇帝也難真正保持一顆平常心。
不過,即便如此,他的基本素質沒有丟,所用是人,懂得放權,也敢於放權。
關於南征主帥的問題,劉承祐終究選擇李谷。在李谷建議朝廷平南的同時,也曾上了一封辭表,也曾坦然他的身體情況,說爲了不耽誤軍事,爲了顧全大局,願意讓位於其他將帥。
當時,劉承祐十分感動,就他所知,李谷的身體雖然不好,但也還沒到不能理事的程度。而李谷,大抵是聽聞了皇帝的顧慮,爲免他爲難,而主動請辭。
對於這樣的臣子,劉承祐還能多說什麼,當時就給李谷回了一封長信,表述他功勞,讓他安心料理軍務,向他保證,主帥之位,別無二選,讓不要有顧慮。
因而,當平南詔令發佈時,主帥的名字,明確無誤,就是汝陰郡公李谷。
等劉承祐回到崇政殿時,見到一道年輕的身影在那裡晃盪,因爲年紀的緣故,不算高,但看起來卻雄健有力,正是四皇子劉昉。侍衛告知劉承祐,四皇子已經等候多時了。
見到劉承祐歸來,劉昉立刻上前,鄭重其事地行禮:“臣參見陛下!”
此時的劉昉身上穿着一身鎧甲,亮銀色,更添幾分英武,腰間還配着一把刀。看他這穿着,見他的表情,劉承祐問道:“你這身打扮來見朕,所謂何事?莫不是要效仿將帥們,也要請命南征!”
哪怕已經定下出徵將帥的人選,這段時間,向劉承祐請命南征的禁軍大將仍舊不少,都想趕上這趟平南的車,再取得些軍功。比如孫立,這位天子舊將,在前次整軍中,終於從小底軍的位置上退下了,這次也被拒絕了,劉承祐的回話是,多給年輕人一些機會。
此次平南,除了動用兵馬以地方軍隊爲主要力量外,所遣將帥,也多是南方的戍將,過去的功勳大將,基本沒有任用。既是給後進者機會,也在於平衡。
面對皇帝老子的發問,劉昉也很直接,抱拳道:“回陛下,臣確實前來請命從徵,到平南征戰場上去!”
對此,劉承祐倒也不意外,觀察着他緊繃着的表情,沒有興奮,沒有跳脫,只有堅定。
“小小年紀,不知輕重,你爲戰爭兒戲嗎?是供你去嬉玩的嗎?”不過,劉承祐卻輕斥道。
“陛下,臣已經不小了,這些年,讀兵書,修武藝,如今南方大戰方起,不正是用武建功之時,否則習之何用?”劉昉少有得頂了劉承祐一句,頗顯豪情。
事實上,有過隨駕北伐的經歷,哪怕沒有真正體驗戰場的血腥殺戮,但劉昉的豪傑氣質與膽魄卻是磨鍊出來了。按照虛歲來算的話,劉昉已經十三歲了,這在某些貴族子弟身上,已經是當爹的年紀了......
“你這身鎧甲哪裡來的?”沉吟了一會兒,劉承祐問道。
“我讓軍器監幫我打造的!”劉昉老實答道:“陛下,等我再長大些,這套鎧甲可就穿不下了,到時候豈不是浪費了?”
聽其言,劉承祐也被他給逗笑了。劉昉卻不笑,就那麼認真地望着他。想了想,劉承祐問:“你孃親同意嗎?”
劉昉乾脆地道:“陛下若同意了,孃親那裡我自有說法!”
看這小子一口一個陛下,劉承祐的心裡,難免感慨,不過,他也確實在認真考慮此事的可行性,雖然,只消他一句話的事情。
“江淮、鄂州、嶺南三路大軍,你想去哪邊?”劉承祐盯着劉昉,平靜地說道。
聞言,劉昉臉上終於一喜,然後陷入了思考,最終道:“嶺南!”
“爲何?”劉承祐有些意外。
劉昉昂然道:“我此次從軍,是爲磨礪自身,嶺南多山,環境惡劣,哪裡艱苦,就去哪裡!”
劉承祐終於笑了,探手摸了摸他腦袋,道:“朕稍後給你批個條子,讓你到嶺南軍前效力,至於職位,就給潘美當衛兵吧!”
等劉昉興沖沖地離開,劉承祐也不由嘆了口氣,有欣慰,也有擔憂。對於兒子們的培養,劉承祐也算是費了一番苦心的,此前,他就有考慮過讓太子劉暘掛帥出征,給他長長威望資歷。
不過,後來息了此想法,即便如此,此番平南大軍的後勤調運工作,劉承祐也是讓劉暘全程參與,進一步鍛鍊他的實政能力。
入殿落座不久,劉承祐又召來呂胤,直接對他吩咐道:“去查一查,軍器監是誰擅自給劉昉打造鎧甲的,按照規制將之處置了!”